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却是在傍对惧留孙说道:“道兄,似这等畜生,坏了吾教,速速斩讫报来!”毕竟土行孙这几日可是让西岐众将吃够了苦头,甚至于现如今哪吒和黄天化都还在商营关着的呢?所以子牙自然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翻过土行孙。
而惧留孙也知道土行孙做的事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原谅的,所以解释道:“若论无知冒犯,理当斩首。但有一说,此人子牙公后有用他处,可助西岐一臂之力。”子牙依旧不打算饶了土行孙,只是说道:
“道兄传他地行之术,他心毒恶,暗进城垣,行刺武王与我,赖皇天庇佑,风折旗旛,把吾警觉,算有吉凶,着实防备,方使我君臣无虞,若是毫厘差迟,道兄也有干系。此事还多亏杨戬设法擒获,又被他狡滑走了。这样东西,留他作甚!”
子牙说完之后,就令人将土行孙拿下去斩了,惧留孙见状大惊,他可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土行孙就这么死了,虽然这货却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徒弟,所以惧留孙忙下殿来大喝对土行孙道:“畜生!你进城行刺武王,行刺你师叔,那时幸而无虞;若是差迟,罪系于我。”
土行孙见师父虽然是喝骂自己,眼神却是不听暗示自己,自然心领神会,连忙说道:“我实告师尊:弟子随邓九公征伐西岐,一次仗师父捆仙绳拿了哪咤,二次擒了黄天化,三次将师叔拿了。邓元帅与弟子贺功,见我屡拿有名之士,将女许我,欲赘为婿;被他催逼弟子,弟子不得已,仗地行之术,故有此举。怎敢在师父跟前有一句虚语!”
惧留孙闻言,低头连想,又在心底默算了一回,不觉嗟叹,子牙问道:“道兄为何嗟叹?”惧留孙回道:“子牙公,方才贫道卜算,该畜生与那女子该有系足之缘。前生分定,事非偶然。若得一人作伐,方可全美。若此女来至,其父不久也是周臣。”
子牙问道:“吾与邓九公乃是敌国之仇,怎能得全此事?”惧留孙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趁热打铁地说道:“武王洪福,乃有道之君。天数已定,不怕不能完全。只是选一能言之士,前往汤营说合,不怕不成。”
子牙低头沉思良久,觉得此事似乎确实好像值得思量一番,于是说道:“须得散宜生去走一遭方可。”惧留孙见子牙不在提斩土行孙之事,连忙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子牙命左右:“去请上大夫散宜生来商议。”
而后看了土行孙一眼,又下命道:“放了土行孙。”不一时,上大夫散宜生来至相府,行礼之后。子牙吩咐道:“今邓九公有女邓婵玉,原系邓九公亲许土行孙为妻。今烦大夫至汤营作伐,乞为委曲周旋,务在必成,……如此如此,方可。”散宜生领命出城。
而邓九公此时还在营寨,就等着土行孙回来,只见他一去,却是毫无音;令探马打听多时,回报:“闻得土先行被子牙拿进城去了。”邓九公闻报大惊道:“此人捉去,西岐如何能克?”心下十分不乐。
又说这边散宜生领了子牙之令后,就出了城,来至汤营辕门口,对旗门官说道:“辕门将校,报与你邓元帅得知:岐周差上大夫散宜生有事求见。”于是军政官报进中军道:“启元帅:岐周差上大夫有事求见。”
邓九公心念电转,对军校说道:“吾与他为敌国,为何差人来见我!必定来下说词,岂可容他进营,惑乱军心。你与他说:‘两国正当争战之秋,相见不便。’”军政官出营,将邓九公之言回复于散宜生。
散宜生听后,对他说道:“‘两国相争,不阻来使。’相见何妨?吾此来奉姜丞相命,有事面决,非可传闻。再烦通报。”军政官见他不肯离去,只得又进营来,把散宜生的言语对着邓九公诉说一遍。
邓九公闻言沉吟片刻。这时一傍有正印先行官太鸾上前进言道:“元帅乘此机会放他进来,随机应变,看他如何说,亦可就中取事,有何不可?”邓九公也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道:“此说亦自有理。”
随即命左右:“请他进来。”旗门官出了辕门,对散宜生说道:“元帅有请。”散大夫下马,走进辕门,进了用作防御工事的三层鹿角,行至滴水檐前。邓九公迎了下来。散宜生见了邓九公连忙鞠躬,口中称道:“元帅!”邓九公见他知礼,也不敢怠慢,道:“大夫降临,有失迎侯。”彼此逊让行礼。
而后二人行至大营中军,分宾主坐下。邓九公先堵死了散宜生的话:“大夫,你与我今为敌国,未决雌雄,彼此各为其主,岂得徇私妄议。大夫今日见谕,公则公言之,私则私言之,不必效舌剑唇枪,徒劳往返耳。予心如铁石,有死而已,断不为浮言所摇。”
散宜生闻言,却是笑道:“吾与公既为敌国,安敢造次请见。只有一件大事,特来请一明示,无他耳。昨因拿有一将,系是元帅门婿;于盘问中,道及斯意。吾丞相不忍骤加极刑,以割人间恩爱,故命宜生亲至辕门,特请尊裁。”
邓九公听说,不觉大惊,反问道:“谁为吾婿,为姜丞相所擒?”散宜生说:“元帅不必故推,令婿乃土行孙也。”邓九公听散宜生如此说,不觉羞得面皮通红,心中大怒,厉声说道:“大夫在上:吾只有一女,乳名婵玉,幼而丧母。吾爱惜不啻掌上之珠,岂得轻易许人。今虽及笄,所求者固众,吾自视皆非佳婿。而土行孙何人,妄有此说也!”
散宜生却是劝慰道:“元帅暂行息怒,听不才拜禀:古人相女配夫,原不专在门第。今土行孙亦不是无名小辈,彼原是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门下高弟;因申公豹与姜子牙有隙,故说土行孙下山,来助元帅征伐西岐。
昨日他师父下山,捉获行孙在城,因穷其所事。彼言所以,虽为申公豹所惑,次为元帅以令爱相许,有此一段姻缘,彼因倾心为元帅而暗进岐城行刺,欲速成功,良有以也。昨已被擒,伏辜不枉。但彼再三哀求姜丞相、彼之师尊惧留孙曰:‘为此一段姻缘,死不瞑目。’之语。
即姜丞相与他师尊俱不肯赦,只予在傍劝慰:岂得以彼一时之过,而断送人间好事哉!因劝姜丞相暂且留人。宜生不辞劳顿,特谒元帅,恳求俯赐人间好事,曲成儿女恩情,此亦元帅天地父母之心。故宜生不避斧钺,特见尊颜,以求裁示。倘元帅果有此事,姜丞相仍将土行孙送还元帅,以遂姻亲,再决雌雄耳。并无他说。”
邓九公则是解释道:“大夫不知,此土行孙妄语耳。行孙乃申公豹所荐,为吾先行,不过一牙门裨将;吾何得骤以一女许之哉。彼不过借此为偷生之计,以辱吾女耳。大夫不可轻信。”
散宜生自然知道其中详细,却只是说道:“元帅也不必固却。此事必有他故。难道土行孙平白兴此一番言语,其中定有委曲。想是元帅或于酒后赏功之际,怜才惜技之时,或以一言安慰其心,彼便妄认为实,作此痴想耳。”
散宜生不愧是巧舌如簧,邓九公被散宜生这一番言语,就道出了邓九公一腔心事。邓九公在不知不觉间就回答道:“大夫斯言,大是明见!当时土行孙被申公豹荐在吾麾下,吾亦不甚重彼;初为副先行督粮使者,后因太鸾失利,彼恃其能,改为正先行官。
他首阵擒了哪咤,次擒黄天化,三次擒了姜子牙,被岐周众将抢回。土行孙进营,吾见彼累次出军获胜,治酒与彼贺功,以尽朝廷奖赏功臣至意。及至饮酒中间,彼曰:“元帅在上:若是早用末将为先行,吾取西岐多时矣。”
那时吾酒后失口,许之曰:‘你若取了西岐,吾将婵玉赘你为婿。’一来是奖励彼竭力为公,早完王事;今彼既已被擒,安得又妄以此言为口实,令大夫往返哉?”
散宜生闻言则是笑道:“元帅此言差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婚姻之事,人之大伦,如何作为儿戏之谈?前日元帅言之,土行孙信之;土行孙又言之,天下共信之;传与中外,人人共信,正所谓‘路上行人口似碑’。
将以为元帅相女配夫,谁信元帅权宜之术,为国家行此不得已之深衷也。徒使令爱千金之躯作为话柄,闺中美秀竟作口谈。万一不曲全此事,徒使令爱有白头之叹。吾窃为元帅惜之!今元帅为汤之大臣,天下三尺之童无不奉命;若一旦而如此,吾不知所税驾矣。乞元帅裁之。”
邓九公被散宜生一番口若悬河的言语,只说得是默默沉思,却是无言可答。只见一旁有太鸾上前,对邓九公附耳说道:“……如此如此,亦是第一妙计。”邓九公听了太鸾之言,虽是有些嗔怒,但也不无欣喜地对散宜生说道:“大夫之言深属有理,末将无不应命。只小女因先妻早丧,幼而失教,予虽一时承命,未知小女肯听此言。俟予将此意与小女商确,再令人至城中回复。”
散宜生见他如此,知道他必然是有一番自己的计较,也不多言,只是告辞离开。而后邓九公将他一路送至营门方才作别。散宜生进城之后入了相府,将邓九公的言语,从头至尾于子牙说了一遍。
子牙闻言,自然是知道邓九公打的是什么主意,大笑着说道:“邓九公此计,怎么瞒得我过!”一旁惧留孙也笑道:“且看如何来说。”子牙却不解释,只是吩咐:“动劳散大夫,俟九公人来,再为商议。”于是散宜生退去,子牙单独与惧留孙摆谈。
又说商营内,邓九公与太鸾商议道:“适才虽是暂允,此事毕竟当如何处置?”太鸾道:“元帅明日可差一能言之士,说,‘昨日元帅至后营,与小姐商议,小姐已自听允;只是两边敌国,恐无足取信,是必姜丞相亲自至汤营纳聘,小姐方肯听信。’
子牙如不来便罢,再为之计;若是他肯亲自来纳聘,彼必无带重兵自卫之理,如此,只一匹夫可擒耳。若是他带有将佐,元帅可出辕门迎接,至中军用酒筵赚开他手下众将,预先埋伏下骁勇将士,俟酒席中击杯为号,擒之如囊中之物。西岐若无子牙,则不攻自破矣。”
邓九公闻听太鸾如此说道,大喜过望:“先行之言,真神出鬼没之机!只是能言快语之人,随机应变之士,吾知非先行不可。乞烦先行明日亲往,则大事可成。”先前明明是夺了人家的先行之位,现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可见邓九公是深谙官场之道啊。
他现在是知道土行孙已经被擒,自己能不能完成朝歌交代的任务,就全取决于这些部将了,太鸾显然还是太年轻了,被这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主动回道:“若元帅不以末将为不才,鸾愿往周营叫子牙亲至中军,不劳苦争恶战,早早奏凯回军。”
邓九公闻言大喜。一宿晚景不题。到了次日,邓九公升了营帐,命太鸾进西岐去说亲。太鸾辞别邓九公,出了营寨,至西岐城下,对守门官将说道:“吾是先行官太鸾;奉邓元帅命,欲见姜丞相。烦为通报。”
于是守城官连忙赶到相府,报与姜丞相:“城下有汤营先行官太鸾求见,请令定夺。”子牙听罢,对一旁的惧留孙说道:“大事成矣。”惧留孙自从知晓了子牙的算计之后,对于这些事也有些预料,心里也是暗喜。
子牙对左右道:“速与我请来。”随后守门官同军校一齐赶至西岐城下,开了城门,对太鸾说道:“丞相有请。”太鸾连忙进了城,行至相府下马。左右通报子牙:“太鸾进府。”子牙与惧留孙一齐降阶迎接。
太鸾控背躬身说道:“丞相在上:末将不过马前一卒,礼当叩见;岂敢当丞相如此过爱?”子牙宽慰道:“彼此二国,俱系宾主,将军不必过谦。”太鸾再四逊谢,方敢就坐。
彼此温慰一番后,子牙暗中以言语挑道:“前者因惧道兄将土行孙擒获,当欲斩首;彼因再四哀求,言邓元帅曾有牵红之约,乞我少缓须臾之死,故此着散大夫至邓元帅中军,问其的确。倘元帅果有此言,自当以土行孙放回,以遂彼儿女之情,人间恩爱耳。幸蒙元帅见诺,俟议定回我。今将军赐顾,元帅必有教我。”
太鸾欠身回答道:“蒙丞相下问,末将敢不上陈。今特奉主帅之命,多拜上丞相,不及写书;但主帅乃一时酒后所许,不意土行孙被获,竟以此事倡明,主帅亦不敢辞。但主帅此女,自幼失母,主帅爱惜如珠。况此事须要成礼;后日乃吉日良辰,意欲散大夫同丞相亲率土行孙入赘,以珍重其事,主帅方有体面,然后再面议军国之事。不识丞相允否?”
子牙回道:“我知邓元帅乃忠信之士,但几次陛下有征伐之师至此,皆不由分诉,俱以强力相加;只我周这一段忠君爱国之心,并无背逆之意,不能见谅于陛下之前,言之欲涕。今天假其便,有此姻缘,庶几将我等一腔心事可以上达陛下,表白于天下也。我等后日,亲送土行孙至邓元帅行营,吃贺喜筵席。乞将军善言道达,姜尚感激不尽!”
太鸾逊谢一番后。子牙遂厚款太鸾整整一日,方才作别。太鸾出得城来之后,在营门前等令。左右报入营中:“有先行官等令。”邓九公命:“令来。”太鸾随后行至中军。邓九公连忙问太鸾道:“其事如何?”太鸾将姜子牙应允后日亲来言语,与邓九公诉说了一遍。
邓九公以手加额,大喜说道:“陛下洪福,彼自来送死!”太鸾则是适时提醒道:“虽然大事已成,但防备不可不谨。”邓九公也是点头,吩咐道:“选有力量军士三百人,各藏短刀利刃,埋伏帐外,听击杯为号,左右齐出;不论子牙众将,一顿刀剁为肉酱!”众将士得令而退。
邓九公命赵升领一支人马,埋伏在营左;等侯中军鼓响,就杀出来接应。又命孙焰红领一支人马,埋伏在营右;同样等侯中军鼓响,也杀出来接应。又命太鸾与儿子邓秀在辕门赚住众将。又吩咐后营小姐邓婵玉单独领一支人马,做为三路救应使。
邓九公吩咐停当之后,就在营内专程等候后日行事。而后左右将佐俱去依命安排。又说这边的子牙送太鸾出府归来后,与惧留孙商议道:“必须……如此如此,大事可成。”也不知子牙到底作何安排,只知道西岐众将也都开始动作了起来。
而后便是光阴迅速,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到了第三日。这一日,子牙下命:“杨戬变化,暗随吾身。”杨戬得令下去安排。子牙又命人选出精力壮卒五十名,装作抬礼的脚夫;辛甲、辛免、太颠、闳夭、四贤、八俊等悉数充作左右应接之人,俱各藏暗兵利刃在抬礼之中。
又命雷震子暗中领一支人马,抢他左哨,杀入中军接应。再命南宫适领一支人马,抢商军的右哨,也要杀入中军接应。金咤、木咤、龙须虎一起统领大队人马,随时准备救应抢亲。子牙全都吩咐妥当后,众将士全都暗暗出营埋伏。
又说邓九公这一日正在与女儿邓婵玉商议道:“今日子牙送土行孙入赘,原是赚子牙出城,擒彼成功。吾与诸将分剖已定;你可将掩心甲紧束,以备抢将接应。”其女虽然不喜父亲这般作为,却也是应允了下来。
而后邓九公吩咐升帐,命人铺毡搭彩,专候子牙前来。而子牙这时已经令诸将装扮停当了。又叫土行孙到身前听令。子牙专程吩咐他道:“你同至汤营,看吾号炮一响,你便进后营抢邓小姐,要紧!”土行孙本就是为了邓婵玉下山,自然是得令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