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华平阳一头栽下悬崖,齐凤翼飞身而至,一把抓住她衣袖,一爪死死扣进岩石。抬头望去,距离崖上足足有二十几米,齐凤翼武功虽高,却也无计可施。低头瞅去,华平阳早已昏迷不醒,脑袋耷拉。齐凤翼心焦如焚,扬声呼喊。
突然关山月飞身而至,蹲下急呼道:“大师姐、二师兄,你们没事吧?”
听到齐凤翼回应,他急得如热锅蚂蚁,忙解开腰带,施展神龙爪攀岩而下,一手抱住华平阳,顺势系在背上,攀岩而上。望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华平阳,关山月急道:“师兄,怎么办?”
齐凤翼愁眉苦脸道:“师妹就交给你照顾了!”没等关山月回话,他已经一闪而逝。
关山月正不知所措,突然手上一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手背。低头一瞅,华平阳正闭目啜泣,滴滴泪珠沿着粉腮滑落。
来到山下客栈,华平阳借酒消愁,却越喝越难受。关山月一声不吭,只是一杯接一杯默默陪酒。眼看二人已经喝完了一坛酒,关山月逐渐眉头紧皱,担心华平阳喝伤了身子。见华平阳继续要酒,关山月忙抬手抓住她手腕,急道:“师姐,不要再喝了,咱们回去吧!”
“咱们?”华平阳醉眼朦胧道,“谁跟你是咱们?你又是谁?”
“师姐,我是……”关山月结巴道,“五师弟。”
“五师弟?”华平阳一把勾住他脖子,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经常偷看我?”
“没……没有……”关山月惊慌道。
华平阳不依不饶道:“你喜欢我?”
“我……”关山月想起上官甫的话,犹豫道,“我……嗯……”
华平阳歪歪斜斜拎起酒坛,突然直奔远处行去。
关山月不敢大意,紧紧跟在她身后,片刻不离。一直跟到小溪边,见华平阳蹲在草地上悲怆痛哭,他默默守在一旁,不敢上前安慰。华平阳哭了许久,突然昏倒在地。关山月惊慌失措,忙上前抱住,轻声呼唤。
听到呼唤声,华平阳睁开桃花眼,朦胧中仿佛看到齐凤翼英俊的面庞映入眼帘,她心神一颤,一把搂住关山月脖子,急道:“师兄,不要离开我,不要!”
关山月心神一荡,紧紧抱住她,逐渐意乱神迷。
自从关山月成为师父华恒启眼前红人,其余众师兄弟常常调侃他,甚至恶意戏弄。关山月为人木讷,从没有计较,一直忍气吞声。有时华平阳看不过去,总是主动替他解围。她是华恒启的掌上明珠,众人自然忌惮,便知趣走开。虽然出手替他解围,但华平阳从没把他放在心上,只当是举手之劳。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举手之劳竟让关山月心怀感激,暗暗生了爱慕之心。
此刻望着怀中哭如泪人的华平阳,闻着处子芬芳,关山月只觉心猿意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两人在草地缠绵,水乳交融。
想起二十五年悠悠往事,望着怀中呆呆傻笑的华平阳,闻着胭脂粉香,关山月只觉心绞如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这时阁中飞身而出两个女子,纷纷拔剑出鞘,仗剑娇喝道:“你是什么人?放了圣后!”见关山月无动于衷,二人齐齐飞剑出击,左右开弓。
关山月冷眼一抬,轻抬手指,接连夹断了长剑,吓得两侍女齐齐倒退。见众侍女纷纷仗剑围了过来,关山月扬声道:“瞎了狗眼,我是蓝龙堂主关山月,也是圣后的师弟,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既不敢让开,也不敢近前。
关山月无奈放下华平阳,亲自扶进阁楼。华平阳虽然已经年近五旬,却丰满圆润,散发着迷人气质,宛如三十多岁的少妇般。见她趴坐梳妆台前,边拨弄着拨浪鼓,边咿呀自语,关山月负手叹气道:“二师兄负了你,你却为他疯癫,值得吗?二十五年了,你还是这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唉,师姐珍重,有空我再来看你!”
风云亭里,三位堂主小酌几杯,边叙旧情,边静等关山月。见关山月迟迟不到,红龙堂主方中日贼笑道:“五师兄怕是要流连忘返喽!这都半个时辰了,他还想留下过夜不成?哈哈……”墨龙堂主诸葛封皮笑肉不笑,小眼眯成了一条线。唯独紫龙堂主上官云面色凝重,自斟自酌。当年他也曾爱慕过华平阳,虽然反被华平阳怒斥为奸邪小人,他却从不肯恶语相加。
这时方脸大耳,鹰目犀利的蓝龙堂副堂主杨耀武疾步而来,中气十足道:“启禀三位堂主,关堂主到了!”
上官云等人齐齐大喜,起身相迎。四人坐定,上官云不急不躁道:“师弟,生死悬于一线,你怎么还有心情顾及儿女私情?”
“生死?”关山月惊道,“三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上官云神色凝重道,“有人向我透露了一个机密消息,圣教已经决心裁撤三大分堂,将你我等人全部罢免。”
关山月三人齐齐大惊失色,方中日急道:“三师兄,消息确切否?”
“绝不会有错!”上官云斩钉截铁道,“你们细想,上官甫这个叛徒已经被囚禁在神龙宫,他的党羽也已经大部分折损殆尽,其余众人也纷纷投诚,如今的圣尊派已经分崩离析。对于地老来说,内部威胁已经铲除大半。外部来看,天魔教、圣毒教与幽冥教随时会入侵圣教,一旦他们兴兵来犯,诸位会坐以待毙吗?地老会不担心圣尊趁机夺权吗?这个时候把咱们全部罢免,分而治之,地老就可以全面掌控圣教,可谓进退自如。”
诸葛封捋着胡须道:“三师兄说得对,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地老要裁撤咱们,咱们不妨反将他们一军,明日联名上书请战,看地老怎么说!”
“不妥!”上官云摆手道,“这么做等于激怒地老,逼他们提前下手。听说地老已经下令,命左圣御郑锦华、右圣御樊辰逸明日前往天魔教议和。看来地老已经下决心议和,咱们这个时候决不能与地老对着干,尤其不能提抗击天魔教的事。至于地老想裁撤咱们,哼,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们听我说,我有个主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逼退他们!”
众人齐齐俯身静听,纷纷大喜。
翌日,上官云率四大分堂众人浩浩荡荡前往圣龙宫,却被宫门看守拦住去路。上官云扬声道:“请上奏周圣相,四位堂主求见!”
听闻四大分堂众人齐聚宫门外,金圣相周君昊暗暗吃惊,忙吩咐旁边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道:“岳护教,立刻率八位护教和五位旗主赶往宫门处,告诉四位堂主,请他们四人到大殿说话。另外,命左圣丞率众地煞,右圣丞率众修罗严密监视分堂众人。”驻足望向宫门方向,他忧心忡忡,喃喃自语道:“莫非消息走漏了?难道是韩圣相?”
话音刚落,水圣相韩文信和火圣相萧永贵并肩而来,一个面色阴寒,一个气冲斗牛。
见来者不善,周君昊飘然入殿,抬眼扫视殿中二人,似笑非笑道:“眼下两位圣御已经启程前往天魔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接下来教中之事就拜托二位了,务必仔细清查账册,控制住分堂财源;务必严密监视分堂众人,以防祸起萧墙;务必彻底审查教徒资质,肃清叛徒奸细。”
“叛徒奸细?”韩文信飘然而至,阴声道,“难道左圣使郭嘉佑和右圣使汪道圣是叛徒奸细吗?”
萧永贵更是怒气冲冠道:“大敌当前,不杀敌而杀友,这才是真正的叛徒奸细!敢问周圣相,你想干什么?”
“哈哈……”周君昊皮笑肉不笑道,“你应该问问郭嘉佑和汪道圣想干什么。华堂主,这件事你最清楚,你来说吧!”
黄龙堂主华元端茶轻抿,冷眼一瞥道:“左圣使多次阳奉阴违,通风报信,致使圣童脱逃。右圣使多次助纣为虐,为左圣使遮掩,视为同党。至于证据嘛,前金龙旗主何亿凡曾呈上密信,又寄来证据;后来前囚牛护教黄天罡也曾寄来密信,又呈上证据。两位圣相若是不信,可一一验证。”
韩文信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旗主、黄护教先后殒命,已经死无对证,你们当然可以无中生有,为所欲为。郭汪二人有没有罪,大家心里一清二楚,无须多言!诸位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想趁机打击异己,掌控圣教。今日抓了郭汪二人,明日就该轮到我们了,后日再把彭文博、李正淳等人斩杀殆尽,圣教又可以握在你们手掌心。可惜,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天魔教即将北伐,到时群魔齐聚龙山,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应付!”
听韩文信分析,萧永贵气得面色通红,破口骂道:“原来如此,你们狼子野心就是为了给天魔教腾地,就是为了跪地乞降!圣教垂立百年,迟早亡在鼠辈手里!竖子匹夫,不足与谋!既然道不同,也不必等着别人撵,韩贤弟,咱们今日就辞职下山!”
“且慢!”华元冷冷道,“两位圣使的事还没有查清,谁也休想下山!二人原本只是小小的旗主,却敢无视圣命,屡屡作妖,到底谁给得胆子?又是谁暗中授意?幕后真凶尚未查出,二位圣相就想逃之夭夭,难道是做贼心虚,怕事迹败漏吗?”
“放屁!”萧永贵怒指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直,难道会怕你们?自从三十年前被擢拔入总教,老夫身先士卒,身披七十二创,从没有眨过一下眼皮!有胆子尽管放马过来,栽赃陷害,刀山火海,老夫要是眨一下眼皮,就跟你们姓!”
周君昊、华元、华芳三人都被萧永贵凛然正气震慑住,谁也不敢吱声驳斥。
见萧永贵吓住了众人,韩文信大笑道:“贤兄切勿动怒,你为圣教立下汗毛功劳,是当之无愧的功勋第一人,谁敢昧着良心冤枉你?华堂主,你们无非是想扫清障碍,促成天魔教与圣教和解,既如此,我们拭目以待,坐看汝等建功!至于如何审问两位圣使,如何追查幕后真凶,我们也拭目以待,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二人前脚刚走,四位分堂主后脚来到殿外。
上官云与韩文信打个照面,一个眼神复杂,一个神情恍惚。
二人相识多年,上官云还是第一次见韩文信行色匆匆,失魂落魄。遥想二十五年前第二次“伏魔战”,身为旗主的韩文信率众教徒护卫山门,浴血奋战,丝毫不惧。二十年前第三次“伏魔战”,已经升为圣使的韩文信率众修罗守卫宫门,血战半日,凌然不退。历经数次大战,上官云从没有见过韩文信如此丧魂失魄,今日倒是头一遭。
入了大殿,见周君昊端坐殿中,两位堂主分坐左右,上官云拱手笑道:“见过周圣相!咱们有十年未见了,没想到今日竟能齐聚一堂。”
周君昊起身笑道:“不错,确实已经十年了。诸位堂主十年来为圣教驻守边陲,辛苦了,请就坐!”待众人坐定,周君昊继续道:“之前圣尊被偷袭,圣童被暗杀,都是孝圣童、义圣童和左圣女所为。兹事体大,担心传出去对圣教不利,所以没有下令命你们出手拦截。如今罪魁圣童已经落入天魔教之手,我料其必死无疑,也算为我圣教除掉一个祸害,勉强能告慰众圣童英灵了。古人常说投桃报李,你们怎么看待天魔教的行为?”
上官云恭敬道:“合则两利,战则不保。当年先圣尊武功盖世,圣教如日中天,尚且不是邪魔敌手;如今圣尊重伤,圣童被杀,圣教势单力薄,而邪魔三教联合,声势滔天,咱们绝非邪教敌手。我等商议半宿,都觉得应该罢兵休战,与邪教握手言和,以免山河破碎,血流如河。”
见众人齐声附和,周君昊大喜道:“诸位眼光长远,心怀大局,是圣教之幸,也是教徒之福啊!你们放心,罢兵休战之事老夫一定上奏地老,替诸位进言。还有什么事,不妨一起说。”
上官云笑道:“我等已经担任堂主十年,都想解甲归田,安享晚年。这是我等请辞书,还望周圣相替我们转达,请地老和圣尊允准!”
华元大喜,见周君昊迟疑不决,一把接过文书,皮笑肉不笑道:“诸位辛苦了,你们为圣教立下汗毛功劳,地老不会忘,圣教更不会。诸位识大体,顾大局,圣教不会亏待你们,华家更不会。虽然你们自愿解甲归田,但念在你们有大功于圣教,我想地老也不忍弃你们于不顾,必会妥善安置,令富贵享之不尽。你们虽然离开了,不过华家不会忘恩负义,凡有大事必会派人相请,令荣华不减半分!”
诸葛封、关山月、方中日齐齐冷眼观望,个个面色冰寒。
上官云强颜笑道:“好,好!”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似笑非笑道:“分堂八位副堂主和四十位分堂护法也上书请辞,要与我们同进退,还请华堂主一并上奏!”随手掷出书信,转身飘然而去。
诸葛封冷哼一声,也领着众人拂袖而去。
华元愣在当场,这才看出蹊跷,只怪自己一时冲昏了头脑,太得意忘形。
见华元懊悔不已,周君昊叹气道:“华堂主,这请辞书就拜托你了,是替他们上呈地老,还是你主动登门送还,全凭你裁决!本相还有要事,就不留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