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离,雨散,不终朝

当筵意气凌九霄,星离雨散不终朝。

——题记

我叫昭雨霄,出身于书香门第,艺术世家,因而自小就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高一那年上半学期,我去隔壁班送作业,穿过走廊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起初我并未多想,只是兀自继续向前走。走到隔壁班门前,我抬手轻轻叩门,喊过了报告。

“请进。”他们的老师温柔地说着,“老师,我找一下你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老师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我刚刚在走廊时看到过的那个男生。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便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这才真真正正看到了他的模样:他浑身有光,亮却不刺眼。斜飞英挺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轮廓。笑起来眉眼弯弯,泛着温和的柔光,似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四月天阳光正好,透过窗子照射进走廊,又溢满整个教室。他从教室后排的远处走来,带着这个时代的少年特有的空灵和俊秀。我一向是不信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的,可这次,就这一眼,我便喜欢上了他。

“你好,我是八班的数学课代表,以后送作业这种事情,直接来八班找我就好,我来做。”少年独有的温润声线从头顶上方传来,像一个个动听的音符,伴随着一阵轻笑,轻轻在我的肩上蹁跹跳跃,温热,动听,直抵我心。

我看着他,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听着我的话,笑了笑:“我叫朝星离,‘星离雨散不终朝’的朝星离。记住了,以后直接叫我帮忙。”我听着他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我说:“我叫昭雨霄,和你的姓是谐音,但不是同一个字,是‘昭如日月’的昭,下雨的雨,‘当筵意气凌九霄’的霄,我是高一七班。”我说完便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方才他一直在盯着我笑,我又赶忙低下头,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热潮,从颊边一直蔓延到我的眼角眉梢。我转头跟老师说了一声,接着就跑回了班里。

到了第二年高二选科过后,很荣幸地,我和这个让我朝思暮想的男孩子被分到了一个班,老师安排了他成为了我的同桌,让我辅导他学习。“小同桌,好学生,以后多多指教,就拜托你了。”他浅浅一笑,还故意把“好”字咬重了一些,朝我伸出了手,我乖巧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在与他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健,随之而来的是悸动不已的心跳,那一刻,仿佛我的心早已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他,为他痴迷,为他疯狂……

秋去冬来,在与他日复一日的相伴中,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已然超过了友情,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点破,默默守护着这份秘密……

体育课上,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他去和兄弟向远打球,我便拉着小姐妹周桐去了学校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和一瓶美年达,周桐问我,“霄霄,你要吃巧克力嘛?”

“要。”

“张嘴。”一块丝滑的巧克力进入了我的嘴中。

“怎么样?”周桐满眼希冀的看着我问。

“好吃。”我口中嚼着巧克力,含混不清地答道。

我拉着周桐去了操场,巧克力的甜腻让我有些难以下咽,于是便拧开了美年达的盖子,喝的太急了,没有注意到洒到了衣服上。朝星离拿着球向我走了过来:“昭雨霄,你会不会喝水啊?”他眼角带笑,脸上却有点生气地看着我。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抬头,昭雨霄。”我乖巧地听了他的话,抬起了头,他拿起纸巾帮我擦掉了嘴角的饮料,又帮我擦拭洒落在袖子上的污渍,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朝星离的脸色也稍微有些不自然,轻声地咳了咳:“好了,下次喝水不要太急了,慢点,喝个饮料都能弄得满嘴都是,那剩下的这半瓶和那瓶矿泉水……我就当是你报答我的今日相助好了,小同桌~”最后这声“小同桌”尾音上拐,再次撩得我双颊发热,耳根发红。他拿走了我怀里的那瓶矿泉水。天哪,为什么他要当众喊我小同桌,有种羞耻的感觉,好像被当场给捉奸了一样。可他不知道的是这瓶矿泉水本就是给他的,向远和周桐一脸巴卦地看着我们。我和朝星离对视了一眼:“我们不是还要打球嘛,向远,走。”他拽着向远就走了,向远刚想说话,便被他一把捂住了嘴,“我突然想起,我有套题没做,桐桐你陪我回教室吧。”我拉起周桐便跑回了教室,周桐没反应过来,便忘记了刚才的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不断考试中,我们的高二生活结束了,这期间我和朝星离关系变得更好了,向远和周桐也都知道了我喜欢朝星离,甚至不断给我们创造机会。

放假后,爸妈在外出差,家里只有我和保姆宋姨在家,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接到了朝星离的电话:“小同桌,晚上有时间吗?带你去个地方。”我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了声好。

晚上朝星离如约来接我,我轻轻靠近他,有意无意的触碰着他的手,他突然牵住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看着他,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下,“昭雨霄,你今天很好看,还有,省的你手乱晃,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我就只能一直牵着你咯,小朋友。”他带我来到了城市中心那条河的石拱桥上,突然满天的烟花绽放,他站在我旁边,悦耳的声音慢慢传进我的耳朵,“小同桌,怎么样?小爷这个惊喜还可以吗?”我看着他,转头抱住了他,他记得我说的,今年冬天没看到烟花,想看一次全城绚烂的烟花。

“小同桌,高考过后,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啊?”他璨若星辰般的双眸望着我。我着迷般的点头说:“好,但是这一年你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行,小爷答应你。”

接着,我又看见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备注是向远。“我摸了摸我喜欢的小姑娘的头,靠,小爷今天终于牵了她的手,抱了她,我的小同桌真的好可爱。”我没有声张,因为谁都不想惊扰这场翩若惊鸿的梦。繁星点点的夜晚,有繁星,有月亮,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他。又是一簇烟花直冲云霄,仿佛划破了天,划破了一切不开心的事情,但永远划不破我们之间最纯洁的爱恋。

假期结束,我们迎来了高三,迎来了和朝星离共同进步考大学的最后一年。这一年,每天朝五的晨光熹微,晚十的点点星光,困到不行的早课上我都会看到朝星离的睡颜,也每每都会狠下心来把他叫醒,每天十分钟都能做一个梦的课间,背不完的文言文和英语语法,记不完的数学公式,高三埋头苦学的日日夜夜,还有我每次因为成绩而变化的大喜大悲,每次班级考得好老师晚自习会偶尔组织一起看的电影,高考前后躁动的讨论和每次上课说悄悄话的我的同桌朝星离同学,体育课顶着太阳打的羽毛球和每次去看和隔壁班打的篮球赛给他带的水,一起吃过很多饭的朋友们,每次上课偷偷扔出去的给周桐的小纸条和冬日里暖烘烘的教室,夏日燥热中凉爽的空调和傍晚的那片粉色的云霞,那个少年的意气风发,他打篮球的时候挥洒的汗水和他做题的时候苦思冥想的侧脸以及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的眉头,遇到难题时候,他总会扣响我的桌子,“小同桌,我是不是做对了。”我看了一眼他的试卷,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开心不已,一点点进步就狂喜不止。走廊里每天都会晃着很多高中情侣,他们互相诉说着对未来的期盼,幻想着对未来的地久天长,他们在人群中相视一眼的欣喜,送女生回宿舍那条多次一起走过的路和每天的给女生接的热水和送的零食,和男生在一起后上升的体重,校外每次见面的一束花和他们一起上升的成绩,老师们知道却不阻止的祝福,他们一起相拥看过的晚霞,我在想等打完这最后一场战役,我和朝星离是不是也能像他们这样无忧无虑地在一起。

努力奋斗了一年,我们终于迎来了高考,考场中刷刷作响的笔声,自信答题的从容不迫,最后一科的收卷铃声想起,我合上笔盖,心里却有着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我很庆幸这一年的努力,走出考场的时候感觉风都是甜的。

“昭雨霄!”,回头一看原来是朝星离在叫我,他眼里好像有万千星辰,看着我说,“怎么样,小爷这次有听你的话,这一年好好学习了吧,你就等着出成绩吧,小爷不会让你失望。”高考过后的假期,我们相约一起爬泰山,清晨5点看着漫天的霞光和日出,某个傻子大声地喊,“昭雨霄!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我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笑着向茫茫云海大喊:“朝星离!我愿意!”他突然过来抱住了我,转了个圈,慢慢停下,揽住我的腰肢,接着,很轻很轻的一个吻缓缓落在了我的唇角。直到有掌声,我们两个才分开,是周桐和向远,他们打趣我们道:“哟,这是在一起了呀。”我顿时把头埋的低低的,依偎在朝星离的怀里。

成绩出了,我考上了京大,而我的少年同样优秀,去了警校。这年盛夏,蝉鸣不止,骄阳似火,少年笨拙地做了一个蛋糕,来到了我家,他将蛋糕捧到我面前:“昭雨霄,生日快乐。”听到这句话,我顿时一愣,眼圈泛红,鼻尖微酸,我的生日,就连出差的父母都忘记了,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便也忘记了,只有这个少年还记得,这个生日是我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大学四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亲密联系,每个周末,我们都相约在外,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直到有一天,我打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所有联系方式在留下了一条“昭雨霄,我们分手吧”的消息后全部被拉黑删除,我几近崩溃。周桐和向远约我去酒吧玩,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身影,他泡在酒吧里喝着度数浓烈的长岛冰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他看着我一愣,转过头继续喝。“昭雨霄,我们分手吧。”我又想起了这些天以来困扰着我日日夜夜的这句话。向远走上前来拉走了我,将我带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里,将手机递给了我,上面赫然是朝星离的留言:我忍着悲痛向我最爱的姑娘提了分手,我很爱她,可是我不能害了她,那天在酒吧执行任务的途中,那群人看见了她。昭雨霄,我很爱你,很爱很爱。如果这次我还能回来,我便立刻娶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给你这世上最盛大的婚礼。

那个告诉我以后再送作业就去找他帮忙的少年,那个笑起来痞帅痞帅的少年,那个会带我看全城烟花绚烂的少年,那个唯一记得我生日的少年,那个会宠溺地喊我小同桌的少年,真的还会回来吗?我攥着向远的手机,早已泣不成声。

后来,我在向远口中得知了他的死讯,周桐以为我不知道,我故意在她面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忍住,在葬礼之后我去了他的墓地,我没敢在葬礼出现,我怕他爸妈看到我会很难过。原来那天在酒吧撞见他,是因为他在执行任务,他无缘无故消失的那些天,也是因为是在执行任务。那些人看见了我,他为了保护我和我分开,孤身进入贩毒集团,以一己之力成功剿灭全伙罪犯。我的少年死在了法律的边境上,那个骄阳似火永远爱笑,喜欢喊我小同桌,会摸着我的发顶说“昭雨霄,小爷永远爱你”“别怕,小爷保护你”的少年,再也不能来娶我了。我在家中翻看我们的每一张照片,听着每一条通话记录,每一张聊天记录,看着看着我已然泪流满面。可没有你我又怎么活下去,朝星离。

我吞下了满瓶的安眠药,朝星离,我来找你了,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下辈子你一定要娶我,别再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