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鸳鸯刚回到玉女阁,左侍女唐昭容和右侍女沐寒月慌忙迎上,个个面色焦急。金鸳鸯察觉不妙,屏退左右,召二人内室问话。
唐昭容急道:“公主,出大事了,刚刚得到消息,镇北分堂副堂主王芷卿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王芷卿!”金鸳鸯娇躯一颤,跌坐桌旁。
几日前她还与王芷卿有书信往来,虽然王芷卿是副堂主,但堂主邱晓池已经年近六旬,分堂事务一向是王芷卿负责。作为四大分堂之一的镇北分堂,北面面对神龙教压力,自然也是四大分堂中实力数一数二的。由于常年镇守北疆,王芷卿向来对总教乌烟瘴气的乱象十分不瞒。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金鸳鸯才暗中与她书信往来,希望引为外援。
如今王芷卿失踪,金鸳鸯顿时感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仔细回想,自己并没有谈及露骨的事,也没有明示什么,只是询问了镇北分堂的事和分堂对总教的看法。想到这些,金鸳鸯叹气道:“还好,我与王副堂主从没有谈论出格的事,只是询问她对总教乱象有什么看法和解决之道。她们暗中囚禁王副堂主,很明显是准备对我下手。”
她话音刚落,唐昭容愁眉不展道:“公主太天真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们既然能无缘无故囚禁王副堂主,就必然有办法给她定罪。只要副堂主认了罪,下一步就是公主了!公主,既然避无可避,不如拼死一战,或许有一线生机。”
金鸳鸯迟疑不决道:“义母似乎已经洞悉了咱们的谋划,我总感觉她们已经下好了套,正等着我往里钻。你们仔细想想,义母为什么要命常五郎把孝圣童带走?又为什么要在校场召见众人?今日校场功过论,很明显是针对我的,甚至是敲打我。明明已经命司卫接掌了圣宫防卫,却依旧放心让我调兵遣将捉拿小主,为什么?”
“公主,”沐寒月焦急道,“时不我待,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女帝让公主掌兵,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到他们出手,咱们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
金鸳鸯一手握住龙泉剑,一手慢慢拔剑,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突然阁外传来一阵骚乱,众人大惊,唐昭容和沐寒月齐齐回身警戒。金鸳鸯抬手示意,小声道:“不必惊慌!这个时候他们要想动手,咱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出去看看,沉住气!”
沐寒月二人齐齐来到阁外,只见前司卫常五郎负手阴笑道:“两位侍女好!请通禀一声,就说常五郎求见!”
“不必通禀!”金鸳鸯飘然而出,负手而立,冷冷道:“说吧,什么事?”
常五郎躬身奸笑道:“启禀公主,有人揭发公主阁中婢女蓉儿暗藏祸心,行巫蛊术!”
“巫蛊禁术?”众人齐齐一惊,都觉得不可思议。
巫蛊术与阴阳术、双修术、摄魂术、幻瞳术等并为江湖禁术,是名门明令禁止修习的八大禁术之一,违者必遭名门追杀。正是因为这,自从玄女教创立以来,巫蛊术就被视为禁术,任何人不得行巫蛊邪术。一旦发现,或遭油锅烹煮,或遭烈火焚躯,或遭玄冰禁锢,无一例外。
听到阁中有人行巫蛊术,唐昭容和沐寒月互望一眼,齐齐近前小声道:“公主,机不可失!”金鸳鸯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冷冷道:“可有证据?”
常五郎早有准备,抬手召来绿衣侍女,笑道:“这是公主阁中侍女春儿,她揭发蓉儿行巫蛊术。二人都是公主阁中婢女,如何发落还请公主示下!”
金鸳鸯冷眼冒着寒光,步步逼近,吓得春儿浑身哆嗦,不敢抬头。金鸳鸯突然抬掌扇去,一巴掌扇得春儿半脸肿得像气蛤蟆,怒骂道:“死丫头,既然发现了邪术为什么不早禀报?让这等祸害人的东西留在阁中,你安得什么心?都说灯下黑,你们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简直死不足惜!也怪我平日太过放纵,竟让你们钻了空子,兴风作浪!常司卫,谁敢行巫蛊术,立刻擒拿,一定要审出幕后主使!”
有了公主金口,常五郎自然欣喜若狂,立刻派人拿住蓉儿,搜查住处,果然在箱子中搜出一个锦盒。蓉儿吓得面无血色,浑身震颤。常五郎嘴角邪笑,命人打开铜锁,抓出一个桐木偶人,上面刻着“女帝”二字。
唐昭容、沐寒月齐齐大惊失色,金鸳鸯更是柳眉倒竖,怒容满面。
常五郎暗暗得意,佯装怒道:“大胆蓉儿,谁指使你做的?”
蓉儿玉手攥衣,战战兢兢道:“我……”
“看来不给你颜色看,你是不会招了!”常五郎咬牙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押到御寺牢狱,等我奏了女帝,再慢慢审她!”
众人走后,沐寒月急切道:“公主,事不宜迟,尽快起事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唐昭容也赶紧附和道:“妹妹说的对,他们已经动手了,咱们再不动手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金鸳鸯沉思片刻,铿锵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要乱了分寸。咱们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冒然行事只会自讨苦吃。昭容,拿我的金牌以捉拿小主的名义通知咱们的人,随时候命。寒月,你去御寺牢狱,就说奉我的命询问孝圣童关于小主的下落。如果有可能,用我的金牌把他押出来。半个时辰后我要是还没有消息,你们立刻杀出去,永远不要回来!”
来到凤阳阁外,金鸳鸯一眼瞅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俊秀修长的男子,他虽然衣着朴素,却掩饰不住脱俗的气质。金鸳鸯疾走两步,回眸一笑道:“原来是孝圣童,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是女帝召见你,还是你主动求见女帝?”
天赐淡然一笑道:“有区别吗?公主四面楚歌,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四面楚歌?”金鸳鸯不屑一笑道,“我看圣童才是自身难保!过几日小主就会成圣教阶下囚,到时候不知道圣童作何感想?”
话音未落,常五郎飘然而至,恭敬道:“属下参见公主!女帝有命,召公主入内。”
金鸳鸯跪在阁中,旁边站着常五郎,女帝在帘后落座,身旁站着后司卫常耀祖。众人沉默一会,金鸳鸯率先打破了沉寂,哀伤道:“儿臣失职,代政以来疏于管教,酿出大患。虽然巫蛊一事不是儿臣指使,但在我阁中出现,儿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女帝仁慈不忍责罚,但儿臣心怀愧疚,不敢辱没了女帝英明,甘愿领罚!”
“如何罚?”女帝冷冷道。
金鸳鸯娇躯一颤,幽幽道:“蓉儿归沐寒月管,春儿归唐昭容管,二人管束不严,有失职之过,儿臣请求将二人贬往分堂效力,以示惩戒。至于儿臣,虽然无心为过,但有过不能不罚,甘愿闭门思过半月,请女帝另择贤明缉捕小主!”
女帝语气冰冷道:“无心为过,虽过不罚!既然巫蛊一事与你无关,你又为何代人受过?常司卫,巫蛊一事审得怎么样了?”
“启禀女帝,”常五郎眼神闪烁道,“那贱婢嘴巴太严,属下敲断了她十颗牙齿,她才肯招供。据她所说,诅咒女帝是她自己的主意,但桐木偶人是她捡来的,在玉女阁后园捡来的。”
“不必说了!”女帝厉声道,“立刻处死,悬尸示众!至于唐昭容和沐寒月,御下不严,有失察之罪,罚往镇北分堂和镇南分堂担任副堂主。眼下圣教内忧外患,此事不易扩大,到此为止。鸳鸯,念在你诚心悔过,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依旧命你缉捕小主。若事成,功过相抵;否则两罪并罚,绝不宽恕!明日本君会在校场为你饯行,下去准备吧!”
金鸳鸯稍稍舒口气,出了大殿,瞅着似笑非笑的天赐,她冷冷道:“圣童莫要得意,明日校场饯别,你心心念念的小主很快就能跟你团聚了,只不过是在御寺牢狱!”
望着公主远去的背影,天赐暗暗心惊。步入阁中,常五郎近前低语道:“等下女帝问话,你要如实上奏,否则你该知道下场!”
随着帘子缓缓拉开,只见一个美艳妇人斜坐榻上,一手拄着脑袋,浑身散发着脂粉气。她凤目剑眉,目光炯炯,透着几分威严。
女帝漫不经心道:“你就是孝圣童?”
天赐仔细观望,只觉她与沈波旬长得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宇间。
见他久久不答话,女帝勃然坐起,怒上眉梢,正要发作,抬眼瞅见天赐俊秀容颜,又强压怒火,冷冷道:“果然是个人物,难怪这么多人为你着迷!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投错了主子。五郎,你不是说圣童有事要奏报,怎么不见圣童说话?”
常五郎忙上前催促,天赐似笑非笑道:“在下无话可说。”
“你?”常五郎又急又怒道,“你想死?”
女帝冷眼一瞥,抬手道:“你们都下去,本君要亲自审问。”常五郎、常耀祖等人暗暗心惊,鱼贯而出。待众人离去,女帝起身踱步,绕着天赐仔细打量,凤目露出婬光。
天赐只觉背脊一凉,神情自若道:“女帝命人拿我,无非是想擒拿小主。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是枉费心机。”
“好个情种!”女帝嘴角邪笑道,“今日我不问你小主的事,只问你公主的事,你若肯说出实情,本君便放过那小主,成全你们一对苦命鸳鸯。怎么样?”
天赐又惊又喜,急道:“当真?”
“君无戏言!”女帝铿锵道。
天赐沉思片刻,叹气道:“女帝对公主恩重如山,公主对女帝忠心耿耿,何必受人挑拨,落得骨肉相残,令亲者痛仇者快?在下不忍看女帝屠戮爱女,望女帝不要追问。”
“好个忠心耿耿!”女帝怒道,“难道谋逆篡位也是忠心耿耿?好个屠戮爱女,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公主弑母杀父?本君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无奈她冥顽不灵,非要一意孤行做乱臣贼子!而你是被公主擒拿,更该知道她的伪善面孔,诡诈手段!”
天赐默然不语。
女帝一把抓住天赐肩膀,语带威胁道:“圣童不是局内人,不明白我们母女之间的事,本君劝你不要站错了队,信错了人。如果你识时务说出公主的阴谋,本君可以让你体面离开,甚至放过逍遥阁小主。”
“也罢!”天赐叹息道,“公主曾答应我,如果我能刺杀女帝,她就放小主安全离开玄女教。”
“刺杀本君?”女帝半信半疑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刺杀?”
“哈哈……”天赐笑道,“女帝未免小瞧了公主,公主的手段可不是几位司卫能忖度的。她曾说过回教之后会主动请求缉拿小主,再请求女帝同意以我为诱饵,然后暗地替我解了穴道,在校场饯行时刺杀女帝。待事成之后,许我平安离去。”
“哼!”女帝怒容满面道,“平安离去?恐怕是拿你当替死鬼!好个孝顺的女儿,好个忠心的公主,是本君太仁慈了,竟养虎遗患!来人!”
话音刚落,常五郎疾步入阁,跪倒在地,神色慌张。
女帝回身落座,目光凌厉道:“立刻派人把公主拿来,不得惊动其他人。”
常五郎迟疑道:“启禀女帝,公主伪善,颇得人心,其他人怎么处置?是否派人一并拿来,还是仅仅派人监视?”
“其他人?”女帝冷冷道,“其他人是哪些人?”
“属下刚刚得到奏报,”常五郎急道,“公主之前派左侍女唐昭容持金牌拜访了三位王母、十位圣母和其余众人,说奉命与众人商议捉拿小主之事;另外,又派右侍女沐寒月前往御寺牢狱,说要押孝圣童前往询问。属下以为公主已经有所行动,还请女帝当机立断,将其党羽全部缉拿!”
女帝强压怒火,细细思忖,逐渐露出一丝冷笑道:“慌什么?明日校场饯行,本君倒要看看有哪些忠心耿耿的敢跟着她自寻死路!本君虽闭关半年,但执掌圣教十年,岂是蝼蚁能撼动的?这次出关,本君武功已经大成,也正想亲手调教调教公主,看看她有几斤几两!还有那些教唆公主谋逆,躲在阴暗角落的蛀虫蝼蚁们,也要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常五郎稍稍有些担忧,犹疑道:“女帝,不如先把公主拿下,擒贼擒王,然后再慢慢追查,我就不信撬不开她们的嘴!”
天赐冷笑一声道:“难道常司卫要逼女帝落个虎毒食女的罪名吗?”
女帝斜躺榻上,不耐烦道:“这件事不必在意,都下去吧!”
常五郎正要拽着天赐出阁,帘后突然传来女帝气若悬丝的声音:“圣童留下,其余人出去!”常五郎暗暗皱眉,恶狠狠瞪着天赐,缓缓退了出去。
天赐心下一惊,暗觉不妙。
过了一会,女帝绵柔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圣童不忍本君落个弑女杀子的罪名,那本君倒要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天赐疑惑道。
话音刚落,从帘后飞出一枚药丸,接着女帝轻柔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吞下去,等下你自会知道!”
天赐半信半疑,假装吞下,暗藏袖中。
不久女帝冷笑道:“这种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君面前用?你身体没有任何变化,看来你没有吞下药丸。圣童在怕什么,难道本君能吃了你不成?还是圣童吞咽困难,要本君喂你?”
自知躲不过,天赐无奈捏碎了药丸,吞下了四分之一,其余悄悄灌入衣襟。不多时,只觉浑身燥热难耐,血气运行飞速,顿时面色大变,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