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夜长梦多,马表舅与马安阳早早的收拾妥当,一径往县里去了。
事情办的出奇顺利。马表舅在牙保那里把屋子和田挂上后,父子俩出去转了一圈,喝了两壶茶,回来便听牙保说有两家人想要买他那屋子和田。
一家是姓梁的老少俩兄弟,从东面海边来的。说祖上也是本县人,出去做生意做到东边去了。后来赔了本,便留在那里,娶妻生子,世代以捕鱼兼种田为生。渐渐的,这两年海面上不太平,先是渔船先后莫名出事,死伤无数。官府派人去查看,回回都有去无还,没人再敢擅自出海捕鱼。再后来,不知从哪里流出海里有大妖的传言,闹的人心惶惶。随后官差撤走,却来了许许多多的兵甲,把海面围得严严实实,把老百姓都赶走,让他们迁到其他地方去,越远越好。
这下,事情似乎严重了。
梁家人一合计,干脆回老家吧,那儿够远。俗话也说,落叶归根。于是大梁兄弟拖家带口,连同小梁兄弟一起回到家乡。此时,他们祖上的田和屋子早都已不在,手头的积蓄一路上又花了不少,兄弟俩便想着买一处合适的屋子和几块田地先过活,地儿偏一些也不打紧。他们到牙保这里打听,正好听说马表舅手头有这么两处要卖,仔细问过前因后由也觉得可以,便想买下来。
恰好牙保里头有个伙计,跟梁家兄弟隔着几代的亲。这伙计原是上马村人,老子娘如今都还在上马村住着,水家里村的事他也知道不少。梁家兄弟向他打听水茂牛的屋子和田到底如何,他也觉得不错,值得马表舅要的那个价码。关键他还提了一句,说水家村那地儿似乎风水不错,据说亩产能有两石。梁家兄弟一听越发中意。
另一家则是县里一个小丝织作坊,打算把水茂牛的田买下来种桑。
马表舅觉得谁买都无所谓,但有一条,就是不能拖。他没时间在县里耽搁,他出价低便是这么个原因。他也让牙保帮着想想。牙保被伙计催着,自然想让他卖给梁家兄弟。
梁家兄弟一大家子急需落脚的地方,又见有人也想买那几块田,不敢再犹豫,便抢着要买。最终,马表舅以一百二两银子的价格把那屋子和田一同卖给梁家兄弟,买卖当场成交。
办完这事后,马表舅与马安阳又回镇里一趟,从老伙计那里砍了一大掀肉,再打上一壶好酒。父子俩扛回水家村,去水老鬼的家里坐了坐。
马表舅先把昨天借的钱还了,又对水老鬼在公堂上帮忙说话表示感谢,顺便委婉的提到,他已把水茂牛的地契和田契转手,隔日便会有人进村。届时不需要水老鬼做什么,只要他继续保持公正,不多嘴便是。并承诺,日后水老鬼儿子拜夫子的事情,马安阳定会尽心尽力帮忙。
这般巴啦巴啦一通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把水老鬼说得没脾气,一再保证他绝不掉链子。
随后,马表舅带着马安阳回来,跟兰嫂子娘儿几个把转手的事情说了一遍。兰嫂子和水大柱听说这么顺利都喜不自禁,唯独水二柱却瞪大了眼睛。
这几日下来,她已从水大柱他们的嘴里得知,他们所在的这个县叫做齐县,上面是江陵府,国名叫做南夏。齐县位于南夏国的南部腹地,京城禹都则远在北边的千里之外。
她搜刮自己的记忆,不记得历朝历代中有这么个南夏国,心想这一把玩得有点大了!若她重生在一个已知的朝代里,凭借她掌握的那些知识,不说在这里横着走,自给自足活下来、顺带游个山玩个水不是问题吧?可如今她出门便两眼一抹黑,连山阳城在哪儿都不知道,又何谈去争老头子爹的遗产?
此前,关于南夏国有无可能建立在华夏大地的版图之上,她已不抱希望。眼下听马表舅说起东边的大海,她心下又蠢蠢欲动起来,想着那或许就是后世的东海呢!
于是她追问马表舅东边那海叫什么海,离齐县有多远,到底是神马情况。马表舅告诉她,说梁家兄弟跟他讲了,东面那海叫无涯海,离齐县远着呢,起码得有个几千里远吧!水二柱听完又死了一回心。
下一瞬,她想起梁家兄弟说无涯海里有大妖行凶,又觉可笑,那八成是海盗或者外敌在兴风作浪呢,吓唬吓唬南夏的渔民罢了。不过,说到官兵集体出动,还把沿海百姓全都远远的赶走,这似乎不好解释。她记得当年明朝的东南沿海也是这般倭寇横行,但没这么可怕吧?没听说朱姓皇帝吓得要把沿海的子民全都迁走呀!总不能说无涯海那帮人手里有核弹头吧?
她又想起前两日刘小丫说过,四方山的深山里有妖怪。还有当年,水超牛、水更牛兄弟与后续一票人都死在四方山里,说便是死在妖怪的手里。这事她当时只一笑置之,并未当真。如今再次听到海妖的说法,还这般言之凿凿,她难免有些动摇,便问水大柱:“哥,四方山里真的有妖怪吗?”
“当然有!”
兰嫂子抢着回答,又叮嘱道:“里面的危险可不是好玩的,二柱你断不能有什么好奇心思!”
水大柱也道:“娘说的对。二柱你就别想七想八了。若实在闲得慌,养几只小鸡崽玩吧!”
水二柱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被母子俩这么神叨叨的一说,完全没法信了,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
马安阳在旁边坐着一直没出声,不时看向她,把她这番问话与相应的表情变化一点不拉的瞧在眼里,心下纳闷不已:水表妹的心到底怎么长的?为什么她在乎的事情都跟别人不一样呢?
......
第二日,梁家兄弟不到中午便来到水家村,却扑了个空,王氏不在家。听说她没脸给水茂牛治丧事,便使银子叫来几个人把水茂牛抬到山上去草草掩埋。她与俩儿子也跟着送葬去了。
马表舅便带着梁家兄弟在水茂牛屋外转悠一圈,又去村外看过水茂牛家的田。兄弟两人都觉得再好不过,满怀欣喜的等着王氏回来。
只可惜,他们等啊等啊,从天明等到快天黑,挖坟埋人的人已回来摸了十几把牌,始终还不见王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