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华歌又想起琴剑山庄的紫虚上人商志所讲之事:
当年,北国神刀公孙敖、兖州金剑韩说和江淮双侠朱威朱猛兄弟等游侠义士一起营救过卫青的命,后来卫青官拜车骑将军,他们随军远征大漠,驱逐匈奴,战功赫赫!
如今,在这小院内抓两个蟊贼,岂非瓦罐内抓乌龟,宰牛刀杀鸡?
突然,院子外面发出奇怪声响,恍若一排排大竹筒被筷子敲击,声音整齐而清脆,在这寂静夜空,具有极强的穿透力!
快看,院墙上方的树影月色之外,是密密麻麻的高楼深院,平时雕梁画栋,碧瓦绛墙,如清明上河图卷复活,此时突然上演了金甲战神追杀忍者神偷,蝙蝠侠大战蜘蛛人的神剧,只见条条黑影在闪跃,活像一群群受惊的蝙蝠与乌鸦齐飞,势若群魔乱舞!
看这些空中飞人,显然不是普通护卫勇士,而是内功高深的铁甲护卫!
乱花渐欲迷人眼,华歌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一股粘稠的液体紧贴着脊梁骨缓缓流淌,如冷露欲滴,颓然而茫然的空虚感,淹没了清醒的意识……
廷尉府戒备森严,机关险恶,还埋伏这么多朝廷的武功高手,阴鸷蛰伏,难怪盛赞为天下第一剑的梅花山人铁武,从一步跨入门槛之后,就束手就擒了。
逃路还是反抗?
你想都别想了!
没有火光,没有刀光剑影,没发生激战,更没有呼喝惨嚎之声。
院子外面的混乱形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嘈杂的脚步声震地而来……
院子里面月光凄淡!
一行黑影委蛇群行!
十多个蒙面人已经落网,大批廷尉府的护卫,身穿着明晃晃亮幽幽的铁甲,在寒光闪闪的刀锋威压下,虽然不服气,竟亦只能缴械投降,垂头丧气!
院内的厨子和马夫一见,大吃一惊,手忙脚乱,更被韩说的攻势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韩说大喝一声,越战越勇,掌中宝剑还是没有出鞘,精铜制成的剑柄剑鞘,浑若铜鞭,金光闪闪,挟裹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呼啸声,纵横突刺!
明知无法脱身,厨子干脆虚晃一刀,跳出圈外,举手断喝:“且慢!”
韩说手擎金剑,傲然斜视:“如何?”
厨子沉默不语,漆黑的面纱下,是那双更为漆黑的眼珠!
马夫见状,收棍停招,抱棍于胸作揖:“诸位,”面对杀气腾腾的韩说,面对黑压压的廷尉府铁甲护卫,居然朗声道:“深夜打扰了,还望海涵。”
“黄口白牙,”韩说冷笑一声:“轻轻松松一句海涵?”
“那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
“我乃朝廷命官!”
“哦?”
“不信?”
“谁相信?”
“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只怕你试不起!”
“休得猖狂,与其饶舌,不如杀个痛快!”韩说威风凛凛,美髯飘飘,面如重枣,眼含杀机,掌中那柄著名的金剑缓缓而起:“纳命来吧!”
在门缝里偷窥战局,相隔就在二丈开外,他们的谈话,华歌听得一清二楚,怎么感觉声音如此熟悉呢……就在疑惑思索之时,只见月影树梢间,一片枯叶飘然而下!
并非树叶大小,只是形如枯叶飘落。
而且绝非枯叶,而是人影迎风而降。
月影徘徊,这正如华歌此刻的心情。
并非愁绪,而是满腹狐疑,心中隐隐泛起一番鼓敲锣鸣……这是人吗?施展的是什么法术?这是魔术,还是奇门遁甲?
轻如落叶,灵如鬼魈怪影!
这条人影横空掠过,正巧落在韩说闪跃开的位置上,这是一道暗红色的人影……袍决落定后,此人缓缓转过身。
月光渗寒的倾斜着,夜庭通幽,花木藏锋,刀剑闪耀,黑影合围上来,虎视眈眈之下,只见一位老者精神矍铄,红袍飘逸,腰间玉带,玲珑泛碧,腰悬一柄奇特的佩刀,那柄首上赫然是铜铸的猎豹头颅,獠牙狰狞,晶然夺目!
见刀知人,这正是毒豹宁成的佩刀,那么,此人莫非就是……
院内场上,威风凛凛的兖州金剑韩说,瞬间已是气场全失……
紧张气氛,死死地笼罩着月光下的僻静深院,似乎有某种令人窒息的力量,沉甸甸的积压在人们心头!
厨子和马夫一见,如逢大赦令,顿时恢复了嚣张的面孔!
“大人有令!”马夫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高举过头顶:“绣衣使者,奉旨缉拿逃犯,闲杂人等,不得干涉,违令者斩!”
这番话句句似含钢针,听者如针尖刺耳!
突然,华歌想起某人,他不禁浑身一颤!双手紧紧地抓住门框,实在是不敢相信!
韩说根本就不看令牌,冷笑一声:“奉旨办案?尔等鼠辈,藏头遮面,带刀夜行,非奸即盗,还不跪下,受缚领罪!”
“你还不相信?”
“你见鬼去罢!”
“好,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马夫缓缓地摘下了黑色面纱,露出本来面目,月光下,那是一张冷峭的瘦脸,年纪轻轻,细眉小眼,却目光深邃;他脸色始终平和,却常常会带给人一股窒息的惊悸感受!
华歌瞧得分外清楚……这不正是数月未见的游击将军上官桀吗?
顿时,气血上涌,后脑门上似乎长出一片片痱子似的烁痛,脊梁骨缝内却冷嗖嗖的,一颗脆弱的心脏,瞬间就悬浮到了嗓子眼里!
马夫夜袭,居然是游击将军上官桀登门拜访!
岂只如此,那个红袍老者必是毒豹宁成无疑!
厨子横刀,这岂非又是哪一位瘟神大驾光临!
“大胆韩说!”上官桀沉声冷喝:“竟敢阻扰绣衣使者办案,你就不怕灭族之祸?”
“你……你是上官将军?”韩说当即认出来了,吃了一惊!
“如何?小小的长水校尉也来多管闲事!”
“将军息怒,”韩说满腹狐疑,上下打量着马夫:“恕卑职眼拙,没有认出来。”
“现在,看清楚了?”
“将军摘去面纱,卑职当然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上官桀脑羞成怒:“还不滚开!”
“可是……”韩说一时语塞,他身为长水校尉,相比上官桀的游击将军之职,无论是军衔还是职权都是相形见拙,如果追究以下犯上之嫌,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甚么!”
“敢问,上官将军夜闯廷尉府,可有圣旨?”
“没有圣旨。”
“可有批文?”
“没有批文。”
“既无圣旨,亦无批文,上官将军凭甚么夜闯廷尉府?”韩说不畏豪强,据理力争。
“凭什么?”上官桀扬了扬手中那枚奇形怪状的紫铜令牌,冷笑一声:“就凭这个,看清楚了,绣衣使者的令牌!”
“你们是……”韩说一向威武豪爽,面对不速之客,尤其是紫铜令牌,有点踌躇不决。
“呔!韩校尉,”上官桀戟指着韩说,声色俱厉断喝:“你身为朝廷命官,不协助本将军办案,居然还敢扣押绣衣使者,你活腻了不成!”
“卑职并未下令扣押,这黑灯瞎火的,难免产生误会。”
“误会?”
“正是,请上官将军息怒。”
“还不放人,这也是误会?”
“上官将军,多有得罪。”
“罢了罢了,”上官桀的鼻子冷哼一声:“让开!好狗不挡路!”
“将军稍安勿躁,”韩说闻言,脸色由枣红变成铁青:“请容卑职调查清楚!”
“调查甚么!”上官桀的鼻子都气歪了:“我乃堂堂的游击将军,奉绣衣使者密令办案!”
“绣衣使者有令,我等岂敢违抗?”
“那还不滚到一边去!”
“可是,此乃廷尉府禁地。”
“那又如何?”
“廷尉府乃朝廷禁衙,掌管刑狱,任重道难,请上官将军不要为难卑职。”韩说大义凛然,说话的底气十足,他周围的铁甲护卫们已是成群结队,一个个仗剑操刀,杀气腾腾,横眉怒视着三个刺客,只等韩校尉一声令下,就刀剑齐出,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