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转动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小型风车,颜舒这才注意到,阳台的左右两边的边缘各安着一个小型的风车。
风车后面的电线被固定在了地板的最边缘然后沿着太阳的结构向着木门所在的这片墙壁上,最后插进了一个看起来特别笨重的手提箱上。
颜舒指着那个手提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个手提箱让我想起了十九世纪外国医生出诊时拎着的那个装着各种各样手术器具和药瓶的手提包,虽然这个看起来科技感强一点,但那种笨重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尤里克用脚把“手提箱”的另一面转过来,颜舒这才看见它上面几格像充电器一样的充电格。
“这个是家用的储电器,说简单点,就是一个能储存很多电的大电池。我冬天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在阳台这里写作,特地弄个插头太麻烦了,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装修一类的事情,家里会来陌生人不说,而且吵得厉害,都没办法好好写小说了。更何况,在阳台弄一个插头也不是很安全。
所以我就干脆买了这个东西,平时就用这两个小风车给它充电,要用的时候拎起来放在脚边就能用了,很方便。”
颜舒走到靠门处放着的那张桌子旁,问道:“你平时在阳台写作就用这张桌子?”
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米黄色木桌,没有桌柜,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书桌,椅子是配套的,靠背和扶手成圆弧状连接在一起。
“对,不过不是这个位置,”说着,尤里克就把桌子抬了起来,放在阳台的正中间最边缘的位置,再把椅子搬过来,把颜舒牵到椅子旁示意她坐下,双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站在颜舒的身后:“我平时就坐在这里写,有的时候要是没有灵感,我就靠在这扶手上,看着周围的风景。”
颜舒本来想还说这前面被房子挡住了,有什么好看的,这时尤里克就用手把颜舒的脸转向左边,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从两边两栋房子穿过去,能看见西北方向的景色。
那里是一个人民公园,里面树木成荫,树荫下间隔着一段距离就放着一张木椅,或两人或一人坐在上面;
滑滑梯附近成群的孩子在嬉戏,中央偌大的草坪上,有人散着步,有人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有人牵着狗在溜达;
公园的四周都是川流不息的马路,路面上无论是电瓶车或是小车全都飞驰而过,但中央的公园里的人们却优哉游哉的,闲适安宁。
颜舒看完还是奇怪,虽然这公园的设计和园林都不错,但好像也没有可以启发灵感的东西。
这时,尤里克笑了一下,说道,“不是下面,是上面。”
颜舒闻言微微抬头,眼前顿时一亮。
周围的建筑都建得恨不得比天更高,她一时都忘记这样平视望过去一望无际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了。
没有建筑的遮挡和阻碍,一朵又一朵的云朵低低的悬浮在宽阔的公园上方空旷的天空上,不是平时那种望向天边,云朵都高高的悬浮在天空中的样子,而是低低的。
从颜舒这个角度望过去,那云朵好像只比这阳台高上一点点,她甚至觉得如果现在有一阵风把那云朵吹过来,它从她面前吹过的时候,她指不定还能伸手抓上一把。
抓上一把云朵?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新奇又有趣,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高耸入云的建筑碍眼的公园上方,一朵又一朵的云彩分布着,它们并没有聚拢在一起形成一片云层,而是保持着云与云之间最恰当的社交距离,一小簇一小簇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有的像是半凝固半融化的巧克力酱,有的像边缘像夹心饼干的边缘一样全是半圆弧的云朵交叠着,有的像是冰淇淋泡芙上冒出来的些许冰淇淋,每一朵云朵的形状都各不相同,但它们却都出奇一致的可爱。
让人觉得有趣的是,这些云朵还乖巧的呆在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的,仿佛对这片毫无阻碍的空间也充满了眷恋一样。
在它们的下方是一排高高的树木,这些树木的枝干长长的,向着两边不断的伸展而去,所以树枝都是微微向下垂落的,而且它们的树叶虽然每一片都大大的,但数量不多,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有气无力的人在扇风似的,让颜舒想起清晨被露珠压得低低的嫩叶,其上的露珠小小的但却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彩虹般五彩斑斓的色彩,好看得不像人间俗物,颜舒时常好奇,会不会不是因为重力,而是因为露珠本身携带的美感过于的沉重,这才压得下面的嫩叶难以承受。
一如嫩草上的露珠,这棵垂垂老矣的树的最顶部,一颗与下面的枝干颜色截然不同的枝干从树身的最顶部钻了出来,笔直的向着天空中刺去。
它的颜色是最好看的嫩绿色,但却没有这种颜色给人的脆弱的感觉,恰恰相反,格外的具有韧性,即便四周没有其他枝干或树叶扶持着,它依旧傲然屹立,一副对风吹雨打都满不在乎的姿态。
这根枝干上没有一根树叶,长出的越发细嫩的枝干全都向着头顶长去,即便是从底部和中部伸出来的枝干也是这样,仿佛它本身就是向往着天空的。
这些细嫩的枝干上布满着像麦粒一样的果实,密密麻麻的,因为他们长势相同,所以有点聚拢的味道,看起来格外的浓密,但不同于麦粒,它们上面似乎还长着一层细细的,短短的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朦朦胧胧的光芒,格外的赏心悦目。
颜舒震撼的感叹道:“我从没有见过任何一棵树能长出这么好看且别致的花朵来..是花朵吗?但又和寻常的花朵截然不同...便说是花朵把,仿佛这棵树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用来生长这高空之花了...”
尤里克专注的看着那花,看着它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晃动着,连带着其上的阳光也晃动了起来,“不是以前没见过这种树,只是每一次都是站在地面上往上望,视线被那层层叠叠的树叶完全遮挡住了,全然不知道这树的顶部竟然是另一种模样。
不过...要是我有着这么打动人心的一部分,或许也不愿意给底下的凡俗之人欣赏把?
毕竟,它位于高空正如它向往高空的姿态一样,应当是不屑于被所有人肆意观赏的。”
这一片公园的上空有魔力似的,什么都恰到好处。
阳光打在云朵的身上,使得每一朵云朵似乎都披着一层金色的纱衣一样,洁白的云朵的边缘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而因此,地面上有着一处又一处不大不小的阴影,让地下散步的人舒坦得很。
而且,因为云朵都是小小的,所以阳光能透过它们之间的间隙照耀在与它们仿佛近在咫尺的高空之花上,使得它的美丽越发的动人心弦。
所有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也难怪尤里克喜欢坐在这里写作了,没有灵感的时候便是望上一眼,心底的烦躁就一下子都消失了。
“现在我明白了,”颜舒这样说道,“但怎么只有冬天的时候才在外面,这里风这么大,冬天应该很冷吧?”
尤里克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才把回答小声的说出了口:“因为冬天没有蚊子..”
颜舒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越笑越放肆。
尤里克耳朵根都红了,语气完全是恼羞成怒的情绪,“你笑什么啊!虫子真的很烦人的好吗!吸血就吸血,有的时候还不吸,就在你耳朵边上飞着;吸血也就算了,吸的时候还要让你突然疼上一下,是生怕被吸的人发现不了吗!不准笑了!这真的很影响别人专心干事的好吗!不知道想要专心干一件事真的很难吗?从状态里出来就回不去了好吗!”
“是是是....”颜舒一边捂着嘴笑一边附和般的应道。
尤里克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便不搭理她了,把桌子搬回原位,然后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边上,示意她站起来,他要搬椅子。
他用眼神和肢体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但就是不跟颜舒说一句话。
颜舒慢悠悠的站起来,跟在尤里克后面,“真的生气了?”
尤里克完全不搭理她,把椅子也放回原位以后就拿起旁边的衣叉收衣服,其实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刚晒,但因为洗衣机脱水过,而且这里的风是真的大,竟然已经干了。
尤里克收衣服的整个过程,颜舒都紧紧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断地在他身后念叨着,“生气啦?真的生气了啊?不搭理我了?一句话都不说了?”走到哪跟到哪,跟尤里克的跟屁虫一样。
当尤里克收完衣服进屋的时候,她还继续跟着,尤里克忍不住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想要爆发的情绪。
倒也不是烦,是尤里克知道,颜舒压根不在乎他生不生气,她总有办法让他立刻消气,她之所以这样完全只是因为她自己觉得很好玩而已。
而尤里克因为自己心里还憋着气,所以没有办法去打断她的“趣味游戏”,为此他觉得格外的憋屈,而且他极其的确定,颜舒知道这一点,而这让整件事变得更具有...娱乐性...他知道,这场游戏必定会在他爆发的一瞬间达到高潮,而他下定决心不让她得逞。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默默地把衣服从衣架上弄下来,叠好,放进行李袋里;
再把盘子都拿到洗手台,像一颗顽石一样默默地忍耐着身后坚持不懈,惹人厌烦的声音,把碗筷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的,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沥水盆里;
最后,他擦了擦手,听着身边跟电台一样持续不断毫不停歇的声音,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叹出去,一脸绝望的看了天花板一眼,打开脑海里对颜舒的评价,把毅力那一格的指数调高一个等级,他犹豫了一下,再调高了一个等级,这才走向行李袋,环顾了房间一眼,走到书桌前,从书柜里拿了几本小本子放进去,然后就准备拉上拉链了。
这时,那持续不断的烦人声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尤里克就听见颜舒这么问着:“你就带这么一点东西吗?”
尤里克奇怪的看着她,似乎用眼神在说,还需要带什么吗?正事重要,所以必要的交流还是要有的,但他下定决心不开口跟颜舒说话。
Enn..至少在他消气之前不开口跟她说话..对,这样科学严谨一点..
颜舒从他屁股后面走到他旁边,用手撩开行李袋的口,自言自语道:“En...比如牙刷,毛巾,一两套换洗的衣服,哦!其实一套就行了,我们两个人身上就两套了,当然了,还有你装着你所有思想的电脑。”
“所以,”颜舒一停下来,尤里克便迫不及待的说道,而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又,又又!着了她的道了,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问下去,“我之后就可以住在你家了?”明明刚才还下定决心不让颜舒得逞,但此时她得逞后,尤里克却没有生气,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时间生气,因为他的全副身心都在期待着颜舒接下来的答案。
“你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不是吗?”
尤里克听见这句话,很奇怪的抬头看着她,她脸上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你不把你的东西带上的话..”
尤里克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西游记》,当时如来佛祖把孙悟空握在手心里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表情,知道你翻不过,但我就是不说,这他妈还如来佛祖呢,不跟正常人一样骨子里全是劣根性,就喜欢把人当猴耍嘛!
尽管有前车之鉴,但尤里克还是像孙悟空一样勇往直前,把刚才颜舒说的东西都带上了,还带上了一些他在家每天会用的东西,这才跟颜舒走了出去。
“我们坐车回去,我刚才已经发信息让老王过来了。”颜舒往电梯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
听着身后紧跟过来的脚步声,颜舒的嘴角微微勾起,她知道她已经哄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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