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失职,请将军惩罚。”何管事一脸苍白地跪在了地上。
“下去罚五十军棍。”常明策寒声道。
“是,将军。”
“老三怎么样?”常明策又问。
“喝过药之后,已经歇下了,大夫说过了今晚,便可大好。”
“其他人呢?”
“柳儿姑娘尚无大碍,只是随三爷一起来的子琪姑娘昨夜里受了凉,情况严重些,大夫说需要修养两三日才好。”
常明策嗯了一声,“查出是在哪儿下的毒了吗?”
“……是水井中的那只桶里,昨夜在下命专人看守水井,并没有发现异样,凶手应该是在昨日下午,将军回来之后在桶里下的毒。属下审问了厨房管事和守内院小门的下人,两人都称没发现可疑之人。”
“也就是说,下毒的是昨夜那贼人了?”
这种事不好说,何管事心中有些猜疑,但也不敢明确的说出来。“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查出真凶。”
“等你查出来,爷的坟头都长草了,滚吧。”常明策烦躁的挥挥手,让伺候的众人都退下。
……
下毒的事儿让将军府上下胆战心惊,何管事领命彻查此事,从内院到外院,领着侍卫们翻了个底朝天,几日后毫无进展,只好把罪责推到那日夜入将军府的贼人身上。
“能在将军府下毒,下的还是泻药的。你说这人是在玩儿我们吗?”常明德躺在床上,无聊地抠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你说这贼人是怎么想的?何不直接下毒药将我们一起毒死了?“
“怎么,嫌自己命长吗?”常明策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我明日起身回大营,你在将军府待着,等我的命令。”
没想到常明德听了这话却一下子跳下床,“我就知道你是骗我回来!我是也上阵杀敌过的,不过是受了点儿小伤,缘何要我留在府里!我不要!”
常明策不屑的冷哼一声:“小伤?你胳膊折了,马不能骑,兵器不能用,我留你在营地何用?”
“你……你瞧不起人!”常明德一时气急败坏。
“你自不量力,还要去自寻死路,留在府里,保护家眷,也不算委屈你,哪里来那么多怨言?”常明策冷下脸呵斥。
“早知你瞧不起我,这宣城我不待也罢,我要去金陵找爹爹!”常明德说完,也不顾自己有伤在身,现实还是三更半夜,起身便一瘸一拐往外走。
身后的常明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随手将桌上的茶杯掷了出去,正好砸在常明德的后退弯处。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常明德膝盖一弯,脸朝地面趴在了地上。
“看来你伤得不轻,明日能否御马还说不定,还是留在将军府养伤吧。”常明策拍了拍手,抬脚便往外走。
“常明策,你……你卑鄙!”
“哼,自己技不如人,就少找借口。早点休息吧,对你的伤口有好处。对了,”走到门口的常明策像是突然想起来,转身问道:“你不是从京城带了个婢女来吗?我让何管事叫她过来伺候你。”
“爷我不稀罕!”常明德将身旁掉落在地上的茶杯扔向常明策,“滚,我明日便要去金陵!”
常明策嘴角噙着笑走出门,全然不理会常明德怒视他的赤红双眼。屋外何管事站得笔直,脸上面无表情,只听常明策吩咐道:“去,把他从京城带来的婢女叫过来伺候,小心看着,别让三爷再受伤了。”
“我不用你假惺惺!”屋里突然传来常明德的咆哮声,“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是,”何管事低声应诺,便按着吩咐找人去了。
……
子琪那日晚上没睡好,还在院里受了凉,这腹泻便是雪上加霜,咳嗽感冒拉肚子,更可怜的是身边也没个丫鬟照顾。在屋里睡了足足两日,身体才大好了些。她算了下日子,来宣城已经月余,来时还是初秋,现在天气变得湿冷阴寒,眼见就要入冬了。这一月里,除了刚来时的忐忑不安,之后的日子,子琪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才是自由,什么才是随心所欲。
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探听自己想知道的,谋划自己可掌控的,就在她感到时机成熟时,常明策竟然突然回了将军府,真是天赐良机!她那几日刚得了两瓶药,正筹划怎么用呢。
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所愿的方向发展,顺利到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个主子呢。
何管事刚听说子琪身体好了些,便急忙去找人:“三爷受伤,要在将军府将养一段时间,若子琪姑娘大好了,便过去照看。”
“三爷不随将军回大营吗?”子琪听了一愣,慌忙反问道。
“不知道。”何管事面无表情地回答。
子琪静默一阵,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请何管事稍等片刻。”
跟在何管事身后,从内院走到外院,其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下楼梯的时候,黄柳儿还亲自来送,挽着子琪的胳膊吩咐道:“伺候病人都别太惯着他们,自己劳苦劳累还捞不着好,听见没?”
“谢柳儿姑娘,三爷也没那么难伺候。”子琪笑道。
“哼,”黄柳儿睥了何管事一眼,“男人都一个德行,你以为他们能好到哪里去?”
何管事听了,只好无奈地出声提醒:“柳儿姑娘,请慎言。”
黄柳儿轻哼一声,没有理会,继续吩咐子琪:“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回后院来,我罩着你。”
子棋笑笑:“一定,到时候你可别食言。”
快到内外院之间的小门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何管事突然开口,“子琪姑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报仇虽大,却莫要伤及无辜。”
“哦?”子琪停下脚步,“我伤及无辜了?”
何管事心一沉,心道果然是子琪做的。他沉着脸道:“厨房管事,守水井的侍卫,都要因此问罪失职。”
“……怪不得,最近菜变得难吃了,连点油水都没有,听说何管事被罚了五十军棍?”子琪笑着反问。
“子琪姑娘,还是好自为之。”
“你说……”子琪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若那天下的是毒药,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何管事沉着脸没说话。
……
走到外院东厢房,子琪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常明德正躺在床上,右手拿着把大刀比划着。
子琪屈膝行礼,道了声:“三爷安好。”
常明德依旧比划着手中大刀,手腕一转,突然指向走到床前的子琪,子琪下意识侧开身一躲。常明德紧追不放,跳下床来直击子琪腰腹。
“三爷!”子琪惊呼一声,绕过房间里的桌子,顺手便把桌上的茶壶扔向常明德。
对方急忙用刀回挡,只听咣当一声,茶壶瞬间破碎。四周顿时茶水四溅,浇了常明德一脸。常明德登时大怒,面红耳赤地踩着身前的小凳跳上桌子,挥刀劈向子琪。却不料膝盖突然一痛,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瞬间歪斜,脚下的圆桌也因为重心不稳,砰一声倾覆。
常明德紧跟着从桌上翻滚下来,嘴里痛呼一声:“贱婢!”
子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门口的家将听见动静已经冲了进来。几人看到屋里的状况,又看见倒在地上常明德,一时面面相觑。
“三爷,发生了什么事?”何管事站在子琪和常明德之间,瞪着子琪厉声询问。
不料常明德却怒吼一声,对家将们丝毫不客气道:“滚!”
何管事紧皱起眉,疑惑地扫视着常明德和子琪,却见子琪只是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
“我一进来就这样了,三爷许是在练武吧,幸亏没伤了自己。”
“都给我滚,没听见吗?”常明德气急败坏,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侍卫,瘸着腿走回床边,然后赌气似的拉下帷帐,怒道:“滚滚滚!小爷烦着呢!”
子琪见此情景,竟是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管事一眼瞪过去。果然听见常明德咬牙切齿的声音:“哪个狗奴才笑了,替爷把他的嘴给我撕了!”
子琪心中一凛,立马站直了身子。
何管事见此这才放下心来,刚刚进来的一刹那,他还以为……
“既然三爷无事,那属下告退。”何管事说完便命人将东西收拾一番,急忙退了出去,临走时警告性地看了子琪一眼,子琪瘪瘪嘴,坦荡荡的受着他的目光。
……
“给爷滚过来。”听见屋子里的侍卫都退了出去,常明德突然喝道。
子琪站起身,移步过去,“三爷有何吩咐?”
常明德揭开帷帐,看见子琪衣着整齐,发饰也不见一丝凌乱,依旧是那副娇俏摸样,再看看自己,满身茶水,衣衫凌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个贱婢,你莫忘了还欠爷一条命呢,刚刚若是砍杀了你,也是死有余辜!”
“是,奴婢记得。三爷手下留情,是奴婢的福气,”子琪顺着常明德的话说道,然后话锋一转,“三爷要先换衣服再歇息吗?”
“哼!哪来那么娇气,爷我在死人堆里也是睡过的!滚!”说完转过头去,面朝里睡了。
子琪撇撇嘴,可也不能真让主子就这么穿着湿衣服睡了,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里衣,捧到床前,“三爷威武,可既然回了家,就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了不是?”
常明德没有做声,只是依旧转过头不看她。
“夫人让奴婢跟着三爷,就是为了能帮上三爷的忙,奴婢势单力薄,如果连照顾三爷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奴婢也无颜回去了。”
“废话可真多。”常明德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子琪终于松了口气,骂人总比当死人的好,“奴婢又多嘴了,望三爷赎罪。”
一句话让两人瞬间静默,过了许久,子琪捧衣服的胳膊都酸了,常明德才转过头,看着子琪的脸开口道:“你上来,陪爷睡会儿。”
子琪已经,登时后退了两步,“三……三爷,现在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