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啦,到你了。”乾平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一脸期待地盯着沈江月。
她皮笑肉不笑,回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不是犯事,就是看犯人时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让人给跑了,他们一怒之下就把我抓到这里来喽。”
乾平啊一声,又见她一脸认真不像有假,摸着下巴怀疑道:“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骗我呢?”
沈江月耸耸肩,一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的表情,挪了挪身子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就要睡觉。
“哎哎哎,你别睡,别睡,那然后呢,你把人放跑了,都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吗,他们接直接把你抓拉?”乾平伸手扒拉她,一个劲刨根问底。
可惜她太靠里了,他够不到,只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沈江月见他都快哭了,又说道:“自然是有,可惜我武功低微,不仅没把人追上,还害得手底下的兄弟有去无回,大人一怒,就把我关这了。”
“啊,这么惨。”乾平脸上闪过惋惜之意,她这么说时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那同样看丢了犯人而枉死的哥哥,唉了一声,然后扯下腰间的酒壶扔给她,安慰她道:“说多了都是泪,来,兄弟,喝酒,但愿你能挨过刑罚,脱胎换骨,出去后又是一条好汉。”
沈江月看了眼脚边的酒,正要伸手捡起来,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嘲讽声:“与其关心她,不如先关心关心你自己。”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素言带着一个红衣女子进入里面,女子抱着琵琶,脚踝处那个蝎子印记格外醒目。
虽然她蒙着面,又刻意露出脚踝处的印记试图隐盖主自己真实的身份,可沈江月还是猜到了她是谁。连她都来了,看样子素言这次势在必得啊。
沈江月从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唇角划过一抹暗讽。
“开始吧。”
素言说完,只见那女子就盘腿做了下去,随即开始拨弄手中的琵琶。
一阵清音入耳,沈江月无可奈何,只好拿手堵上耳朵。
可是丝毫不管用,那声音就像魔音一样,一个音不落进了耳朵。
“你……”,她实在受不了,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素言这次换回了女装,一袭束袖青衣,手握佩剑,眼神也比昨日温和了许多,但还是板着脸色,让人很难琢磨透她的心思。
“可看出什么了?”见她默默收回目光,素言平声道。
沈江月面上堆着笑,被她看破也不窘迫,回道:“青衣很适合你,有侠气,却又不失温柔。”
“油嘴滑舌。”素言不吃她这一套,又转身让乾平开门。
可乾平从见她第一眼就眼里冒光,只顾欣赏美貌去了,压根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还是站在一旁痴傻笑着。
素言睨了一眼,眼里止不住嫌弃,走过去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钥匙,然后开了门。
沈江月靠在墙边,见她靠近,眼底笑意沉浮。
“你笑什么。”素言被她看得心里发怵,总感觉她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昨日请人给我弹奏了一曲琵琶,让我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不过这位故人远在天涯海角,我知道不可能是她,就是有些好奇,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位会弹奏月笼琵琶的女子的?”
“这有何难,天底下会弹月笼琵琶的就那几个,我……”素言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上套了,话音瞬间戛然而止,改口道:“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连这逃四方牢笼都逃不出,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又能怎样?”
沈江月敷衍一笑,对她的说辞非常认同,赞同道:“话是这样说不错,但至少知道她是谁也能让我死得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死后好知道该找谁索命对不对?”
素言说不过她,反而说多了还会被她套话,当下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我懒得跟你费口舌,你爱找谁索命就找谁索命,我不关心也不不在乎,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做交易的。”
沈江月换了个姿势靠在墙边,眼中笑意不减,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态度虽然柔和,但言行举止间都透露着敷衍。
“我知道你举目无亲,宫变之后又众叛亲离,严刑逼供或是威逼利诱都对你没用,所以我不会对你刑讯逼供,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里守卫森严,到处时大内高手,你根本就是插翅难逃,如果练远致一直在约定地点等不到你,你猜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与其让他带着线索四处逃亡,不如你带我们去找他,等找到人,线索归谁,到时候各凭本事,如何?”
沈江月笑而不语,素言所说正中她吓怀,既然她越不了狱,那就是有合作一条路行得通了,这对于两方而言,都很大程度上节省了时间和精力,换做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答应,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孤身一人,一个帮手都没有,到时候若真动起手来,她毫无胜算,那这交易于她而言,便只能时赔本买卖。
“那自然,你们人多,到时候抢起人来也更方便,何况我都是废人一个了,肯定抢不过你们,这买卖不管怎么算都是我亏。”
素言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闻言间打了个响指,只见一个侍卫拿着纸笔上前递给她,“这好办,你可以请帮手,我们人数一致,都是五个人,如何?”
“我这样子怎么请帮手?”她看了眼地上的纸笔,依旧不为所动。
“怎么,你还有条件?”
沈江月这才在纸上写了谢酒的名字。
素言看见名字的瞬间脸色立马暗了下去,一脚踩在她手上,咬牙切线道:“姓沈的,你敢耍我?”
沈江月眉眼含笑,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一脸无辜,说道:“素姑娘何出此言,你刚刚不也说了,我一举目无亲,二众叛亲离,哪里还请得来帮手?也就只有谢酒,反正他张口闭口都说我的命是他的,我不写他还能写谁呀?”
素言气得脸都绿了,将纸揉碎,咬牙道:“你若实在找不来人手,大不了我也不带人,就咋俩,一对一这下公平了吧?”
“好,一言为定。”沈江月收了笑容,答应得干脆利落。
素言起身站定,心里产生有一股又被她算计了的憋屈感。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出发之前你得服下此药,免得你半……”
她话说到一半,那人已经不动声色把药吞了下去。
“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万一是毒药呢?”她眼中闪过惊讶,空荡荡的手心不敢相信沈江月真的会乖乖吃下毒药。
沈江月哦了一声,问道:“那请问这……”
她张了张嘴,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下轮到素言得意了,“哑巴药。”说完就押着她出了密牢。
密牢处于集市中心,一出去就能听见院子外面嘈杂的叫卖声,她在密牢呆了一天一夜,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照,便抬手挡在眼睛,素言见状,一把拍开她的手,低声警告道:“别跟我耍花样,快带路。”
沈江月心里一阵苦笑,什么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就成了耍花样了,无奈叹了口气,就带着她出了院子。
练远致最后的消息是约她在落水城外一家酒肆见面,不过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她没有按时赴约,她可不敢保证在去还一定会找得到人。
两人路过集市,前面刚好是一个卖马场,沈江月立即停下了脚步,求助地看向素言。
“不行,我骑术没你精湛,到时候你拿到线索骑着马跑了我怎么办?”
沈江月看了眼自己被捆得死死的双手,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她之前确实对她多有得罪,可这集市中心距离约定地点的有十几里路,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再这样下去,她没等到毒发身亡都要被活活累死了。
见她站着不动,铁了心要买马,素言只好叹了口气,在心里说服自己可能是因为要去的地方太远,她才执意如此,便只能过去买了匹马。
“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我就把解药喂狗,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说话,当个真哑巴。”素言牵着马,就对她放狠话。
沈江月眼角止不住笑意,一个劲地朝她点头,然后笑嘻嘻上了马。
两人一路出了城。
素言看着这路越走越偏,不由疑心作祟,就抢过马缰勒住马,然后一掌把人拍下了马背。
沈江月被她这一举动搞得猝不及防,摔得龇牙咧嘴,还没起身就被她拿剑架住了脖子,恶狠狠说道:“这路怎么越走越偏,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沈江月摇头。
素言叹息一声,突然发现把她弄哑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又实在怕她耍花样,顿时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随后一把揪起了她,捡了跟树枝扔给她,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听到没?”
沈江月还是点头。
“何时何地见面?”
戌时,酒肆。
“如果他看见你不是一个人,会不会出来见你?”
不会。
素言默了默,然又问道:“有没有接头暗号?”
没有。
“还有多远?”
三里。
素言看了月亮,发现这个时辰距离戌时已经差不多了,便上了马,说道:“好,我先走一步,你到了之后找个离我近点位置,把他引出来,这是解药,服下十二个时辰之内去清音坊找李琵琶,配合她的独门秘诀才能助你复声,你若敢耍花样,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素言说完就骑马离开了,沈江月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她承认素言是有些脑子,但不多,总喜欢做些无用功,也难怪会被谢酒赶出了府。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也朝酒肆走去。
纵使她刻意加快了脚步,可还是花了半个时辰,到达酒肆时刚好是戌时。
酒肆老板娘见来了客人,随即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快里面请,请问吃点儿什么呀?”
沈江月朝她比划了几下,然后只见老板娘朝小二说道:“温酒一壶,再来一碗羊肉面,一碗清汤面。”
素言见她比划手语十分利索,这分明会手语,顿时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惹得旁边的人纷纷停下筷子看向她,可眼下她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喝着闷酒。
沈江月自然知道她为何这副反应,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找了个空桌坐下。
她前脚刚刚坐下,后脚就听见门口传来祈止的说话声:“小二,麻烦来两间上房,在把店里最好的吃食呈上来。”
沈江月抬手摸了摸鼻子,头都快埋进桌子底下了,生怕被他看到。
祈止看见她时只是稍稍顿了顿,然后就在她邻桌坐了下来,谢酒就跟在他身后,路过她旁边时,她能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友好。
几人装作互不认识,各自坐在桌前,都沉默不语。
“客官,您的面和酒,趁热吃。”
沈江月礼貌性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那碗清汤面大口吃了起来。
热面入肚那一瞬,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抓着筷子半天,硬是没在多吃一口。
“胃病又犯啦?早就跟你说过要按时吃饭,你偏不听。”身后传来一阵久违的声音,随后只见严一凡在她对面坐下,拿出药药放到她面前,看到桌上的的温酒和羊肉面,欣慰一笑:“还是丫头好,记得老朽就好这一口。”
说完,便拔掉酒塞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沈江月将药吃了,默默看着他,眼底一阵错愕。
连师父都来了,那只能说明练远致真的凶多吉少了,她忍住鼻尖酸涩,比划道:师父,您近来安好?
严一凡嗯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她说不了话,放下筷子问道:“嗓子怎么了?”
沈江月又比划道:误食毒草,暂时说不了话,不过师父放心,已经服过解药了,明天就好。
严一凡脸上闪过心疼,点了点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