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子琪身穿朝服进攻面圣。
越帝和群臣对子琪想当和气,越帝为了给子琪脸上多贴些金再和亲,又赐了子琪一个“平定大将军”的名号,赏赐黄金万两。
常明策站在一旁,笑的比花都灿烂,仿佛那些赏赐都进了他的口袋。
子琪面无表情地谢了恩。她扫了一眼站在群臣首位的顾离,只见他沉着脸,见子琪看过来,不知痕迹地点了点头。
子琪藏在宽袖下的手,不由握紧。
一旁的常明策虽笑盈盈地谢恩,可子琪和顾离的眼神交流却被他尽收眼底。他磨了磨牙,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子琪和顾离之间。
竟然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他恨!
……
楚越两国和谈,越国同意开通运粮河道,将南方盛产的粮食运到楚国,并以市价出售,不得哄抬物价。沿江各郡依然属于楚国属地,越军必须在一月之内尽数撤出,不得拖延。
但让人意外的是,隔了几日,楚帝的和谈书上竟然答应归还太平州。
群臣听了哗然,越帝更是喜极而泣,当下就宣子琪入宫,想要收子琪为义女,亲赐公主身份,为子琪身上多贴些金。
一旁的的顾离面色铁青,而正好入宫的李飞却红着老脸,对越帝嘿嘿一笑:“皇上恕罪,子琪已经认老夫做义父了。”
越帝瞪了眼李飞,只好作罢。但是又发了一道圣旨,赏良田百亩,珍宝无数。
子琪对这些赏赐已经麻木,反正再多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是听到太平州能归属越国,心中不由动容。
可还未等她有片刻的感激,常明策就舔着脸来府上邀功。
“这可是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向楚帝为你求的聘礼,皇上气得差点儿就要治了我的罪。你可喜欢?”
“你要是能把抢去的地界儿都还给越国,我大概会喜欢。”子琪冷着脸回了一句。
常明策讨了个没趣,瘪起嘴,不过片刻又恢复了笑脸,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抓出一直浑身雪白的狐狸崽子,递给子琪:“你的生辰礼物。”
子琪看着那只缩成一团的狐狸,瞬间愣住了。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敢动。
“不喜欢?”常明策的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寻来的。
子琪放在桌上的手不由一缩,一双杏眼却盯着狐狸没放。
常明策见此,脸上的笑容登时放大,他走上前抓起子琪的一只手,将狐狸崽子放在她的掌心。
毛茸茸的小身体在掌心动了一下,子琪慌忙两手捧着,生怕狐狸掉下去。而常明策也趁机,肆无忌惮地摸着子琪的手。
“你什么时候走?”子琪突然问了一句。
既然楚越和谈已经结束,常明策自然不能再继续留在余杭。只是都好几日了,都不见常明策动身。
常明策一日不走,越帝和朝臣便一日睡不着。来余杭的援军听说不知怎么绕到了临安县,可他们不管怎么走,就是进不了余杭城。
“不急,咱们的婚期定在正月,等京城那边收拾好了再回去也不迟。”常明策一手摸着狐狸,一手摸着子琪的柔夷,心情大好。
“你的兵藏在了哪儿?”
自从越帝投降后,常明策的兵便退出了余杭城。但是毕竟是在越国的地界儿,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被越兵包了饺子,所以他的营地设在哪儿,至今没人知晓。顾离悄悄派人查探了几次都没发现。
常明策看着子琪,神色突然认真起来:“你想知道?”
“怎么,怕我带人端了你的老窝?”子琪挑衅道。
“那可不?”常明策抬手捏起子琪的一边脸颊,“我夫人可是越国的平定大将军,谁敢不怕?”
趁子琪发怒之前,常明策急忙放开了手。
“有些远,大概咱们得在那儿住一个晚上,你可愿意?”
“嗯。”
……
吃过午膳,子琪收拾好东西,便被常明策带着出了余杭。
一刻钟后,一队人马也鬼鬼祟祟地紧跟着出了城。
二人在官道上走了半个时辰,便进了一座山。那座山没什么特色,只是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一点儿都不像过冬的样子。沿着山路转过几个弯,便到了常明策的营地。
子琪发现,营地里有很多人在那里忙活,有人在砍树,有人在搬石头。不远处,站着那个叫乌拉的怪人,还有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女人。那女子看见子琪之后,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嘴上嘟囔了几句,然后抓着乌拉的耳朵拧了一下。
乌拉痛得跳脚,嘴里不停地叫喊。
常明策见了哈哈大笑,“乌拉,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连个婆娘都制服不了。”
干活的众人一听,纷纷笑了起来。
“你们又要摆阵?”子琪突然开口,“还是要做陷阱?”
“嘘,”常明策将一把砍刀递给子琪,“去,把那棵树砍了。”说完举起另一把砍刀对着一颗树砍去,树上的残叶纷纷落下,掉了一身。
子琪皱起眉,盯着手中的刀没有动。
常明策挑眉,“你不想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从午后一直到月亮升起,子琪一言未发,拿着砍刀一共砍了六七棵大树,两手磨出满掌心的水泡,两只胳膊也和断了似的,钻心的痛。常明策见她疯魔的样子,也没理会。直到众人都撤回大营,子琪还在抡着砍刀砍,这才上前将人拉开,“行了,留口气,明天继续。”
说时迟那时快,子琪抡起砍刀转了个方向,立马劈向常明策。常明策没防住子琪来这招,情急之下一掌将人推开,子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她连起身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直直摔倒在地,那一刻,子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只剩下一点点眨眼的力气。
常明策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上前踢了踢,子琪闷哼一声,睁眼看向他。今夜的月光不明,常明策直视着子琪的眼睛,觉得那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亮上几分,只是眼神里藏了迷茫和不甘,还莹莹的透着水汽。
“又哭了?”常明策好笑地说道,“我让你砍一棵树,又没让你砍一天的树。不过累成这样,今晚儿能睡个好觉。”
子琪闭上眼睛,干脆不闻不问。常明策没办法,蹲下身将人抗在肩上,返回了营地。
夜半时分,子琪一个人躺在矮榻上,盯着漆黑的账顶发呆,常明策也不知去了哪里。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子琪顾不得身上的痛冲出营帐,门口却有两个卫兵把守,长矛交叉将自己挡了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子琪下意识地问道。
两人面无表情,只是冰冷的回道:“将军吩咐,不得踏出营帐一步。”
子琪向外张望,听见外面喊声不断,接着又火光四起,正要仔细看个究竟,门口的守卫长矛一挥,将子琪逼回营帐。
营帐里依旧漆黑一片,子琪站在门口,赤着的脚底突然传来一阵寒意。她摸索着跑回矮榻旁,将鞋子穿好,就那样睁眼在矮榻上坐了一夜,外面嘈杂声渐渐消散,却更加让人惴惴不安。
天光大亮时,有人撩起帐子进来,手里端着早膳,子琪抬头看去,却见是那个异族女人:“怪了,昨夜你怎么没趁机逃跑?”
“昨夜发生了什么?”子琪不答反问。
“越人偷袭呗。”
“当真?”
那异族女人一笑,坐在了凳子上,“你带来的人?”
子琪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开始吃东西。那异族女人似乎对子琪颇感兴趣,“常明策把你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找刺激?”
子琪面无表情的继续吃着饭。
“呦呦呦,果真有趣。我叫雅娜,交个朋友怎么样?”
“不怎么样,”子琪吃光了桌上的饭,将碗一放,“你是常明策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
“这你可错了,我不是常明策的朋友,乌拉才是,”娜雅拉了拉子琪的衣角,“你若做我朋友,我便告诉你昨夜发生了什么,而常明策此刻又在哪里。”
“他不在营地?”子琪一脸意外。
“当然,”尼亚看见子琪的表情,知道有戏,“怎么样?”
“好。”
“既然是朋友,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先告诉我常明策在哪儿?”
“昨夜有人偷袭营地,还破了乌拉的阵,常明策带人迎战,现在还没回来。”
子琪的心不由一紧。她知道顾离定然会带人跟踪他们寻找营地的,可她……可她为何现在要如此担心!子琪突然为自己莫名的担忧感到愤怒。她咬着牙,面色铁青。
“别担心,常明策命大,死不了的。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药,带到余杭?”娜雅毫不关心常明策的生死,她从随身的衣袋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放在子琪跟前,“帮我带到荣华馆。”
子琪也并未在意,她此刻心中一团乱。又怒又气又忐忑,可又说不上缘由。
娜雅自来熟地和子琪聊天,把子琪的祖宗十八代刨了个底朝天。最后知道前几日是子琪的生辰,突然惊讶道:“常明策是不是送你一只小狐狸?”
子琪一愣,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突然要抓狐狸,还带着乌拉在山中守了一晚上,差点儿没冻死!哼,那狐狸是抓到了,可乌拉却冻得生病了,常明策他自己不也伤口长了冻疮?”
子琪眉头紧皱,她并不知道。
“不过,他是活该……”话未说完,营帐外边响起一阵吵闹。像是桑泉的喊声。
子琪蹭得站起身冲出了营帐,娜雅正要追出去,看到桌上那包药,又不放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布袋里。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宝贝。
桑泉背着常明策直奔营帐而来,他大呼小叫地喊着军医,把人扔到塌上后,一把撕开常明策的衣服,手脚麻利地擦着常明策身上渗出的血。
“端热水来!”桑泉急声喊着。
大夫急匆匆进了营帐,检查了常明策背上的伤口,敷好了药。然后吩咐桑泉随身伺候,若是有体热之症,就用酒擦身体降温,千万不可大意,否则伤口会更加严重。
一行人走了之后,吵吵闹闹的营帐一时间安静下来。桑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子琪,也不和她客气,粗声粗气道:“大夫的话听到了?”
子琪没说话。
“反正……反正大爷已经是你的人了,是死是活,你看着办。哼!”桑泉说完,将手里的棉布塞到子琪手里,沉着脸走出了营帐。
子琪看着躺在塌上昏睡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果真要照顾他吗?还是用手里的布捂死他?
眼下这情况,她可以让常明策有一百种死法。
塌上的人紧皱起眉,不舒服地动了一下。子琪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手搭在了常明策的额头。
似乎确实有点儿烫。
子琪拿着布巾帮常明策擦了擦脸。可没想打常明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掌心是一片柔软的温热,子琪心中一慌,急忙缩回手。
常明策似乎有些不满,薄唇微微撅起,然后他一把揭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膛。
“你……你干什么!”子琪惊声道。
“热……”常明德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不行,这样会感冒的。”子琪急忙把被子盖好,还坐在那儿把被角压得死死的。
常明策不动了。只是过了片刻,在子琪又为他擦脸的时候,再次揭开被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嘟囔道:“这里也要擦。”
子琪扫了眼常明策的胸口,又扫了眼对方微颤的眼帘,冷哼一声:“要不全身从擦一遍?”
常明策听了,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他一脚踢开被子,麻利地开始解裤子。
“你……你个不要脸的……”子琪急忙拉住常明策的手。
“将军,药熬好了。”桑泉端着一碗药撩起帘子,却正好看到子琪和常明策的手同时放在常明策的裤腰上。在他眼里,显然是常明策羞于脱衣服,正竭力阻止子琪解自己的裤子。
哼,果然是祸水。爷受伤了都不放过。
桑泉冷着脸将药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子琪羞得脸色通红,她咬牙切齿地看向闭着眼睛装死的常明策。
似乎是感受到了子琪要杀人的目光,常明策嗯哼一声,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子琪。
“喝药。”
常明策裹着被子坐起身,然后看着子琪递过来的药碗,手躲在被子里,张开了嘴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