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来,吹皱了一池平静的湖水,湖面荡起涟漪,湖面上的小舟也随着波澜摇摆起来,哎呀,黄蔚蹲在小舟里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死死地抓住船舷,怎么还不停下来,晃得好头晕啊,快停下来呀,黄蔚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自己头上的天空也一圈圈地打着旋,怎么回事啊,是地震了吗?
唉,好晕!黄蔚的心慌乱起来,她努力地要睁开眼睛,心里渐渐清明过来。她伏在枕头上喘息了一会,心里还是嘣嘣乱跳,原来是在做梦啊!
平静了一会还在嘭嘭乱跳的心,她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怎么在梦里晕的感觉那么真实呢。她又轻轻晃了晃脑袋,“不会和老妈一样得美尼尔综合症了吧?不会不会,我还那么年轻,一定是这几天睡的太晚,一直爬字,弄的颈椎病变了。”
黄蔚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忽又想起自己少年时因喜欢追港剧,有一天放学回家兴冲冲地对着母亲大喊了一声,“老妈,我回来了!”却迎面射过来一股带有怒火和不敢致信的目光,“你把我当成保姆,老妈子?”她错愕,无言以对。
妈妈虽然文化不高,在企业里也只是个负责仓管的工人阶级,可她也象众多女性一样是追求时尚的人,工作之余,她最喜欢约同事逛街看电影,在家的时候,那些港剧,台剧,日剧,韩剧也没少看啊,可她居然能恶意理解“老妈”这两个字,真真可笑。
黄蔚不自禁的真的笑了,不明白妈妈这个人怎么能总是对别人诸多挑剔。
哎呀,我的稿子,昨天夜里写到三点多,困急了倒头就睡了,保存了吗?不会没保存吧,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黄蔚一个挺身从床上弹起来……
黄蔚慢慢地走往地铁站,看着路边的扫码自行车,她又把自己迟钝的四肢嘲笑了一遍,不会开车也就算了,她怎么连个自行车也学不会呢?
走下地铁口,她会不自觉地扫视那个角落,果然那个可爱而专注的小男孩又在那里弹吉他,乌黑的锅盖头盖在他白嫩肉乎的小脸上特别相配,黄蔚默想了一下,对,周六,因为他来弹琴的日子基本上都是周六。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已经从行人的支言片语里得知,男孩七八岁的年纪,爸爸就在地铁出口旁边的那个写字里楼上班,并且经常在周六加班,也许是孩子在家没人带,或者是孩子非常喜欢音乐,爸爸为了锻炼他的胆量和心里素质,所以才让他在这里练琴。
能认真专注地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畏陌生人异样的目光和谈论。真好,黄蔚喜欢这样的人,喜欢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依然游刃有余的人。她就不行,她脸皮薄,怕尴尬,在人群中她不敢喊前面的熟人,怕别人没听见而没人转身,怕引起旁边人的对她奇怪的侧目。每每看到这个孩子,她都会在心里哀叹自己连个孩子也不如。
“一杯美式……HI,黄蔚……你又在发呆了……!罗文勤似笑非笑地看着柜台里的黄蔚。
黄蔚台起头,对上一张戴着金边眼镜的温和脸,“哦,学长,不,罗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美式?你过去坐,我给你送过来。”黄蔚急忙转身去冲咖啡。
对上罗文勤,黄蔚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来和他说话,本来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照常理两人见面后应该轻松交流,可每次见到罗文勤都是这么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在这炎热的夏季,那无一丝褶皱的商务衬衫,无一丝凌乱的发型,规矩的眼镜,程序化的笑容,黄蔚就会象见到陌生人一样的不自觉的拘紧起来。
“学长,你的咖啡,感谢你经常照顾我,还给我介绍工作!”黄蔚真诚地双手递过咖啡,再努力让自己笑容更明显一些。
罗文勤喝了一口咖啡轻快地笑着说,“黄蔚,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你总是那么客气,我们俩又不是一个学校的,老是叫我学长,叫我文勤嘛,这样我们才象多年的老朋友,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黄蔚点头由衷地说:“你总归比我高几届嘛,还是学长,我挺好的,又回来这里上班,感觉整个人都很放松。”
“这两三年给刘老师做助手很辛苦吧!”
黄蔚苦笑了一下:“还好吧,刘老师呢是有点严厉,也有点呢挑剔,呵呵,主要还是我自己能力不足,不能怪他。”她当时其时也料到会给刘老师做一些代笔的工作,但内心是抱着去虚心学习的态度,没想到在面谈时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在文学创作中竟象是变了一副面孔。即使你写出的文章符合他的心思,他也依旧高高在上地微一点头表示勉强过关,如果写出来的东西不顺他的心意,那更糟了,那些尖酸刻薄无尽贬低的语言会从让你不绝于耳。
黄蔚本就不是个会催眉折腰的人,这样的矮身下气让好每一天都活在战兢和煎熬里,可是为了写作的梦想,她一直在痛苦地忍耐。
她也承认,她不是学中文的,本身写作水平也很欠缺,可是,她不是他口中说的那些要靠他上位出头的人,忍受不了他对自己骂来顺受。
“前两天刘老师也给我打过电话,言语中也有点愧疚,说这两年真的辛苦你了,也多亏了你才让他有了灵感创作出新的文集作品,说你最能从细微处,普通中去发现和感悟,用最朴素和简单的文字表达情感的领悟,这非常好,真的很谢谢你,放心,你的工资他一定不会少给的。”罗文勤见黄蔚没有接话,又继续说:“再怎么说呢,刘老师在文化界是老师是前辈,我们还是要敬重的。”
“罗文勤这是怕我把刘老师的事情到处说吧?其实,我哪有人可说呢!”黄蔚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坦然地笑笑说:“我也很感激刘老师教会我很多东西,我的写作水平都长进了呢?谢谢你,文勤,帮了我很多!”
罗文勤松了口气,“看到你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我就放心了,老侯说又找你帮忙‘出书’了。”
黄蔚笑了,“他肯定也是听说我没工作,所以想帮帮我!”
罗文勤笑的不以为然地说:“嗨,不要这么说,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不过我们都是多年的朋友,希望你生活的顺意一些,也能更好地投入到创作中去。你现在这样白天在这个咖啡厅上班,晚上回去又要熬夜码字,长期如此,恐怕你的身体也受不了,其实……等你的文笔更成熟一些,就来我公司做签约作者吧,现在呢,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所以……”
黄蔚赶紧摇头摆手地说:“不,谢谢,文勤,谢谢你的好意,我本就才思有限,写作呢全凭喜爱和激情。给刘老师做助手的时候完全是迫于他的高压教导,我才能写出那么多东西,其实我自己有一本小说已经打了好几年的腹稿了,趁现在时间充裕,很想把它写出来,我想做一个自由写作者,如果真正和人签了约,有了时间限制,我怕我更要紧张地什么也写不出来了,现在挺好的,很自在。”
罗文勤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就喜欢你这种随意洒脱的样子,可惜我是一个俗人,老是来和你说一些名啊利的!”
黄蔚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有自知之明罢了,我这点智商哪够你们这些搞事业的人看的。”
“好啦,远啦,不聊这些了,过段时间我也会比较忙,公司在和一个影视出品公司谈合作,如果能签约成功的话,公司就能进入到一个多元化发展的新领域。”罗文勤眼睛闪着精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到时工作量一定会大幅增加,你要帮我哦!”
“只要能帮上忙,不给你添乱,一定尽力而为。”黄蔚郑重地说。
罗文勤听了却噗呲一笑说:“怎么你的语言一直这么简练,而且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不过,我真就喜欢你这样,毕业都快四年了吧,你还和我最初见到你的样子那样,简单、清澈,只可惜你那一头油黑及腰的长发,竟被你无情地剪掉了,你知道当年我们文学社有多少男孩子为你的长发动心吗?”
黄蔚揉了揉自己散在耳边有些凌乱和参差不齐的短发哈哈一笑说:“这样方便啊,节省时间,不用每天费心去打理。”她的心里又想起十多年的时间里,妈妈都不许她剪头发,非要说留个大长辫子好看,一米多长的头发,洗发和梳发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痛苦的事情。
“其实,你可以活的更精致一些,女孩子不是都爱美吗?,哦,对了,是美貌与才华并存。”
黄蔚对着罗文勤实在没兴致讨论这个美不美的话题,涩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要合约签下来,我们一起工作的机会会很多的,我很期待约!”罗文勤自得意满地笑着说。
黄蔚只会干巴巴地说:“谢谢!”
黄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智商和情商,根本算不上什么才智,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写作,与其说她想当一个作家,不如说她只想当一个自由写作的人。
她知道自己中的是毒,并且中毒太深。整个中学时代,不管是三毛的浪漫,琼瑶的爱情,余秋雨苦旅,金庸的侠义,还是古龙的江湖,那些澎湃的文字敲打着她的内心,搅动着她的热血。
她就是那样爱上写作的,她喜欢那个奥妙的世界,也许是因为她无法远行,不能够去世界看看,所以她爱上写作,在她孤独的,虚无的天地里,她可以给他们取名字,赋予他们灵魂与个性,去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行事,任意妄为也好,随波逐流也罢,只要活出真我,错了又何妨呢?她不要一直在妈妈的指手划脚里过日子。
所以即便如今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漂着,租个房子,打个短工,那又怎么样呢,这不叫生活吗,她在生活啊,而且觉得很好。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剪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是一事无成还是忙碌工作,一切都是自己做决定,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