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英上马提刀,先将一红葫芦执在手中,放出葫芦里的四十九根太阳神针,先在城里就将宝贝提出。邓婵玉只听得里面马响,二目已是被这神针射住,观看不明,早被高兰英手起一刀,挥于马下。可怜!正是:孟津未会诸侯面,今日夫妻丧渑池。
高兰英斩了邓婵玉之后,将邓婵玉的首级也进城号令在了城门上。哨马报入中军,备言前事。子牙知道邓婵玉也死了之后,心中着实伤悼,对众门人说道:“今高兰英有太阳神针,射入二目,非同小可,诸将俱要防备。”
而后周军只得先按兵不动,再想方设法以取此县。南宫适提议道:“这一小县,今损无限大将,请元帅着人马四面攻打,此县可以屣为平地。”于是子牙传令,命:“三军四面攻打!”在渑池四面都架起云梯火炮,三军吶喊,攻打甚急。
张奎夫妻却是千方百计地看守此城。周军一连攻打了足足两个昼夜,却还是不能得下。子牙心中甚恼,只得下命:“暂退,再为设计;不然徒令军士劳苦无益耳。”众将虽是还想继续,但士兵们却是吃不住了,只得鸣金收军回营。
这边张奎又修本往朝歌城而来。差官渡了黄河,前至孟津,见已是有四百镇诸侯在此处驻札人马。差官只得潜踪隐迹,一路无词,至朝歌馆驿中,歇了一宵后。等到次日,将本送到文书房投递进去。
那日看本的乃是微子。微子接过这本章看了,知道周军居然已经杀至渑池,连忙入了内庭,只见纣王还在鹿台上宴乐。微子只得先至台下侯旨,纣王宣微子上可鹿台,微子行礼称臣之后,纣王王问道:“皇伯有何奏章?”
微子回道:“武王兵进五关,已至渑池县,损兵折将,莫可支撑,危在旦夕。请陛下速发援兵,早来协守。不然,臣惟一死,以报君恩。何况此县离都城不过四五百里之远,陛下还在此台宴乐,全不以社稷为重。
孟津现有南方、北方四百诸侯驻兵,候西伯共至商郊,事有燃眉之急;今见此报,使臣身心加焚,莫知所措。愿陛下早求贤士,以治国事,拜大将以剿反叛,改过恶而训军民,修仁政以回天变,庶不失成汤之宗庙也。”
纣王闻奏,也是大惊,说道:“姬发反叛,而今已侵陷孤之关隘,覆军杀将,兵至渑池,情殊可恨!孤当御驾亲征,以除大恶。”中大夫飞廉却是启奏道:“陛下不可!今孟津有四百诸侯驻兵,一闻陛下出军,他让过陛下,阻住后路,首尾受敌,非万全之道也。
陛下可出榜招贤,大悬赏格,自有高名之士应求而至。古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何劳陛下亲御六师,与叛臣较胜于行伍哉?”纣王本就不想涉险,先前也不过气话,听得飞廉之言,应道:“依卿所奏。速传旨,悬立赏格,张挂于朝歌四门,招选豪杰,才堪督府者,不次铨除。”
纣王既然传下令去了,自然很快此时就有人去做,这榜在朝歌四个城门张贴开后,就引得四方哄动,把整个朝歌城内的万民一日之内都惊慌了数次。
只见这一日,朝歌城内来了三个豪杰,来揭下榜文。守榜军士随同三人先往飞廉府里来参谒。门官报入中堂,飞廉道:“有请。”三人进府之后,与飞廉见礼,说道:“闻陛下招募天下贤士,愚下三人自知非才,但君父有事,愿捐驱敢效犬马。”
飞廉见三人俱是气宇清奇不似凡人,就命人给三位赐坐。三人却也客气,说道:“吾等俱是闾阎子民。大夫在上,子民焉敢坐。”飞廉闻言,更觉得三人必是能人,却是劝道:“求贤定国,聘杰安邦,虽高爵重禄,直受不辞,又何妨于一坐耶。”
三人告过罪后,方才坐下。飞廉问道:“三位姓甚?名谁?住居何所?”三人将一手本呈上,飞廉观看,原来三人乃是梅山人氏,一名袁洪,一名吴龙,一名常昊。此乃“梅山七圣”;先是三人投见,后面的都将陆续而来。
袁洪者是白猿精;吴龙者是蜈蚣精;常昊者是长蛇精;三人假借“袁”、“吴”、“常”三字取之为姓而已。只是飞廉自然不知此事,看了三人姓名之后,就将三人带入了朝门,来朝见纣王。
飞廉入内庭后,就见纣王正在显庆殿内与恶来奕棋,有当驾官启奏:“中大夫飞廉候旨。”纣王吩咐道:“宣来。”飞廉见驾,启奏道:“臣启陛下:今有梅山三个杰士,应陛下求贤之诏,今在午门侯旨。”纣王大悦,命道:“传旨宣来。”
少时,就见三人具皆来至殿下,山呼拜毕,纣王赐三人平身,三人谢恩之后,侍立在两傍。纣王问道:“卿等此来,有何妙策可擒逆贼?”
袁洪启奏道:“姜尚以虚言巧语,纠合天下诸侯,鼓惑黎庶作反;依臣愚见,先破西岐,拿了姜尚,则八百诸侯望陛下降诏招安,赦免前罪,天下不战而自平也。”
纣王闻奏,龙心大悦,封袁洪为大将,吴龙、常昊二人为先行,又命殷破败为参军,雷开为五军总督,使殷成秀、雷鵾、雷鹏、鲁仁杰等人俱皆随军征伐。而后纣王又传旨,在嘉庆殿排宴,庆赏诸臣。
内中却是有鲁仁杰自幼就多读书,是以广识英雄,见袁洪行事不按礼节,暗思想道:“观此人行事不是大将之才,且看他操演人马,便知端的。”当日宴散之后,众人次日谢过纣王恩典。待到三日之后,众人下教场来,操演三军。
鲁仁杰看袁洪的举动措置,俱不如法,谅绝非是姜子牙的敌手,但此时正是朝歌用人之际,鲁仁杰也只得将机就计而已。等到次日,袁洪又来朝见纣王,纣王吩咐道:“元帅可先领一支人马,往渑池县佐张奎以阻西兵,元帅意下如何?”
袁洪说道:“以臣观之,都中之兵不宜远出。”纣王却是有些奇怪,问袁洪道:“如何不宜远出?”袁洪启奏道:“今孟津已有南北二路诸侯驻札,以窥其后,臣若往渑池,此二路诸侯拒守孟津,阻臣粮道,那时使臣前后受敌,此不战自败之道。
况粮为三军生命,是军未行而先需者也。依臣之计,不若调二十万人马,阻住孟津之咽喉,使诸侯不能侵搅朝歌,一战成功,大事定矣。”纣王闻言大悦,说道:“卿言甚善,真乃社稷之臣!依卿所奏施行。”
袁洪随后调兵二十万,有吴龙、常昊为先行,殷破败为参赞,雷开为五军都督,使殷成秀、雷鵾、雷鹏、鲁仁杰随军征伐,大军开播,往孟津而来。袁洪调兵在孟津驻札,以阻诸侯的咽喉。
而渑池县内,张奎日夜都在望着朝歌能发来救兵,忽有报马报入府来,说道:“陛下招了新元帅袁洪,调兵二十万驻札孟津,以阻诸侯;未见发兵来救渑池。”张奎闻报大惊:“陛下不发救兵,此城如何拒守!况前有周兵,后有孟津,四百诸侯前后合攻,此取败之道。今反舍此不救,奈何?”
张奎忙与夫人高兰英共议此事。夫人却还是不死心,劝张奎道:“料吾二人也可阻住周兵。今袁洪拒住孟津,则南北诸侯也不能抄我之后。只打听袁洪得胜,若破了南北二侯,我再与你去合兵共破周武,再无有不胜之理。俺们如今只设法守城,不要与周将对敌;待他粮尽兵疲,一战成功,无有不克。此万全之道也。”
只是张奎却没有高兰英那般自信,心下有些狐疑不定。而这边子牙见渑池不过是一个小县,却是始终攻打不下,反倒是阵亡了许多将官,故此纳闷在中军,暗暗点首嗟叹道:“可怜这些扶主定国英雄,沥胆披肝,止落得遗言在此,此身皆化为乌有!”
子牙正在那里伤悼之时,忽闻辕门官来报:“有一道童求见。”子牙传令:“请来。”少时,只见一道童至帐下行礼说道:“弟子乃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的门人。因师兄土行孙在夹龙山猛兽崖被张奎所害,家师已知应上天之数,这是救不得的;只是过渑池须有原故。家师特着弟子来此下书,师叔便知端的。”
子牙接上书来,将书展开观看,只见书曰:
“道末惧留孙致书于大元帅子牙公麾下:前者土行孙合该于猛兽崖死于张奎之手,理数难逃,贫道只有望崖垂泣而已,言之可胜长叹!
今张奎善于守城,急切难下,但他数亦当终。子牙公不可迟误,可令杨戬将贫道符印先在黄河岸边,等杨任、韦护追赶至此擒之。取城只用哪咤、雷震子足矣。子牙公须是亲自用调虎离山计,一战成功。此去自然坦夷。只候封神之后,再图会晤。不宣。”
子牙看罢此书,又看了惧留孙随书附带的符印,而后打发童子回山。当日子牙传令道:“哪咤领令箭,雷震子领令箭前去,……如此而行。杨戬、杨任领柬帖前去,……如此。韦护领柬帖前去,……如此。”子牙俱皆吩咐完毕。
到了晚上,只听得周营中鼓响,三军吶喊,一起杀奔至城下而来。张奎急忙上城,设法守护,仰仗张奎百计千方的防御,这渑池城一时却是急切难下。子牙知道张奎善于守城,便暂鸣金收兵。
等到次日的午末未初时分,自由请武王上帐相见,对武王说道:“今日请大王同老臣出营,看看渑池县城池,好去攻取。”武王乃忠厚君子,不疑有他,随即应道:“孤愿往。”很快就同子牙一起出营,至渑池城下的周围看了。
只见子牙用手指着渑池对武王说道:“大王若破此城,须用轰天大炮,方能攻打;此城一时可破也。”子牙与武王正在城下指画,谋算攻城之事,只见渑池城上的哨探士卒报与张奎:“启老爷:姜子牙同一穿红袍的在城下探看城池。”
张奎听得探报,当即上城来看时,见果然是子牙同武王在城下,周围随意指画。张奎自思想道:“姜尚欺吾太甚!只因连日吾坚守此城,不与他会战,他便欺我,至吾城下,肆行无忌,藐视吾无人物也。”又想要是趁此机会击杀武王和子牙,则渑池之危自解。
想通关节之后,张奎随即下城,与夫人吩咐道:“你可用心坚守此城,待我出城走去杀来,以除大患。”夫人便上城观战。只见张奎上马拎刀,开了渑池城门,一马飞来,大呼喊道:“姬发、姜尚!今日你命难逃也!”正是: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子牙同武王一起拨马向西就走。张奎随后赶来,周营中却是一将也不曾出来接应,张奎便放心赶来。堪堪赶了有三十里,只听得金鼓齐鸣,锣声响亮,三军吶喊,震动天地,周营中的大小将官一齐出营来,杀奔至渑池城下。
高兰英此时在城上全装甲冑地守护城池,忽然听得周营中又是鼓响,却是不知其故。忽然看见城上落下一个哪咤来,现出三首八臂的真身,脚踏风火轮,摇动火尖枪杀来。高兰英急忙上马,用双刀抵住了哪咤。
二人在城上却是有些不便争持,高兰英走马下了城,哪咤随后赶来。又有雷震子早展开二翅,飞上城来,使开一条黄金棍,把城上军士全都打开,随后斩关落锁,放周兵进城。
高兰英见事不好,正欲取出葫芦,放太阳神针,却早已是来不及了,被哪咤一乾坤圈,打中顶上,翻下马来,哪吒又是一枪扎进高兰英肋下,高兰英顿时死于非命,一魂早往封神台去了。有诗为证,诗曰:孤城死守为成汤,今日身亡实可伤。全节全忠名不朽,女中贞烈万年扬。
这边雷震子、哪咤进了渑池县后,县内的军士见打死了主母,俱皆伏地请降。哪咤吩咐:“俱免汝死,候元帅来安民。”哪咤又向雷震子说道:“道兄且在城上拒住,吾还去接应师叔与武王,恐怕惊了主公。”雷震子点头应道:“道兄不可迟疑,当速行为是。”
而后哪咤把风火轮登开,往正西上赶来。只见张奎正在后面赶着子牙,赶了有二十里远近,只听得身后鼓声四起,喊声大振,心下甚是惊疑,也不去赶子牙,而是往后望去。子牙在后面大呼喊道:“张奎!你渑池已失,何不归降?”
张奎心中着慌,情知已经中计,便勒转马,往旧路而来;只是此时天色又黑,张奎正好遇上哪咤现出三首八臂真身迎来。哪咤见了张奎,大骂道:“逆贼!你今日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
张奎也是大怒,摇刀直取哪吒。哪咤以手中枪急架相还。二人交战未及数合,哪咤又祭起九龙神火罩罩来。张奎知道此宝的利害,连忙把身子一扭,就往地下去了。
而哪咤见张奎又用地行之术先走了,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土行孙的光景,心上不觉十分悲悼,也不犹豫,而是往前来迎接武王。这边张奎急走至渑池城下,见有雷震子立于城上,知道城池已陷,又不知夫人如今存亡,自思想道:“不若往朝歌,与袁洪合兵一处,再作道理。”
这边哪咤上前迎接了武王与子牙二人,一同回了渑池县来,将大军进城屯札在内,又将城上的周将首级收殓起来,设祭祀之,于高阜处安葬死伤士兵。
又见张奎全装甲冑,在地下纵地行之术,往黄河大道而走,如风一般,飞云掣电而来。而这边早有准备的杨任,远远的就望见张奎从地底下过来了,杨任知会身边的韦护道:“道兄,张奎来了。你须是仔细些,不要走了他。你看我手往那里指,你就往那边祭降魔杵镇之。”
韦护点头应道:“谨领尊命。”这边张奎正在地下遁走,远远地看见杨任骑着云霞兽,脸上的手心里那两只神光射耀着往下看着地,嘴里还大呼道:“张奎不要走!今日你难逃此厄也!”张奎听得,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停滞,依旧纵着地行法“刷”的一声,须臾就走有一千五百里远。
杨任在地上催着云霞兽,紧紧追赶着张奎。而韦护则是在上头只顾看着杨任;杨任则是只看着张奎在地底下;如今三处看着,好赶!正是:上边韦护观杨任,杨任生追“七杀神”。
张奎在地下见杨任紧紧跟随在他头上:如果张奎往左,杨任便也往左边来赶;张奎往右,杨任也往右边来赶。张奎无法,只得继续往前飞走。看着就要行至黄河岸边只是,就见前有杨戬奉这惧留孙的柬帖在黄河岸边专等杨任。
只见远远杨任追赶来此处,杨任也看见了杨戬,于是大呼喊道:“杨道兄!张奎来了!”杨戬听得,连忙将腹中的三昧火喷出,烧了惧留孙留下的指地成钢的符篆,立在黄河岸边。
张奎正行之间,方至黄河边,只见四处却是如同铁桶一般,半步不能动,左撞左不能通,右撞右不能通,只得撤身回来,可后面也犹如铁壁一般。张奎正慌忙无措之时,杨任用手往下一指;半空中的韦护就把降魔杵往下打来。此宝乃镇压邪魔护三教大法之物,又是他我亲自炼制的一件后天至宝,张奎怎禁得起。
有诗为证,诗曰:金光一道起空中,五彩云霞协用功。鬼怪逢时皆绝迹,邪魔遇此尽成空。皈依三教称慈善,镇压诸天护法雄。今日黄河除“七杀”,千年英气贯长虹。
韦护祭起降魔杵,把张奎打成虀粉之后,张奎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三位门人得胜之后,归来一齐来见子牙,将先前打死张奎,一路追赶至黄河之事,与子牙说了一遍。子牙听说张奎已死,心中大喜,在渑池县内住了数日,择日起兵。
那日,周营内整顿好人马,离了渑池县,前往黄河而来。此时已经快是隆冬天气,众将官重重铁铠,迭迭征衣,只见寒气甚胜。怎见得好冷,有赞为证:
重衾无暖气,袖手似揣冰。败叶垂霜蕊,苍松挂冻铃。地裂因寒甚,池平为水凝。鱼舟空钓线,仙观没人行。樵子愁柴少,王孙喜炭增。征人须似铁,诗客笔如零。皮袄犹嫌薄,貂裘尚恨轻。蒲团僵老衲,纸帐旅魂惊。莫讶寒威重,兵行令若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