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巫

褐岩堡位于帝国北部边界，毗邻荒无人烟的寒荒原。

红璃在被封为血荆棘城主之前，向一个皇兄要了这块土地，准备试验魔法。

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她被迫成为了血荆棘城城主，这块土地也就搁置。

如今刚好给梅林栖身，顺便暗中研究魔法，囤积武器装备。

不过，保守派巫师制定了严格的巫师法，任何登记在册的巫师都不能随意迁徙。

比如，血荆棘的巫师，如果没有天空之塔的诏令，不得前往寒荒原。

违背者，轻则监押三到五年，重则就地格杀！

梅林并未在任何权威巫师组织登记造册，倒是不在此列，但也需要隐姓埋名，不在人前施法暴露。

红璃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取出：“这是褐岩堡的地契。你与帕丽娜抵达之后，直接前往褐岩堡内市政厅，让骑士卡波多移交行政权利。”

卡波多是一名力量骑士，三年前前往褐岩堡，替红璃打理。

梅林现在得了地契和爵位，可以直接上任。

不过，天高皇帝远，他一个毛头小子带着地契爵戒，只怕很难接手大权。

“城主大人，此去褐岩堡一百多里格（一千多公里），那位卡波多骑士应该不知道您要将领地封给我吧？我担心……”

“无须担心，卡波多认识帕丽娜。你去了之后，卡波多会宣誓效忠，成为你的守护骑士！”

这就有了一个骑士？

不对，应该是两个。

帕丽娜已经宣誓守护他，名义上也是他的骑士。

梅林立刻躬身：“多谢城主大人器重，梅林必不负重托！”

“很好。今日之事，不可对第三人提起。明天一早，你与帕丽娜搭乘马车北上。抵达褐岩堡之后，大小事宜均由你掌管，但要虚心听取卡波多骑士的意见。绯焰节之后，我会派人携带制备魔铳的关键材料过去，你先打造和改良魔铳，在现有基础上，将弹丸威能再提升一倍……”

……

翌日天明，层云密布，

梅林和帕丽娜登上马车，他立刻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和钱币惊呆了。

书籍都是魔法书籍，层级在学徒一级至见习十级不等，足足有三十多本。

钱币更加夸张，用两个小麻袋装着，每袋都有三十几磅，且都是金币，数量绝对超过了一千枚！

女城主的脾气有点怪，也专断独行，但对待器重的属下确实不错。

封爵，赐地，赏钱……

梅林颇为感动。

如果没有真理之环，没有保守派巫师，跟着这样一位城主，确实不错。

当然，现在也很不错。

远离了争斗的漩涡，可以潜心研究魔法，提高实力。

等到风雨来临之时，他应该会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吧？

梅林如此想着。

马车摇摇晃晃，离开血荆棘，行走在颠簸的野外小道上。

绯焰帝国的交通并不发达，也没有所谓的官道。

城市之间的道路都是行人车马往来压成的。

晴天还好，一旦下雨，寸步难行。

轰隆——！

仿佛偏要跟人做对，梅林刚刚想到下雨，天上就传来滚滚雷声。

哗哗哗——！

大雨倾盆，敲打的车厢顶部噼里啪啦乱响。

梅林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帕丽娜掀开帘子，瞧了瞧路况，吩咐车夫：“再驶快些，争取在路面变得湿软之前抵达落脚点。”

“是，两位大人。”

车夫挥舞鞭子，狠狠抽打马儿的屁股。

马儿吃痛，拼命奔跑起来，让本就颠簸的车厢变得连坐姿都难以保持。

梅林只能将书籍收起，紧紧抓住座椅边缘，防止跌倒。

此时，

血荆棘城主府，红璃正在应付两名二环巫师。

这两人刚刚从天空之塔下来，说是侦测到了有悖真理的魔法波动。

波动源头直指堡楼地下密室。

两名二环巫师将地下室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只是找到了一些火药燃烧之后剩余的灰烬。

如果梅林不离开，还继续待在这里研究，应该会被抓个正着。

届时，红璃肯定救不了他。

这就是环罚。

如果梅林是有环巫师，环罚就不只是侦测到魔力波动的余波这样简单了。

而是直接将冥想核心束缚，让他的冥想池严重萎缩，直至魔力层级降低至一环之下。

这才是保守派巫师最为忌惮的地方。

每一名巫师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冥想池萎缩，只能被迫跟随真理之环的指引。

哪怕红璃也是如此。

连她都不敢在血荆棘这种毗邻天空之塔，最接近真理之环的地方做那些被明令禁止的魔法实验，只能交给梅林或者拉德基这样的无环巫师来做。

这些姑且不谈。

梅林与帕丽娜奔波不休，每到一地就换马修车，全速前进。

饶是如此，抵达褐岩堡，依旧花了半个月。

法环历335年，10月6日，风和日丽。

梅林跳下马车，呼吸一口干燥酷热的空气。

他已经抵达帝国最北部，按照舆图，不难推测，褐岩堡所处位置的平均海拔应该有三四千码，属于高原地带。

褐岩堡的状况没有超出梅林的想象，比冰溪村还要贫穷。

虽然名为“堡”，但却没有任何与堡垒相关的建筑设施。

这就是一个“大”点的村子，领地面积大概四千公顷（约40平方公里），与一个小县城差不多，比血荆棘城的面积还要大一点。

这里是北方，帝国边境，物产贫瘠，地广人稀。

四千公顷的领地，划分在绯焰帝国境内，再往北，荒无人烟的寒荒原上，只要建立一座哨楼，派遣一队士兵据守，视野能及的区域，都会算作领主的领地。

帝国皇帝鼓励开荒，但很少有贵族愿意浪费财力物力去开发北方荒原。

梅林扛着一箱书，跟随帕丽娜来到市政厅。

卡波多骑士三十岁，有着一头红色短发，身高六尺半（一尺30厘米），穿着半身锁子甲，带大头盔，看起来像个肌肉堡垒。

“帕丽娜骑士，可是殿下传来讯息？”他脱掉头盔，看了一眼梅林，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帕丽娜身上。

两人都是骑士，并无高低之分。

帕丽娜点头：“不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梅林·安布罗修斯男爵，奉殿下之命接管褐岩堡，从今日起，你将宣誓效忠于安布罗修斯男爵！”

卡波多的国字脸稍稍凝固，随后单膝跪下，对梅林起誓。

他是一名传统骑士，严格遵循主人的命令。

但他并不是一名好的领主。

褐岩堡被他经营三年，人口居然缩减了两成！

领地内原本有4380人，现在只剩下3500人。

一部分死于饥荒，一部分流亡到别的领地。

这还是女城主对他宽厚，没有要求他上缴额外的税收，一旦上如此做了，估计会流失更多人口。

梅林看着财政报表，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不懂经济，也不晓得如何管理领地。

但只看去年的收成，就能知晓这块领地经营的是有多差——

可耕种土地1300公顷，去年小麦总产值约5万石，平均到每个人身上只有14石（约合一225磅，100千克）。

卡波多拟定的税收策略是按人头收税，每人每年需要上缴收成的一半。

也就是说，一年下来，农户到手的主要作物小麦只有112磅。

这112磅用来果腹都很勉强，更不要说还要拿出一半当做种子！

按照梅林的认知，一个成年男子，一年要消耗600磅小麦，算上老幼，也要300磅才算够。

他是根据穿越前的最低生活水平估算的。

放在当前世界，想要不挨饿，算上种子，至少也要400磅小麦，才能满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过度挨饿。

这意味着，粮食产量需要达到10万石，才能满足要求。

在现有基础上翻一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作物收成和土地肥力根本达不到要求，必须扩张领土，扩大耕地面积才行。

当然，也可以减税，减税是最有效侧策略。

或者，购买种子，让农民多播种，多开垦土地。

梅林长叹一口气，放下报表，对卡波多说：“领地如此贫瘠，你为何还要制定这样的税收策略？”

卡波多拍了一下胸脯：“我的领主，农户收成半数上缴，这是帝国律法规定的，我只是严格按照法律收税。”

“行，行，去把税务官叫来。”

梅林知道，不管粮食产量如何低，一公顷的土地，至少也有1000磅（450千克）左右的收成。

也就是说，领地内的1300公顷耕地真的照顾周到了，应该有13万石的粮食。

但这还不够，必须达到15万石，才能保证人口不会出现负增长。

领地内一共3500人，能够从事重农活的，应该有1000人。

一千人照顾1300公顷土地确实有些勉强，人口也是个大问题……

税务官过来了，他叫巴尔，兼任府库官家。

长得高高瘦瘦，眼窝深陷，像是没睡饱一样。

“领主大人！”巴尔恭敬的行了一礼，站在一边不敢入座，显得有些拘谨。

梅林问：“我作为领主，是否有权利修改税收策略？”

巴尔立刻点头：“当然，我的大人。”

“很好，你拿笔记着。每户平均每人粮食产量超过300磅，只收50磅作为税收。如果产量低于250磅，则收取一半作为税收。处于250磅至300磅的，收三分之一。”

“另外，鼓励外来人口开垦荒地，前两年免除赋税！”

巴尔拿笔记下了，但很迷惑，忍不住发问：“领主大人，粮食产量增多，为何还要少收赋税？不应该多收吗？”

梅林翻了个白眼：“整个领主府，算上士兵，一共不到五十人，收那么多小麦回来吃得完吗？”

巴尔吓了一跳：“吃，吃不完，但是……可以拿去卖，或者存起来。”

他摸不准领主的脾气，但还是依着职业本能，提出了建议。

梅林哼了一声：“仓库还有多少存粮？存了几年？”

巴尔连忙回答：“仓库截止九月底，还存有九万石小麦。其中，三万石是去年刚收上来的，今年的收成还没入库。剩余的六万石存了两年以上。”

梅林：“六万石的陈粮？卡波多骑士，你组织人手，将这六万石小麦在收税的时候发放给每家每户，让它们的收成补足300磅，然后再按照新的税收策略收上新粮。这一策略仅限今年。”

“如果有人谎报，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