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从肩上的挎包中拿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门上的钥匙孔中,门随着把手的转动轻轻的打开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仿佛是浸在蓝蓝的海水中,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窗户敞开着,窗外的风无声的狠劲儿的吹进来……
窗帘在风的吹动下,就像是长长的手臂在空中伸缩着、抖动着……
雨儿丝毫没有被屋里的怪异、诡秘所打动,仿佛这一切本来就该如此。
她坦然的、习惯的放下行李,将蒙在家具上的白布一一的掀开。
一个男人从没有关紧的门口走了进来。
雨儿猝然回头,看到了那个男人,心里涌出了一股热浪,眼睛立时湿了。
那个男人喜悦而深情的走近她的面前:“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雨儿点着头,辛酸的说:“是啊,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他们是倾情挚爱的恋人!
街道依旧,房屋如故,青石板在蓝色的空气中闪烁着星星似的光彩。
老字号、布衣店、小吃铺的人向走过来的雨儿打招呼:“回来了,回来了……”
雨儿依偎在恋人的身边,回应着大家的热情:“回来了,我回来了!”
街角依然是那个卖水果的大嫂。
大嫂似乎比以前胖了些,她指着水果滩上的鲜椰子、鲜草莓,笑着说:“快来尝尝吧,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
……
铃——铃——铃——
电话铃声一下子将睡在藤椅上的雨儿惊醒了,橘黄色的灯光斜斜的射在她的脸上;电脑显示屏上闪动着WINDOWS的彩色条纹;微风吹动百叶窗“哗哗”的发出低低的响动……
铃——
雨儿拿起电话听筒:“喂,武杰——”
武杰是雨儿的男朋友,他们从大一开始恋爱,一直到工作后,至今已经整整七个年头,双方父母认可他们的将来;同学们羡慕他们的浪漫;朋友们赞叹他们上车不打票的潇洒。
他们俩到也不是坚决否定合法化的人,只是两个人都很忙,就象武杰说的“没时间”。
没时间,武杰终于达成了上学时的宏伟愿望——美国留学。
武杰留学前,双方的父母都要他们登记领证,可是雨儿正在做一个XJ风光的专题片,整天忙得连觉都没的睡,以至于送飞机都是坐着台里的采访车,险些误了“吻别”。
当时,武杰搂着雨儿,吻着她的黑眼圈,抚摩着她那因为风而吹乱的头发,心痛的不忍离开:“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在美国见面的。”
雨儿点着头,回抱着恋人,恨不得不管不理一切跟他走向西半球——
电话里传出武杰兴奋的声音:“宝贝儿,我大伯已经答应了,担保材料这两天就寄过去。”
雨儿的眼睛亮了:“天呢,你再说一遍!”
武杰的热情随着电话线由大洋彼岸传过来,犹如XO的香醇,流进雨儿的心田:“是真的,大伯拿我没有办法,只好跟我妥协。他答应了,真的给你做担保了,我念哲学,你念新闻……my god,雨儿,想死我了。你一过来,咱们就结婚。这里真是太好了……”
武杰的话是算数的,他走时向雨儿承诺的誓言,果然在半年后就兑现了。
雨儿放下电话,在眼前的电脑键盘上俏皮的击了一下,显示器上恢复的是刚才没有做完的节目策划书……她却写不下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就要去美国,就要跟武杰见面了。
他们俩都是学中文的,进修新闻、哲学实在是太好了。
真好笑,前两天几个同事还在跟雨儿开玩笑,说两口子分开的时间不能太长,感情淡了是一方面,,要是弄上个艾滋病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当时,雨儿笑着回骂了他们,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不是信不过武杰对自己的感情,而是真的怀疑他会与别的女人乱来。
……
算了,反正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美国、好莱坞、旧金山、白人、黑人……
雨儿感到口渴,推开藤椅走到厨房中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却不知怎么搞的又一次的呛入气管,咳得她脸红脖子粗,弯下了腰——
真的很讨厌,近来不知为什么,一不小心,就会将吃下去的食物、喝下去的液体咽错地方。
雨儿走回电脑跟前,显示器上又是那源源不断、由大变小WINDOWS的屏幕保护系统,她的手停在键盘的上方,脑子与胳膊都悬空的定住了。
WINDOWS的屏幕保护系统在操作停顿后会自动的启动,那么人呢?
雨儿慢慢的坐下,注视着显示器上不断倒退、纵深如时空隧道一样的彩色条纹……她的身子及她所在的房间似乎都在随着那些条纹穿梭着,游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深,越来越远……
咔嚓——
风大了,楼下吹倒的什么东西的声音一下子将雨儿拉回到现实。
独自寂寞的背景音是电视里正在传来的新闻:“……为了保持目前对南联盟的空袭强度,美国政府政府向国会提交了一项增加军事开支的报告,要求增加59亿美元……”
雨儿快步走到窗前,关上窗户,亦拔掉电脑的电源,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
雨儿与恋人离开水果滩边的大嫂,拐入街角。
街角的眼镜店显然比以前旧了。
柜台后的老师傅看到雨儿进来,笑了一下。
雨儿觉着老师傅比以前老多了,便问:“您老好吧!”
老师傅点着头,从柜台后的抽屉中拿出一副墨镜,吹去上面的尘土:“姑娘,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不要了。”
雨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眼镜,与恋人走出眼镜店。
两个人亲密的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不时亲吻彼此……
他们浑然没有发现,街道在越来越黑……
终于……
突然一群持枪拿棍的人围过来。
恋人奋不顾身的全力护拥着她,用剑杀开一条血路,急跑,可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死了的人又活了过来……
手足无措的雨儿眼睁睁的看着恋人寡不敌众,浑身血污,筋疲力尽的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一瞬间,她全身的感觉都仿佛跟着恋人一起死掉了……
……
雨儿再次从梦中惊醒,心“咚咚”的跳着,似乎要从胸口中炸开来一般。
她茫然的环顾着自己的房间。
朝阳正透过百叶窗落在屋内,形成道道的彩色光拄……
春风吹动枝头的嫩芽,柳絮如雪在空中飘着;晨练的老人在遛鸟、打太极;肌肉坚实的青年人在河边的小路上跑着,朝气蓬勃;骑着自行车飞赶上班的人匆匆忙忙,与公交车、小汽车比赛着,流动着……
雨儿的风衣在风中轻轻的抖动,发丝打在脸上和着空中的飞絮掠过脑后。
她的目光无目的的看着,脑子中闪现的是昨晚的两个梦境。
怎么可能在几个小时的前后做了两个相互连接的梦呢?
她从来没有听谁讲过这样的“偶然”。
她回忆的头昏脑胀,却依然记不起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那个男人是她的挚爱,是可以付诸生命,是永永远远的恋人!
这种认知和感觉浓墨重彩的雕刻在梦里的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瞬间……
河边桥畔,几只鸽子从一个男人的手掌上飞向天空。
雨儿的心随着那几只鸽子在蓝蓝的天空中飞着……
学中文的人去美国做什么?去美国学中文吗?进修新闻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即说得服自己也说得服别人!
她的心一下子从空中沉了下来。
武杰走之前,她真的有那么忙吗?忙得连去登记的几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吗?她又不是不知道以配偶的身份申请陪读或申请学校是一件相对容易的留学方式?
她的身子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把风衣拉了拉,将脸上的头发拢向脑后。
那个放飞鸽子的男人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回过头,看到雨儿,脸上露出明朗的微笑:“喜欢鸽子吗?”
雨儿被动的点头,心绪还在天空中跟着鸽子群放飞,于是闻其声而不见其人,默默的走开了。
她与武杰在一起七年了,互相依赖寄托已经成为习惯,成为生活中,甚至是血液中的一部分,牵挂对方的点点滴滴自然到不能分割。
然而,她为什么没有与武杰领取那一生的契约呢?
她舍不得跨出那一步,尽管只是小小的一步,但对她来说犹如是要跨过千年的岁月。
她觉着他们之间缺少一种永不分离、厮守一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竟是在昨晚接到电话后,开始一秒一秒的强烈起来。
莫说生生世世,即使是今生今世,是有缘有份呢?还是有缘无份?
那不同时间的两个连续的梦犹如从来不曾分割一般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那梦里的房间,她曾去过!那梦里的街道,她曾走过!那梦里的大嫂、老师傅,她曾见过!
但——都是在她的梦里!!!
(本节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