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难得比平时起的晚了些,宣玉怕给叶公子留下个惫懒的不好印象,急急忙忙穿戴好了衣物,仓促地洗漱好,才准备去见叶公子。
找了一圈,却未见其人。
宣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就好像一具失了魂智的躯壳。
出了寻欢阁以来的所有不安,都被叶无幽的消失,激发了出来。
宣玉觉得他大概是真的丢下自己走了。这一刻,明明难受的整颗心都搅在一起,最终却自讽般地笑了出来。
身处欢场多年,什么没见过,却还是一叶障目,失了心智,贪心过头。
理智告诉自己,就算叶公子半途将自己抛下,自己也不应该埋怨。他救了自己,还花了大钱将自己赎出来,光是这两项,就是大恩大德,难以为报的。何况,公子高风亮节,根本不要自己的报答。
光是想想,自己都应该窝在被子里乐开花了的。平生能够遇上此等办好事不求回报的好人。
可宣玉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恶意想:自己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呢?一次游戏过程中随意救下的小可怜,彰显他侠义之心的青楼妓子。或者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这一刻,他内心的恶被极致的放大。猜忌怀疑布满了整个内心。
但其实,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埋怨的是在那个人的心里,自己无足轻重。
这时屋外传来的“叩叩叩”叩门声。
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忐忑怀疑都不重要。行为快于大脑的反应,就去开了门。
“宣玉公子,起了吗?”
不是他,他不会这么叫自己。
门开,桑怀被眼前男子惊艳地顿时怔愣在原地。
桑怀没读过多少书,却也记得那么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时,只觉说大话,世上之人大都庸碌,哪有说的那般惊艳的人,不过是满足凡人的猎艳之心罢了。
可这一刻,他只想回到过去,拍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自己。
宣玉看着门口这人,发问道:“你是?”
桑怀立刻从这怔愣中回过神来,这般臆想主家,那可是大不敬,少不得一顿发落。
“回公子的话,小的是叶公子买来服侍公子的。”
他倒是仁至义尽,连这些小事都想得周到。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吧。
“不用,我不喜人伺候。你哪来回哪去。”
迁怒似地赶人,比起细心照顾的小厮,他更想要的是“他”。
一听自己要被赶走,桑怀那心砰砰砰地跳,全是害怕。
“公子,你可别介,你不要小的,小的就只能被发卖了去啊。”
看着眼前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惊慌失措的模样,宣玉动了恻隐之心,又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如此你便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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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玉的心底的弯弯绕绕,叶无幽一无所察。她为了自己任务对象的未来生计可忙着呢。
叶无幽综合考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开一家脂粉铺子最为保险。
毕竟,无论什么时代,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而且那天,她发现在宣玉包袱里带了诸如妆粉、胭脂、黛粉之类的化妆品。当时看宣玉拿出来,她还疑惑,一问她还真长了见识。不是说她不懂,只是没想到,宣玉会随身携带这些女子的脂粉物品。
后来她想到,因着身处欢楼,平时待人接客对象都是男子,为了掩盖自身的男性特征,更为女性化,于是需要借助这些化妆物品。
其实,古往今来,也并没有那条规定说只有女子才能使用脂粉之物。相反,有些男子对于脂粉香物的熟捻更甚女子。比如宣玉。
在宣玉的介绍中,她发现宣玉对这些东西非常熟悉,从原材料挑选、调香再到制作、包装,都有所涉猎,其专业程度令她乍舌。
那一刻,她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女子身份感到汗颜。
就在宣玉介绍完毕准备为她上脸实际操作之时,她制止了他。
废话,他一上手,自己不就完犊子了吗。还有你见过哪个高冷的剑客涂脂抹粉的。
所以,想给她上妆,不可能,坚决不可能。
叶无幽早早出发,打听了许久,发现城中有一家脂粉铺子最近正准备转让。这家店的女掌柜芝大姐正值花信之年,早年因为父母去世,身为家中大姐,下面还有一个小她许多的小弟,为了抚养小弟,开了这家脂粉铺子。
这家脂粉铺子规模不大,口碑尚好。平常人家的娘子,未出阁的姑娘都会到这来瞧瞧逛逛。但要说生意好到哪去也不至于,在糊口之上略有盈余而已。铺中产品缺乏新意,可供挑选的种类比较少。稍微有钱一点儿的,都会到更大、种类更齐全的玲珑坊选购。
芝大姐小弟争气,在榕县谋了个官职,准备将芝大姐接去享福,顺便解决一下自家大姐的个人问题。没错,芝大姐也是属于大龄待嫁女青年一枚。
虽说自家铺子说不上多么挣钱,这么些年来也是有了不浅的感情。许多想要接手这铺子的,大多都是想要这位置,改建之后转作他用。有开成衣铺子的、还有开面馆的,芝大姐因为舍不下这胭脂水粉生意,迟迟没有答应。
不过,这日,又来了一个人,不过倒是和之前的人不太一样。
这位公真真是她平生见过最俊的人了。身长玉立,长发高束,露出的五官精致而又英挺,面容如玉,眉眼狭长,眼角如凤尾轻挑撩,夹杂着周身清冷。
“公子想必也是来谈我这店铺的吧。”芝大姐可不会觉得这样的清贵公子是来这选购胭脂水粉的,自家的店铺还没有有名到能够让这样的人专门跑一趟。
“是的,我姓叶,叨扰了。”叶无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善些,听说这芝大姐可不是个好商谈的人。之前许多买主都被拒之门外。
芝大姐内心:不仅长相好,还这么有礼貌。
“怎么会,进来坐。”芝大姐招呼着叶无幽坐下,“二剩,把我珍藏的普洱拿出来。”
“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端了两杯水出来。将一杯轻轻放在了女掌柜的桌上,轮到叶无幽就是重重一声,连着茶水都有些溢了出来。
芝大姐见到,不仅呵责,“笨手笨脚的,轻点儿。”转到叶无幽方向,又是甜甜一笑,真可谓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二剩”见此,瞪了叶无幽一眼,似赌气一般说到:“知道了。”然后才下去。
“那相当是我阿弟,不知为何今天脾气有些不好,无礼了些。希望叶公子别放心上。”
不知这二剩今日发了什么疯,要是搅了她这上好姻缘,她可不会放过他。
“无妨。”
芝大姐内心:不仅样貌好,为人还大度。
咳咳,整个人稍微清醒些,才问道:“不知叶公子接手了这铺子想用来做什么?”
“也是做些脂粉生意,算和芝大姐你是同行。我对这铺子很喜欢,价钱方面不是问题。”
“那敢情好,成交。200两,连同剩余的一些胭脂水粉都转赠与你,反正我也要走了,用不太上。”
这叶公子接下了这铺子,日后她再多来光顾,两人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吗。芝大姐的主意打的很是响亮。
直到签订契约时,叶无幽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芝大姐一点儿都不想坊间传闻那样斤斤计较,相反为人爽朗大方。果然流言不可信。
契约签订完毕。芝大姐将契约捏在手里,眉眼间秋波流转,女儿家的娇俏难得出现在这位“女强人”身上。
“不知公子可曾婚配啊?”芝大姐,其实全名叫李芝芝,当时她觉得这名字太柔弱,不够硬气,于是就让大家称呼其为芝大姐,显得自己强硬不好惹些。久而久之,自己都有些忘了属于李芝芝的模样了。
“芝大姐,我不打算成婚,你不用费心,还想着替我做媒。”这芝大姐为人果然人情爽朗,对一个普通的买家还想着为其牵线拉媒。
“以后若我想成家了,我一定找你。”还是不要拒绝的太过,免得伤了别人热情。
说完,叶无幽向芝大姐作揖便告辞。
剩下的李芝芝:“......”
“做媒,谁要给你做媒。长得是好看,却是一副榆木脑袋。啊啊啊,气死我了。”
“哈哈哈,李芝芝,踢到铁板,被拒绝了吧。”
“二剩,你居然偷听。我打不死你,我......”
“李芝芝,我可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听,还有我明明叫周尔升,什么二剩,你别乱叫。纠正你多少次了。”
“我是你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二,剩。”说着随手拿了一本账册就来揍他。让他偷听,自己脸面都丢尽了。
“就比我大两岁而已。”说罢,青年被追地满室跑。
李芝芝没有看到,尔升被追逐时偶尔回过头的笑,像是无奈,只能宠溺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