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立国不过百年,先皇的皇考高祖以平民之身打下江山,因此前朝时连皇子公主的婚配都不是太讲究出身贵贱。但这几十年世家贵族的势力越来越大,婚配就成了世家互相联合巩固势力的重要手段,京城里门当户对的风气也越来越讲究起来。
一些世家大族为了巩固权势地位,不惜亲上加亲,只在几个姓氏家族内婚配,外姓根本不得其门而入,世家就这样牢牢地把大梁国的权力和资源掌握在小圈子内。
萧氏一族虽是将门世家,深得两代帝王赏识信赖,但不幸人丁单薄,又不善钻营,以至于在特权和地位上远不能和京城那些贵爵世族相比。
想到白天朝臣们的目光短浅,赵渊深感不能让这群尸位素餐的人越来越势大,他迫切需要培植世家以外的力量,提拔不把私欲放在第一位的良臣。
赵渊想了又想,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什么?!父皇要把长宁公主指婚给安西侯?!这。。这!这简直是胡闹!”说这话的鲁王把擦过手的汗巾重重扔回侍女端着的银盘中,怒气冲冲地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息怒,陛下未必不是出于好意,想是看安西侯风度翩翩,陛下出于爱惜长宁公主也不可知啊。”
“呸,就他那阴阳怪气的也叫风度翩翩?我大梁朝顶顶尊贵的公主,竟然要婚配给一介武夫?曹相,这是欺负世家没人了吗?看来父皇是铁了心要为大哥笼络人心啊!”鲁王端起侍女送上来的香茗,喝了一口,忿忿地说。
鲁王同丞相是一派的,朝中人尽皆知。鲁王的生母乃是曹丞相的亲妹,有这一层舅甥关系摆在那里,晋王那一派的人都对曹相敬而远之。
“王爷稍安勿躁,此事还有回旋余地,”曹丞相到底比三皇子稳重许多,不慌不忙地说,“指婚的圣旨还没有下,这消息只是宫里的人传话出来,说皇上命钦天监取了长宁公主和安西侯二人的八字去合对。臣想着长宁公主和王爷一母同胞,王爷向来疼爱公主,这才提前来告知王爷,好有个准备。”
鲁王听到前面几句话还压着怒气,听到这最后一句又腾地冒出火来,“父皇对长秋宫出来的另眼相看也就算了,怎么都是皇子公主,这赐婚的差别也太大了吧?之前静安公主不过是皇后养了几年,就指婚给了汝阳王,怎么轮到我们昭阳宫所生就只配指给一个刚封没几天的安西侯了?!”
长宁公主与鲁王都是曹氏昭仪所生,一母同胞自然比别的皇子公主亲厚些。鲁王向来眼高于顶,宗室望族才能入其眼,本来还谋划着想靠这个妹妹拉拢世家旺族为己所用,没想到圣上居然要指给安西侯那个又臭又硬的家伙,他越想越窝火。
“舅舅!你倒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皇改变主意啊?”鲁王气极败坏,埋冤地说。
“王爷不要着急,只要这圣旨还没有下来,咱们就还有办法,听说。。。”曹丞相微微一笑,把头凑近外甥的耳边,如此一番道来。
两人密密地商量了很久,只见那鲁王殿下连连点头,直拍大腿叫好。
“好!就这么办!我就不信坏不了他的好事!”鲁王咬牙切齿地说。
仁德殿里。
“陛。。陛下,长宁公主身份何等尊贵,犬子。。。。犬子如何当得起!”萧老将军一听到圣上说要给安西侯指婚长宁公主,这一惊吃得不小,竟然结结巴巴起来。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还没经历过这么头痛的事儿,一瞬间脊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将军言之差矣,萧爱卿人品端正,忠正刚勇,孤看配长宁公主甚好,”圣上还以为他受宠若惊,笑眯眯和煦地说。
这下麻烦可大了!老将军赶紧跪下低头道,“微臣不敢当此厚爱,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这倒奇了,萧老将军当真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圣上是多么目光犀利之人,敏锐地觉察出老将军的反应不同寻常。就算是帝王抬爱,公主下嫁,也不至于这样吧?看他的样子竟然还有七八分紧张甚至几分。。。畏惧?赵渊心念转动,笑意渐渐淡去,玩味地问道。“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孤不知道的隐情?”
“不不不。。。没,没什么隐情,只是。。。只是。。。”难为萧老将军一介心思直来直去的粗人,赋闲在家很少在官场跟人动心眼,竟然一时急得想不出任何借口来,憋得面红耳赤。“犬子粗鲁,实在是当不起公主人品贵重,怕是要令陛下和公主失望啊。”
这话简直漏洞百出,不攻自破。求皇上指婚的是老将军,现在说自己儿子人品不够端方,怕祸害公主,难道就可以祸害别人家郡主县主了?
圣上细细端详跪在面前的老将军,倒不说话了,若有所思。一时间殿中气氛凝重,萧老将军急中生智,抬起头道,“陛下请恕臣鲁莽,微臣之前未曾想起来说,犬子幼年时体弱多病,家中曾请算命先生为他算过命。那算命先生说犬子命中五行不全,今后不可同贵极龙凤的命格联姻。微臣那时候根本没想到犬子有那等福气,也就没放在心上。今日陛下说到公主,臣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所以举止失措,因是想着那算命先生竟然料事如神。”
萧老将军情急之下扯出这么大一篇谎话来,实在是迫于无奈了,心里七上八下,提着一颗心又跪地伏身不起。
圣上想了一想,似乎也想明白了,目光仍然和善如水,温和地说,“既然如此,孤也不好怪老将军思虑不周。只是要再费心思想想如何为萧爱卿指婚了。”
“谢陛下宽宏大量,微臣实在惶恐,请恕臣下行事鲁莽之罪,”萧老将军赶紧点头谢恩,没想到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竟然发生了,十分懊悔,再也不敢提指婚之事,恨不得赶紧退下去。
老将军退下后,圣上在高大空旷的殿中出神思索了片刻,才叫黄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