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卡德加已经不在原地了。麦迪文转过身，却发现那个不再年轻的法师就在自己背后，手里拿着雷欧之前扔给他的剑，剑锋抵在魔导师心脏的位置。剑刃上雕刻的符文发出太阳一般的光芒。

　　“你太大意了。”卡德加说。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粒汗珠从麦迪文的脸颊上滑下。

　　“所以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大法师说。“我认为你没有挥剑杀人的觉悟，而且你的剑术一塌糊涂，年轻的信任。”

　　“我认为，”卡德加喘息着说道，“你内心人类的那一部分，麦迪文，不顾你自己的大计，将其他人留在了身边。作为一个后备措施，作为当你终于陷入疯狂时的应对计划。这样你的朋友就可以阻止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打破那个你无法打破的轮回。”

　　麦迪文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表情变得柔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他说，“我只是想拥有自己的生活。”他一边说，一边猛地将手抬起，手中的奥术能量闪闪发光，想要扰乱卡德加的神志，就像对付迦罗娜那样。

　　然而麦迪文没有得逞。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卡德加向前一扑，将手中的符文长剑那薄薄的剑刃刺入麦迪文的肋骨间，直插心脏。

　　麦迪文露出惊讶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震惊的，但他的嘴唇还在蠕动。他在试图说话。

　　卡德加将长剑深深插入，没至剑柄，剑尖从法师的长袍背后穿了出来。法师跪倒在地，卡德加也随他跪了下去，双手依然紧紧扣着剑柄。老法师抽了口气，挣扎着想要说什么。

　　“谢谢你们，”最后他终于说了出来，“我已经尽力抵抗了……”

　　随后大法师的脸开始变形，胡须完全变成火焰，眉上生出犄角。麦迪文一死，萨格拉斯就完全现出了原形。卡德加感觉到符文剑的剑柄温度逐渐升高，火焰在麦迪文的血肉上舞动，将他变成一个阴影与火焰组成在重伤跪地的法师身后，卡德加可以看到雷欧那阴燃的身形再次站了起来。

　　这位已经变成亡灵的人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走来，他的皮肉和盔甲还在冒着黑烟。身上已经的肌肉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变成死尸一般的灰黑色，他举起洛萨的符文大剑，竭尽全力横向一挥。

　　剑刃边缘击中麦迪文的脖颈，迸发出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干净利落地将大法师的头颅从颈上砍了下来。

　　就好像是一个瓶子被打开了瓶塞，麦迪文体内的一切霎时间从他被砍断的脖颈中喷薄而出。一股巨大的能量与光芒，阴影与火焰，烟雾与狂怒，全都像喷泉一样向上喷涌，飞溅到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又消失无踪。在这团沸腾的能量中，卡德加仿佛依稀看到了一张长着犄角的脸，在绝望与愤怒中嘶吼。

　　一切结束后，留在原地的只剩下魔导师的皮肤和衣物。他体内的一切都被蚕食殆尽，而他的人类形体在被一分为二之后，就再也无法容纳体内的能量。

　　“我永远不会听命于你，萨格拉斯，我会成为新的守护者，然后等待你们燃烧军团再次降临，谢谢你赐我不死的永恒，让我永远看着你们。”雷欧此时已经完全转换成了亡灵状态，左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而萨格拉斯的灵魂，这次也陷入了无边的深渊，因为这把大皇家之剑。

　　洛萨走过来拍了拍这位亡灵的肩膀，雷欧将剑扔给了他。后者用剑尖拨开曾经属于麦迪文的一团破布和血肉，说：“我们得走了。”

　　雷欧环顾四周。迦罗娜不见踪影。麦迪文头颅上的皮肉都已经烧光了，只剩下一颗发光的红白相间的头骨。

　　麦迪文曾经的学徒摇了摇头。“我得留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卡德加，你和洛萨一起回去吧。”

　　洛萨咆哮道：“最大的威胁也许已经被消灭了，但显而易见的威胁依然存在。我们必须将兽人赶回去，关闭传送门。”

　　雷欧也想奋力的朝他嘶吼，但是死亡带来的寂静彻底改变了他，似乎没有什么能点燃他的情绪。

　　“洛萨，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人们不会接受我的，抱歉，我要在这里安排好麦迪文的后事，然后去找迦罗娜。她肯定走不了多远。”

　　洛萨嘟哝了一声表示同意，随后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最后他转过身，说：“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知道。我们也曾试图扭转局势，但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更大的阴谋中的一部分。”

　　卡德加慢慢点了点头说：“都是一场更大的轮回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个轮回终于可以被打破了。”

　　而雷欧知道，这份轮回才刚刚开始，艾泽拉斯多灾多难的时代即将来临。

　　洛萨将麦迪文曾经的学徒留在了塔楼的地下室里。雷欧收集起了大法师的肉身残余的部分。他在马厩里找到一把铲子和一个木盒。他将那枚头骨和残留的血肉同那本被撕碎的《艾格文之歌》一起放进盒子里，全都埋葬在了庭院里。从这个位置看，塔楼的景色一览无余。也许以后他会再立一座墓碑，但现在最好暂时不要暴大法师的遗体被埋葬的具体位置。埋葬完魔导师之后，他又挖了两个人身大小的坟坑，将莫罗斯和厨子安葬在了麦迪文的身边。

　　雷欧深深叹了口气，抬头向塔楼望去。白石筑成的卡拉赞，提瑞斯法议会的最后一位守护者、艾泽拉斯最强大的法师的居所，傲然矗立在他眼前。

　　在他的身后，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日光即将铺洒在塔顶上。

　　在空无一人的门厅上方，俯瞰大门的阳台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一个闪动的光点，或者说是一个梦境的碎片。雷欧长叹一声，向那位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的幽灵般的闯入者点了点头。

　　“现在我可以看到你了，你知道。”他大声喊道。

　　来自未来的闯入者站在阳台上，低头看着过去这位不再年轻的年轻人。

　　“你能看到我有多久了？”闯入者问。

　　“自从来到这里，我就一直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你的存在。”雷欧说。“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你到这里又有多久了？”

　　“大半个晚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袍子的闯入者说，“我这边的天就快亮了。”

　　“我这边也是。”学徒说。“也许这就是我们能够交谈的原因。你是一个幻象，但与我见过的其他幻象都不一样。我们可以看到对方，与对方交流。你来自未来？”

　　虽然是问句，但是他很肯定的说道。

　　闯入者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的外形和我上次见到的不一样，更年轻了，也更沉稳了，但我确定，我知道你是谁。”雷欧指了指那三座新翻的土堆——两个大的，一个小的。“我刚刚埋葬了你。”

　　幻象笑了笑“是的，你埋葬了我身体里最糟糕的那部分。”

　　“而现在你又回来了。或者说你终究会回来的。”雷欧说。“两者不一样，却也一样。”

　　闯入者点了点头。“从各种意义上说，我其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真是抱歉。”雷欧叹息一声，“那么你现在是什么人？大法师，守护者，恶魔？”

　　“不要担心。现在的我是比从前的自己更好的存在。”闯入者说。“多亏了你今天的举动，我才能摆脱萨格拉斯的腐蚀。现在我可以去直接面对燃烧军团的主宰了。谢谢你。没有牺牲，就没有成功。”

　　“牺牲。”雷欧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苦涩。

　　阳台上的身影沉默了许久，久到卡德加以为他就要消失不见了。然而最终他说：“只要有守护者，就一定有议会。而只要议会存在，该做的事情就自然有人会去做。千万年前做出的决断，决定了你我二人如今的道路。一切都归属于一个更大的轮回，这个轮回支配主宰着我们所有人。”

　　雷欧仰起了头。此刻阳光已经笼罩了塔楼的上半部分。“如果这就是代价，那么也许守护者不应该存在。”

　　“我同意你的观点。”闯入者说。随着日光越来越强烈，他的身影开始逐渐消散。“但在此时此刻，在你的此时此刻，我们都必须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我们都必须付出代价。然后，等到机会来临时，我们将重新开始。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新的守护者。去取我的财产吧，这些都是你的了。”

　　说完，闯入者就消失无踪了，他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被一阵魔法乱流卷回了未来。

　　雷欧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结果他们如同杂草一般，全都落了下来。是的，他秃了，也变强了。麦迪文带给了他死亡之力，让他变成了一种类似死亡骑士的东西。如同他的那些替他找寻神器的仆人一般。

　　他看向那三个新掘的坟墓。洛萨幸存的士兵们带着死伤者回了暴风城。他会带上他认为有价值的书，拿走他能拿的补给，吸取这座塔楼的余下魔力，用防护屏障封存起余下的一切。

　　然后他也会离开，去取他幻象中的另一个东西。最后，他将找到迦罗娜，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