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的悲伤

侏儒从阴暗的阁楼的窗户向外望，看见修剪花枝的侍女拎着裙摆摇摇晃晃：“是谁扣响了皇帝的房门？是谁拿走了权杖，至高无上，理所应当？王冠上的钻石被百灵啄取，丝绒上的金线被贪婪之人抢夺，世界变了模样。矮个子，矮个子，你待怎样？”

“我伟大的皇帝殿下去了何方？他肥硕的身躯永远可靠。”

女仆仰脸看他，眼睛里带着光亮：“皇帝去了监牢，换了一身衣裳，一日两餐粥配汤，面颊仍旧泛油光。矮个子，矮个子，你要追随你伟大的皇帝殿下吗？”

侏儒从阁楼跑下，抓住女仆围裙的花边，声音开始嘶哑：“我可爱机敏的公主冕下去了何方？她活泼的眸子令人牵挂。”

女仆漫不经心地撇嘴，抚开侏儒瘦小的手掌：“公主逃离了皇宫，灰土铺在面上一路奔波又慌张，也许已经出了城邦。矮个子，矮个子，你要追随你可爱的冕下吗？”

侏儒焦躁踱步：“我尊贵的亲王冕下去了何方？他优雅的举止叫人难忘。”

女仆不耐烦的扯着领结，背过身走向远方：“亲王脱下衣袍，沦落为奴肮脏，终日忙碌又辛劳，讨得老茧一双。矮个子，矮个子，你要追随你尊贵的冕下吗？”

“矮个子的天空昏暗无光，身子沉重手脚冰凉。日日笙歌与荒唐，如今只剩宫殿寥落凄凉。所要赞美的，所要歌唱的，所有吟诵的，全化为一片虚妄。矮个子要去往何方，何方？”

侏儒走得摇摇晃晃，穿过人流，来到大殿之上，遥遥望见皇帝的宝座上端坐的男人，他神情恍惚，将过往的篇章再次吟唱：“奏乐，为这美妙的夜晚！夜莺们不要躲藏，打开你们的喉咙，唱！为了这皎洁的月光，雄伟的殿堂；为了佳人曼妙的腰肢，富丽的装潢；为了美酒与肉食，彻夜欢笑！你看他公主亭亭玉立多妖娆，皇帝陛下威风堂堂多雄壮！唱啊，为了这段荒唐时光！”

“是谁在吟唱？滑稽又可笑。走上前来，不要慌张。”

大殿之上，男人投来玩味的目光。

“哦，一个侏儒，一个弄臣，嘴角生来向上。看那个丑模样！”

“好啦，还做你的弄臣，回你的阁楼，等到某日咱们宴饮，再唤你上殿堂。”

矮个子被人们哄笑着赶下，眼神却闪闪发亮。他嘟嘟囔囔地歌颂新的王朝，人们却不放在心上。

“皇帝？哪有什么皇帝？咱们推翻皇帝，可不是为了再迎来一个荒淫的君王。”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矮个子未能等到宴饮的欢笑，他整日疯疯癫癫，跌跌撞撞。

“……皇帝的时代过去了，诸如的时代过去了，我的时代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