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幽暗中潜回了寻欢阁,为阿香和扶影送了一点儿小东西:“美人暮”。
“美人暮”的名字极具欺骗性,但它却和美人完全挂不上边。这药的发明,来自一段纠结的爱情故事。据说一个无盐之女的夫君移情别恋了另一个美貌女子,妻子因为嫉妒,就毁掉了那个美貌女子的容颜,而耽于美色的夫君也因此抛弃了那名美貌女子重回了妻子身畔。两人重修旧好,恩爱白首。
后人对这二人的恩爱大加赞赏推崇。有言无颜女的智慧,有论这位夫君的迷途知返难能可贵,也有对女子美色的贬斥。
可她对这爱情故事一点儿都不感冒,唯独对这药很上心。日日钻研,改良了这美人暮。让这药效不再如斯恐怖:被下药者只会连着三天满脸红疹。看似可怖,三天之后红疹自会消去。
叶无幽下完“小东西”,立在树梢上,借着夜色和密叶遮挡住身影。不多时,红爷的房里打斗声起,正是邵逐和红爷缠斗在一起。
那时她戳破温红隐秘,他本想痛下杀手,毕竟只有死人才保险。
可没想到,这是个硬茬子。于是只有好言相商。叶无幽也忌惮温红手里宣玉的卖身契。
二人达成协定,叶无幽可以1000两银子赎人出寻欢阁,但必须放过他。
可她从来没说过,不让其他人来抓他。
也是出于对温红的“报复”,让他掉钱眼里,说什么培养宣玉不易,不给钱绝对不放人,就算叶无幽泄密。
叶无幽对邵逐的感官历来不佳,但不得不说,大部分时候,在没碰到情情爱爱时,这人的脑子还是拎得清的。她给了一点儿线索,邵逐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此处。
接下来的收尾就不用她了。而柳依依的后续事嘛,先不急。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安置宣玉。这杀人的事她做的倒是顺手,可这救人嘛……如何才叫救?
当时她出手让宣玉免于被那个啥,应该就叫救了他,索性不再管他。可一想,万一他再出个啥问题……
要不,教他习武,可转念再一想到宣玉那个弱鸡样,叶无幽立马打住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叶无幽想了许久也无甚头绪。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嘴里念念:“这恼人的家伙。”
再想也想不出个啥,叶无幽运轻功,向她安置宣玉的竹屋去。竹屋离主城区有些距离,但不是很远,清净之余还算便利。
夜里风大,猎猎作响,卷起少女的衣角。竹屋还亮着,昏黄的烛火伴着清冷的月色,为这寂静漆黑的夜添了几丝暖意。
“扣扣扣……”
不多时,就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来。
“叶公子,你来了。”夜已深,宣玉仍着白日衣裳,发丝也束得完好在脑后。
进门,叶无幽将一个油纸包状似无意丢给宣玉。
“随手买的。”她才不会说其实是怕他饿出了毛病,回来路上专门带的,“高冷”的包袱是不可能摘掉的。
宣玉先是有些怔愣,然后慢慢打开,发现是三个包子,因为时间原因,包子已经冷掉,其中还有一些包子皮破掉,油纸袋外边都渗的有油。
嘴角的笑意一点儿,一点儿加深,在嘴角上方形成一个小窝儿的漩。拿起一个,咬破皮,已经凝固的油伴着汤汁溢满口腔。本不是美味的食物,甚至比不上他在寻欢阁的吃过的简陋小食。但他却觉得应该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你也来一个。”重新拿了一个新的递到叶无幽嘴边,示意她也尝尝。
叶无幽索性来了一口,立马眉头紧皱。这什么玩意儿,太难吃了。
“别吃了,冷了,难吃。”
“不,我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宣玉笑着,像是要证明什么大大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只贪吃的小仓鼠。
叶无幽没意识到,宣玉吃的正是她咬过的那个。
叶无幽:“…”这人不会味觉失灵了吧。看着他,真怕他噎死,让自己功亏一篑,所以放了一杯水给他,也是很担忧了。
等宣玉吃得差不多,叶无幽摩挲着杯壁,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宣玉手撑着脑袋,侧过头,细细想了想,“好像没有。”
烛火照在他的侧脸上,两人相对而坐,因为从小习武,叶无幽的视力向来极佳,对面人脸上细软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你有何可赖以为生的手艺?”
“手艺?”宣玉细细思索,才犹犹豫豫,道:“我会弹琴,烹茶,下棋,作画,这些算吗?”
他好像只会这些,“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喜欢什么,他可以为“他”学的。
“算。”应该算吧??!!
宣玉是完全按照达官贵人喜欢的样子培养出来的,日常学习的无非就是琴棋书画,若是作为一个富家子弟倒是必备技能,可要为一个日常百姓作为赖以为生的手段,恐怕就是难于上天了。
自己也无法总这样庇佑他,既然将他从寻欢阁带了出来,他还是自己的任务对象,总得给他找个养活自己的铁饭碗。
不仅得救任务对象性命,还得帮他创业,也是很艰难了。
“夜深了,你歇息吧。”这事急不来,她还得从长计议。
“那你呢,现在要离开了?”宣玉眼里带着可见的希冀,和隐藏起来的害怕,还有一些卑微。
“我就在外间,不走。”起码得把他彻底安顿好,才能离开。她毕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哪能半路给人甩这了。
躺在床上,宣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好像这几天发生的都不似真的,仿佛镜花水月,一触即破。钻进被窝,闻着被子上透着的阳光温暖气,那是和欢阁常用的调香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一刻,心才落了下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外面的那个人,一个就像他只在画本里看到过的,从天而降,拯救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