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在相府一直等至午时,才命散宜生先行离去,而后子牙方才收拾,出了城,往汤营进发。散宜生先至商汤辕门。早有太鸾接着,报于邓九公知道。于是邓九公降阶,至辕门来迎接散大夫。
散宜生对邓九公说道:“前蒙金诺,今姜丞相已亲自压礼,同令婿至此;故特令下官先来通报。”邓九公回道:“动烦大夫往返,尚容申谢。我等在此立等,如何?”散宜生推辞道:“恐惊动元帅不便。”邓九公自然不会在这种小节上松懈,只道:“不妨。”
双方都在辕门等候良久,邓九公远远地就望见子牙乘这四不相,带领脚夫一行,还不到五六十人,并且都并未佩戴甲冑兵刃。邓九公看罢,只觉得大事成已,是以心中不觉暗喜。随后子牙同众人一齐行至辕门。
子牙见邓九公同太鸾、散宜生都在辕门外立侯,便慌忙下骑。邓九公慌忙迎上前来,打躬行礼道:“丞相大驾降临,不才未得远接,望乞恕罪。”子牙忙答礼道:“元帅盛德,姜尚久仰芳誉,无缘末得执鞭;今幸天缘,得罄委曲,姜尚不胜幸甚!”
又只见惧留孙同土行孙一齐上前行礼。邓九公问子牙道:“此位是谁?”子牙回道:“此是土行孙师父惧留孙也。”邓九公闻言,连忙致款曲道:“久仰仙名,未曾拜识;今幸降临,足慰夙昔。”惧留孙也连连称谢。
彼此逊让一番后,大家才一起进得辕门。子牙睁眼观看,只见左右肆筵设席,结彩悬花,极其华美。怎见得好一派喜庆景象,有诗为证,诗曰:
结彩悬花气象新,麝兰香霭衬重茵。屏开孔雀千年瑞,色映芙容万谷春。金鼓两傍藏杀气,笙箫一派郁荆榛。孰知天意归周主,十万貔貅化鬼磷。
子牙正在营内看筵席之时,猛然看见两边的杀气上冲,子牙已是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与土行孙等众将丢个眼色;众人已解其意,一起上帐来。
邓九公与子牙等人行礼之后,子牙命左右道:“抬上礼来。”邓九公方才从子牙的随从手上接过礼单看玩,就只见辛甲暗中将抬礼之内的燃烧物,以信香点燃,顿时火起,哔哩啪啦之声不绝于耳,邓九公闻声吃了一大惊。
等到他仔细去看时,就只见子牙带来的脚夫已经一拥而前,各自取出暗藏在抬礼中的兵器,杀上帐来。邓九公措手不及之下,因为手上实在是没有趁手兵器,只得望后就跑。太鸾与邓秀见势不妙,也只得往后逃走。
只见商营四下里伏兵尽起,喊杀声振天。土行孙提了自己的兵器,就要往后营来抢邓婵玉小姐而。而前面子牙则是与众人抢上马骑,各自执兵刃厮杀开来。邓九公布置的那三百名刀斧手如何抵当得住。等到邓九公等人上得马后,出来迎战之时,商营就已经乱了。
赵升听闻营中鼓响,自左营杀来接应,孙焰红听得鼓响,也从右营杀来接应;却是被辛甲、辛免等将分投截杀。邓婵玉方欲前来接应,又被土行孙敌住,彼此混战。
不意还有雷震子、南宫适领着两枝人马从左右两边杀过来。成汤人马反在居中位置,以至于首尾受敌,如何抵挡得住;后面又有金咤、木咤等人同样率领着大队人马掩杀上来。邓九公见势不好,只得败阵而走;而军卒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邓婵玉见父亲与众将全都败下阵来,也虚闪一刀,就往正南方向上逃走。土行孙知晓邓婵玉善于发石伤人,也不追赶,而是就在原地,将捆仙绳祭起;隔空将邓婵玉捆了,跌下马来,被土行孙上前绰住,先擒进西岐城去了。
子牙与众将一齐追杀了邓九公足有五十余里,方才鸣金收军进城。邓九公与儿子邓秀并太鸾、赵升等人,一直退到岐山下方才收集败残人马,查点军卒,见没了小姐,不觉有些伤感。本事指望着能擒拿子牙,孰知反中了奸计,以至于追悔无及。只得在此处暂时扎住营寨。
又说子牙与惧留孙大获全胜,进城之后,升了银安殿坐下。诸将报功之后。子牙对惧留孙说道:“命土行孙乘今日吉日良时,与邓小姐成亲,何如?”惧留孙回道:“贫道亦是此意,时不宜迟。”
于是子牙命土行孙道:“你将邓婵玉带至后房,乘今日好日子,成就你夫妇美事。明日我另有说话。”土行孙领命,急不可耐地就去了。子牙又命侍儿:“搀邓小姐到后面,安置新房内去,好生伏侍。”
邓小姐娇羞无限,却是落在敌手,只能含泪不语;被左右侍儿挟持着往后房去了。子牙又命诸将在前面吃贺喜酒席。
话说邓小姐被侍儿搀扶至香房,土行孙早就等在这里了,连忙上前迎接。邓婵玉一见土行孙笑容可掬地样子,便觉得自己措身无地,顿时泪雨如倾,默默不语。土行孙又是百般安慰。
邓婵玉见他如此作态,不觉心中怒起,骂道:“无知匹夫,卖主求荣!你是何等之人,敢妄自如此?”土行孙虽是被骂了,却丝毫不影响他,依旧陪着笑脸答道:
“小姐虽千金之躯,不才亦非无名之辈,也不辱没了你。况小姐曾受我疗疾之恩,又是你尊翁泰山亲许与我,俟行刺武王回兵,将小姐入赘。人所共知。且前日散大夫先进营与尊翁面订,今日行聘入赘,丞相犹恐尊翁推托,故略施小计,成此姻缘。小姐何苦固执?”
邓婵玉则是解释道:“我父亲许散宜生之言,原是赚姜丞相之计,不意误中奸谋,落在彀中,有死而已。”土行孙强词夺理道:“小姐差矣!别的好做口头话,夫妻可是暂许得的?古人一言为定,岂可失信。
况我等俱是阐教门人,只因误听申公豹唆使,故投尊翁帐下以图报效;昨被吾师下山,擒进西岐,责吾暗进西城行刺武王、姜丞相,有辱阐教,背本忘师,逆天助恶,欲斩吾首,以正军法。
吾哀告师尊,姜丞相定欲行刑;吾只得把初次擒哪咤、黄天化,尊翁泰山晚间饮酒将小姐许我,俟旋师命吾入赘,我只因欲就亲事之心急,不得已方暗进西岐。吾师与姜丞相听得斯言,搯指一算,乃曰:‘此子该与邓小姐有红丝系足之缘,后来俱是周朝一殿之臣。’
因此赦吾之罪,命散大夫作伐。小姐,你想:若非天缘,尊翁怎么肯?小姐焉能到此?况今纣王无道,天下叛离,累伐西岐,不过魔家四将、闻太师、十洲三岛仙众皆自取灭亡,不能得志,天意可知,顺逆已见。又何况尊翁区区一旅之师哉!
古云:‘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小姐今日固执,三军已知土行孙成亲。小姐纵冰清玉洁,谁人信哉。小姐请自三思!”邓婵玉被土行孙一席话说得是低头不语。土行孙见小姐略有回心之意,又近前继续说道:“小姐自思,你是香闺艳质,天上奇葩;不才乃夹龙山门徒,相隔不啻天渊。今日何得与小姐觌体相亲,情同夙觏?”
土行孙说完之后,便欲上前,强牵邓婵玉的衣衫。邓小姐见此光景,不觉已是粉面通红,以手拒之,说道:“事虽如此,岂得用强!候我明日请命与父亲,再成亲不迟。”
可是土行孙此时早已是情兴已迫,根本就按纳不住,上前将邓婵玉一把搂定;小姐抵死拒住。土行孙说道:“良时吉日,何必苦推,有误佳期。”竟将一手去解邓婵玉的衣服。小姐双手推托,彼此扭作一堆。
邓小姐终归是个女流,如何敌得过土行孙这修道之人。不一时,就已是满面流汗,喘吁气急,手已酸软。土行孙乘隙就将右手插入了邓婵玉的里衣。等到邓婵玉用手挡抵之时,里面的衣带早就已经断开了。
只能用双手揝住里衣,其力愈怯。土行孙得了空,就以双手一抱,顿时暖玉温香,已经贴满胸怀。将邓婵玉的檀口香腮,轻轻紧搵。小姐一时娇羞无主,将脸左右闪躲,却是毫无办法,一时间竟是流泪满面地说道:“如是恃强,定死不从!”
土行孙那里肯放,依旧死死压住。彼此推扭,又过了一个时辰。土行孙见小姐始终是不肯顺从自己,于是假意诓骗道:“小姐既是如此,我也不敢用强,只恐小姐明日见了尊翁变卦,无以为信耳。”
小姐闻言,连忙说道:“我此身已属将军,安有变卦之理。只将军肯怜我,容见过父亲,庶成我之节;若我是有负初心,定不逢好死。”土行孙又说:“既然如此,贤妻请起。”土行孙将一手搂抱着邓婵玉的玉颈,轻轻将她扶起。
邓婵玉以为土行孙是真心要放她起来,是以不曾提防,将身起来之时,一手推开土行孙之手,却反被土行孙乘机将他的双手插入了小姐的腰里,抱紧了一拎,腰带就已是松了,里衣也径直往下一卸。
邓婵玉被土行孙所算,及落手相持里衣之时,已被土行孙以双肩隔住了手,如何下得来!小姐展挣不住,不得已说道:“将军薄幸!既是夫妻,如何哄我?”土行孙毫不在意,答道:“若不如此,贤妻又要千推万阻。”
小姐见今日已无幸免之理,本欲咬舌自尽,以全名节,却不料虚空当中正看着这一幕的墟狱早就发现了邓婵玉的想法,暗中施了手段,惑住邓婵玉心智,于是邓婵玉便闭目不言,娇羞满面,任由土行孙解带脱衣。
而后二人扶入锦被之中,邓婵玉对土行孙说道:“贱妾系香闺幼稚,不识云雨,乞将军怜护。”土行孙回道:“小姐娇香艳质,不才饮德久矣,安敢狂逞。”正是:翡翠衾中,初试海棠新血;鸳鸯枕上,漫飘桂蕊奇香。彼此温存,交相慕恋,极人间之乐,无过此时矣。
土行孙与邓婵玉成就夫妇之实。等到一夜晚景已过。次日,夫妻二人起来,邓婵玉虽然不知为何昨晚会发展成这样子,但是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得认命。
二人具皆梳洗完毕后,土行孙对邓婵玉说道:“我二人可至前殿,叩谢姜丞相与我师尊抚育成就之恩。”邓婵玉在旁提醒道:“此事固当要谢,但我父亲昨日不知败于何地,岂有父子事两国之理!乞将军以此意道达于姜丞相得知,作何区处,方保两全。”
土行孙点点头,说道:“贤妻之言是也。伺上殿时,就讲此事。”二人交谈还没完,就只见子牙已是升殿,众将上殿参谒之后。土行孙与邓婵玉夫妻二人上前叩谢。
子牙问邓婵玉道:“邓婵玉今属周臣,尔父尚抗拒不服。我欲发兵前去擒剿,但你系他骨肉至亲,当如何区处?”土行孙上前启奏道:“婵玉适才正为此事与弟子商议,恳求师叔开恻隐之心,设一计策,两全其美。此师叔莫大之恩也。”
子牙闻言,立马就有了主意,说道:“此事也不难。若婵玉果有真心为国,只消得亲自去说他父亲归周,有何难处。但不知婵玉可肯去否?”邓婵玉上前跪下,进言道:“丞相在上:贱妾既已归周,岂敢又蓄两意。早晨婵玉已欲自往说父亲降周,惟恐丞相不肯信妾真情,致生疑虑,若丞相肯命妾说父归降,自不劳张弓设箭,妾父自为周臣耳。”
子牙于是说道:“我断不疑小姐反复。只恐汝父不肯归周,又生事端耳。今小姐既欲亲往,吾拨军校随去。”邓婵玉拜谢子牙之后,就领了兵卒出城,往岐山而来。
又说邓九公在岐山脚下收集起残兵,原地驻扎了一夜;等到次日升帐,其子邓秀同部将太鸾、赵升、孙焰红在一旁侍立。邓九公说道:“吾自行兵以来,未尝遭此大辱;今又失吾爱女,不知死生,正是羊触藩篱,进退两离,奈何,奈何!”
太鸾启奏道:“元帅可差官赍表进朝告急,一面探听小姐下落。”一群人正在迟疑之间,有左右探马来报说道:“小姐领一支人马,打西周旗号,至辕门等令。”太鸾等人皆是惊愕不定。邓九公连忙传令:“令来。”
于是左右开了辕门,邓婵玉在门外下马,进了辕门来,到了中军,双膝跪下。邓九公看见邓婵玉如此行径,慌立起问道:“我儿这是如何说?”邓婵玉一听父亲如此说,就想起了昨晚被土行孙硬逼这做了夫妻,不觉流泪满面地说道:“孩儿不敢说。”
邓九公见了也是心中有气,怒道:“你有甚么冤屈?站起来说无妨。”邓婵玉于是说道:“孩儿系深闺幼女,此事俱是父亲失言,弄巧成拙。父亲平空将我许了土行孙,勾引姜子牙做出这番事来,将我擒入西岐,强逼为婚。如今追悔何及!”
邓九公听得邓婵玉只言,吓得是魂飞天外,以至于半晌无言。邓婵玉见事情已是无可追悔了,便又进言说道:“孩儿今已失身为土行孙妻子,欲保全爹爹一身之祸,不得不来说明。今纣王无道,天下分崩。三分天下,有二归周。其天意人心,不卜可知。
纵有闻太师、魔家四将与十洲三岛真仙,俱皆灭亡。顺逆之道明甚。今孩儿不孝,归顺西岐,不得不以利害与父亲言之。父亲今以爱女轻许敌国,姜子牙亲进汤营行礼,父亲虽是赚辞,谁肯信之!父亲况且失师辱国,归商自有显戮。
孩儿乃奉父命归适良人,自非私奔桑濮之地,父亲亦无罪孩儿之处。父亲若肯依孩儿之见,归顺西周,改邪归正,择主而仕;不但骨肉可以保全,实是弃暗投明,从顺弃逆,天下无不忻悦。”
邓九公被女儿一番言语,说得也觉得大是有理,自己又沉思想道:“欲奋勇行师,众寡莫敌;欲收军还国,事属嫌疑……”沉吟半晌之后,对邓婵玉问道:“我儿,你是我爱女,我怎的舍得你!只是天意如此。但我羞入西岐,屈膝与子牙耳。如之奈何?”
邓婵玉则是回禀道:“这有何难!姜丞相虚心下士,并无骄矜。父亲果真降周,孩儿愿先去说明,令子牙迎接。”邓九公见邓婵玉都如此说了,说明已经心属周国,而她又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是自己回去了,战事失利又加上女儿嫁入敌国,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邓九公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之后,便命邓婵玉先行,而后邓九公则领众军归顺了西岐。邓婵玉先至西岐城内,入了相府,对子牙将刚才的事全都诉说了一遍。子牙闻言大喜,知晓邓九公必定来降,于是命左右道:“排队伍出城,迎接邓元帅。”
左右闻命,俱皆披执迎接出里余之地,就已经看见邓九公带着军卒来至。子牙说道:“元帅请了!”邓九公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忙在马上欠背躬身行礼道:“末将才疏智浅,致蒙谴责,理之当然。今已纳降,望丞相恕罪。”
子牙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见邓九公如此客气,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便连忙勒骑向前,携邓九公手,双骑并辔说道:“今将军既知顺逆,弃暗投明,俱是一殿之臣,何得又分彼此。况令爱又归吾门下师侄,吾又何敢赚将军哉。”
邓九公看子牙对来降之人,依旧讲礼,心中自是不胜感激。二人一路叙至相府方才下马,进了府内银安殿,子牙命人重整筵席,同诸将饮庆贺酒一宿。等到次日,带着邓九公来见武王,朝贺行礼,武王依旧对邓九公封官加爵。
且不提邓九公归周之后的各项事宜,只见有探马报入汜水关,韩荣听得邓九公已经纳降,还将女儿私自配与敌国,韩荣虽是震惊,却也没忘了飞报将此事报至朝歌。这一日有上大夫张谦看本,见了此报,心中大惊,忙进内打听,知晓纣王还在摘星楼,只得上楼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