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垂死大唐东迁洛,寂寞皇帝赐归乡(1/3)
大战持续了一天,长安城四门皆破,李茂贞兵败逃走,只带了少量随从投奔塞北的白义诚。梁王朱全忠的大军浩浩荡荡开进了长安,不同于以往叛军的烧杀抢掠,梁国大军一路行来秋毫无犯,长安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陛下,老臣,来迟了。”朱全忠跪在殿门外喊道。
李晔缓缓地睁开眼睛,遍体鳞伤的他艰难地爬到龙椅上,经历了一整天的担惊受怕,耳听得外面的厮杀声渐渐消退,直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出现,终于告诉自己,安全了。
“朱,朱爱卿!”李晔痛苦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道,“请朱爱卿进殿。”
可话音刚落,环顾一周,他才发现,此刻空荡荡的大殿里,自己已是孑然一身。
朱全忠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用余光扫视着大殿,才发现竟然如此凄冷而落寞。除了皇帝,大殿里别无他人,宦官们早已做鸟兽散。从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朱全忠隐约能够感受到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唐君主受到的屈辱。
“砰、砰”金属战靴一声声地敲击着地面,他的每一个步伐都像是一记丧钟,宣告着大唐帝国即将面临的命运。
“臣,恭请皇上圣安!”朱全忠一条腿跪下,膝盖处的盔甲磕碰在大殿的金砖上,发出了铿锵洪亮的响声。
“爱,爱卿,平身!”李晔艰难地举起一条胳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朱全忠身前,俯身扶起了他。
“皇上,老臣救驾来迟。”朱全忠抬头看着皇上,这个曾经多么骄傲的男人啊,此刻却如一条丧家之犬般祈求着自己的庇佑,心中,不免滑过一丝哀伤,又不免泛起了一阵轻蔑。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若不是爱卿,朕,怕早死在贼人手里了。”李晔近乎哽咽地说道,“这个地方,朕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若不是朕假意装疯,恐怕早就被贼人害死了。爱卿,大唐,朕,不能没有你啊!”
“皇上,老臣建议,迁都洛阳。”朱全忠站起身,目光坚毅地看着李晔道。
“迁……”李晔愣了一下,目光所及,掠过朱全忠,看到了他身后无数闪耀着的战甲,脱口而出,“迁都好,迁都好啊。”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还能怎样呢?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大唐最精锐的禁军折损殆尽,环顾天下,已尽是虎豹豺狼,除了朱全忠,自己还能依靠谁呢?至少,他还能给自己,给大唐保留这最后一丝体面。
“好,传旨,大唐自今日起,迁都洛阳。”李晔一字一顿地说着,短短的几个字划过喉咙,却像刀割一样的疼,这是作为大唐皇帝的他此刻唯一能够下发的圣旨了。
天祐元年,李唐皇室举族东迁。
马车颠簸地行驶在路上,早冬的清晨,长安的街上没有一个人。
车里的妇人正襟危坐,半晌,车慢了下来。妇人小心地掀起窗边的流苏,天还未亮,夜色幽凉。妇人欲言又止,再次陷入了冥想。随着车辆的颠簸,妇人的身体也规律地上下起伏,宽大的朱红色锦衣下,是雪白的麻制襦裙,隐约可见衣角绣着凤凰,那是宫中最尊贵女人的标志。
“皇后娘娘,出城了。”侍女轻声唤道。
何孔雀慢慢地睁眼,露出了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眸,淡淡的蛾翅眉间,点缀着一抹幽暗的绛红。
“几更天了?”何皇后缓缓开口问道。
“回娘娘,四更了。”侍女答道。
“知道了。”
马车继续走着,皇后慢慢合上了眼,这地狱般的几日已经耗光了她全部的体力,此刻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靠一靠。
细碎的马蹄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轴的转动声,有节律地从马车外传来。夜色如水,皇后襦袖间伸出的玉指似抓非抓,在宽大的绸面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刮痕。
车马簇簇,掩盖了东行的夜色,皇后双眉颦蹙,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颠簸还是心跳。窗外,天色渐亮,一抹橘黄撕开了东方的地平线。隐约间,远处的河边传来几声清唱:柳叶弯似珠钩,未央水长流……
这是她十年前初到长安时的唱曲,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一行清泪从她圆润的脸颊划过,冰冷苦涩,摇曳的发丝好像梦醒一般散落开来。
云鬓,融化了如烟的过往,泪痕,模糊了四季的未央。
重阳节快到了,借着东迁的喜庆,皇宫上下又忙碌了起来。
一大早,李晔便带着两个小皇子照常去清宁宫请安。
小皇子刚会走路,一到太妃的住处,便蹦蹦跳跳地向皇祖母跑去。
“快,快到祖母这儿来。”太妃轻声又无力地唤道。
李晔起身,领着两个小皇子坐上榻去。
老太妃一改几日来的忧愁,含饴弄孙,好不悠然。祖孙亲热半晌,才想起了晾在一边的皇上,于是赶忙说:“皇上,最近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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