转眼已是新年伊始,在洞府中度过的新年,平淡又实在。
虽然事情已隔两月,有些事,还是难免让古布耿耿于怀。
上官将军和黑衣骑士们,在古布的心里,就像一道心坎。
华歌不以为然,劝慰古布:“即食其䘵,则为其谋,这些骑兵只是执行军令,这是职责所在。”作为现代人,他的思想明智而又开阔:“骑兵也是兵,不是恶人,他们都是来自老百姓,除非万不得已,不必树敌太多,而他们的首领,也就是那个李将军,这就另当别论了。”
说这番谈话,华歌只是跟古布闲聊而已,而此言却深深地触动了铁武的某种记忆……
夜深人静了,清室幽幽,一灯如豆。
铁武沉默了,久久陷入深思中,面对案上的灯火飘忽,他的眼神深邃而凝重。
紫柔进来了,一袭粉裙,衣袂飘飘,轻轻地走入父亲的视线。
“阿翁,早点歇息。”她知道,父亲最近总是通宵达旦的忙碌。
“嗯,”铁武随意应答,翻阅案上竹简卷筒,俄尔瞥了女儿一眼:“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我睡不着。”
“有事吗?”
“嗯……”紫柔坐在案边,她想和父亲好好谈谈。
“有话快讲,没事就早点歇息。”
“我,有点事。”紫柔想说话,又有点犹豫。
“是梅香的事?”铁武犀利的目光,透过烛火而来!
“不,不是。”这个话题,紫柔想躲都躲不及,哪里还能提前?
铁武见女儿踌躇不定,笑了笑,放下竹简卷,认真的看着女儿。
紫柔丹唇轻启,玉齿微露,本来想好的话却又突然想不起来了。
“说吧,什么事?”铁武的表情轻松一点了,他很了解女儿。
“我在想,”紫柔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父亲:“阿翁,那天夜里,偷袭我们的是什么人?”
铁武脸上的笑容,随意的消失了,他的面色肃穆,剑眉紧锁,虎目微闭……半晌之后,轻叹一声:“这些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少操心罢。”他站起来收拾着案上的物件,轻声劝慰女儿:“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紫柔长身而起,走了几步,犹豫片刻,又走回来望着父亲,她轻轻咬着嘴唇:“可是,阿翁,我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天夜里。”
铁武的表情凝重,没有变化,可是他的心思,早已被女儿的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
他看着紫柔,发现她眼圈有点泛红,眼中闪动着丝丝晶莹的泪光……
凝视着女儿良久,铁武没有说话。
紫柔眼中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她久久凝视着案上的烛光飘摇,语音凄冷若水:“那天晚上,也是在下雨,也是一群黑衣蒙面人。”烛光闪闪中,一行晶莹的泪珠儿,从凝眸黛亮的双眼中缓缓地流下……
“柔儿,你不要想太多了。”铁武伸出手,轻拍着女儿脆弱的肩膀。
“可是,阿翁,”紫柔抬起头看着父亲,神情肃穆:“我总觉得,他们是同一伙人!”
“是么,何以见得?”
“当然,他们的手段极其相似。”
“还有呢?”
“他们……他们阴险狡诈,心狠毒辣,不留活口!”
“柔儿,有时侯,不要仇恨你的敌人!”
紫柔闻言一愣,疑惑不解的望着父样。
铁武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告诉女儿:“因为仇恨,会影响你的心智,会影响你的判断。”
父亲的这一句话,紫柔以前听过多次,她也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她依然保持缄默,心里却翻涌着好多疑问,不知道该不该向父亲逐一讲清楚。
其实,看着的女儿长,铁武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长大成人,有些事情,终究要告诉她。可是,这样对她来说公平吗?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涉足江湖,不希望她过多的牵扯到江湖中的争斗仇杀与是非恩怨。
可是如今,难道她没有身陷其中吗?
几度危难,几度风雨,同舟相济,患难与共!一双稚嫩的双肩,已经不可避免的承担起了宗族的风险,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
面对生死,面对危险,女儿的表现好像并没有令人失望吧?
铁武默默凝视着紫柔,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感情。有时侯觉得,如果她是个儿子,那该有多么好啊!
紫柔黛眉如剑,目似朗星:“阿翁,那些杀我娘的凶手,”她语音很轻,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是不是,就在那批杀手中!”
铁武闭上眼睛,靠着石钟乳,轻叹一声:“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为什么?”紫柔柳眉微皱,不解的问。
“不是那么简单。”铁武语气平静,往事藏在胸中,女儿就在眼前。
“阿翁,如今,可以告诉我了吗?”紫柔真的想和父亲好好谈谈。
“柔儿,你想知道什么?江湖的水太深了,你尽量少插手,有些事,为父定会处理妥当。”
“可是,已经六年了,要等到什么时侯?”
“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阿翁,娘亲的事,我想知道得更多一些。”紫柔望着父亲,眼神坚定。
“柔儿,你放心,为父终究会有个交代。”铁武觉得,女儿长得越来越像她母亲。
“那么……山叔、寒铜和大师兄他……”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叫大师兄!”铁武突然打断女儿的话!
“诺!阿翁,”紫柔停了停,继续问:“这三个人,谁是罪魁祸首?”
“都不是。”
“都不是?”
“正是,到时侯,为父自然会告诉你的。”
“现在,寒铜和卫甲都死了,那山叔呢?”
“这个朱山!”铁武面如凝铁,虎目含星:“已经查明,他逃往塞外了。”
“阿翁,那天夜里,这个人没有前来偷袭吗?”
“应该不可能,”铁武摇了摇头,皱着眉毛,仔细思索:“几个厉害人物,都跟我交过手,根本就没有他。”铁武手抚燕颚虎须,继续回忆:“再说,相距千里之外,他不可能那么快就赶回梅花山的。”
“可是,我们撤到苦湖庄以后,他们还是不肯放过。”
“你以为,是田洪的那两个小徒弟?”铁武看着女儿,笑了笑。
“他们俩儿?恐怕还没有那个本事,”紫柔摇头冷笑,她知道,父亲说的是那个女医工黄花和那个名叫华歌的伙计,她想了想,又凑近问道:“阿翁,是不是,还有一伙人?”
铁武默默看着女儿,觉得有些事情,应该适当的告诉她一点,毕竟她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想了想,正色而视,语气沉缓:“是的,肯定有人在联络朱山,还有寒铜和卫甲这几伙叛逆,里应外合,发动叛乱,其中还有官府派来的高手混在苦工里。”
“官府的人,就是这伙人抢走了流星宝剑?”
“正是,他们抢了,却并没有据为已有。”
“哦?这伙人抢走宝剑,而不据为已有,这是为何?”紫柔颇感意外。
“因为,还有一个人。”铁武的语音淡然如水。
“是谁?大……哦不,卫甲死了,寒铜死了,就连田医师也死了。”
“田洪的药铺,堪称可靠的耳目。”铁武沉叹了一声,不无惋惜,他仰首凝眸,棱角粗犷的容颜上豪气隐约,说话的声音坚硬而沧然:“为父曾经想过,田洪有可能被收买了,可是那天夜里,他忠心耿耿,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周旋于几路奸人之手,委实难得,至死也没有背叛我,可谓忠义之士!”
“田医师忍辱负重,是条汉子。”紫柔由衷的赞道。
“他有个徒弟,叫江齐。”
“哦,江齐?”紫柔以前听说过,可是不太了解。
“正是,这个人,以后要多加小心。”铁武默然凝视着女儿,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