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活捉了杨戬之后,掌鼓进县,升厅坐下,令左右道:“将周将推来!”随后左右将杨戬拥至厅前,杨戬站立不跪。张奎大喝问道:“既被吾擒,为何不跪?”杨戬回道:“无知匹夫!我与你既为敌国,今日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张奎闻言大怒,命左右道:“推去斩首号令!”只见左右将杨戬斩了之后,持杨戬首级号令在县门外。张奎方欲坐下之时,不一时,只见管马的下人来报,道:“启老爷得知:祸事不小!”张奎大惊,问道:“甚么祸事?”
管马的回道:“老爷的马好好的吊下头来。”张奎听得此言,不觉失色,顿足叹道:“吾成大功,全仗此乌烟兽,岂知今日无故吊下头来!”正在厅上急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烟生之时,忽闻探报:“方才被擒的周将又来搦战。”
张奎顿然醒悟了过来:“吾中了此贼奸计!”随即换了一匹普通凡马,提刀在手,又出城来;一见杨戬,大骂道:“逆贼擅坏吾龙驹,气杀我也!怎肯干休?”杨戬却是笑道:“你仗此马伤吾周将,我先杀此马,然后再杀你的驴头!”
张奎切齿大骂道:“不要走!吃吾一刀!”使开手中刀来取。杨戬以刀急架相迎。又战有二十合后,杨戬又卖个破绽,又被张奎给抓住腰内的丝绦,轻轻地拎将了过去,二次擒来。张奎大怒喝道:“这番看你怎能脱去!”正是:张奎二次擒杨戬,只恐萱堂血染衣。
张奎捉了杨戬进城之后,坐在厅上。忽报,后边有夫人高兰英来至张奎面前,问起升厅缘故?张奎长吁叹道:“夫人,我为官多年,得许大功劳,全仗此乌烟兽;今日周将杨戬用邪术坏吾龙驹,这次又被我擒来,还是将何法治之?”
夫人想了一想,也没有应答,只是说道:“推来我看。”张奎传令道:“将杨戬推来。”少时,左右将杨戬推至厅前,高兰英一见,笑道:“吾自有处治。将乌鸡黑犬血取来,再用尿粪和匀,先穿起他的琵琶骨,将血浇在他的头上,又用符印镇住,然后斩之。”
张奎如法制度。而后夫妻二人一齐出了府前,看见左右一一如此施行。高兰英又在杨戬身上用过符印之后,先将血粪往杨戬的头上浇,而后亲自手起一刀,将杨戬首级砍落在地,夫妻大喜。
二人方才进府来到厅前,忽然听得后边丫环飞报出厅来,哭着禀告道:“启老爷,夫人:不好了!老太太正在香房,不知那里秽污血粪把太太浇了一头,随即就吊下头来,真是异事惊人!”张奎大叫道:“又中了杨戬妖术!”而后放声大哭,如醉如痴一般。
张奎自思想道:“老母养育之恩未报,今因为国,反将吾母丧命,真个痛杀我也!”忙取棺椁将老母尸身收殓起来。
这边杨戬径直进了中军,来见子牙,备言先前之事:“……先斩其马,后杀其母,先惑乱其心,然后擒张奎不难矣。”子牙大喜道:“此皆是你不世之功。”又说这边张奎想着报母亲之仇,于是上马提刀,来周营搦战。
此时子牙在中军正与众将商议进兵之策,忽报:“张奎搦战。”哪咤请命:“弟子愿往。”而后登一对风火轮而出,现出八臂三首的真身,来战张奎,大呼喊道:“张奎若不早降,悔之晚矣!”张奎大怒,催开马来,仗手中刀来取。
哪咤使手中枪劈面迎来。二人交战未及三五合,哪咤就将九龙神火罩祭起去,把张奎连人带马给罩住。用手一拍,只见罩内九条火龙一齐吐出烟火,遍地烧来。之事哪吒却不知张奎也会地行之术,如土行孙一般。
此时张奎见哪吒的九龙神火罩落将下来,知道不好,他先滚下马来,就地下去了。哪咤却是不曾留心看,几乎误了大事,只是烧死了他一匹马。哪咤而后掌鼓回营,见子牙,说道:“张奎已被烧死。”子牙大喜。
这边张奎进城之后,对妻子说道:“今日与哪咤接战,果然利害,被他提起火龙罩将我罩住,若不是我有地行之术,几乎被他烧死。”高兰英提议道:“将军今夜何不地行进他营寨,刺杀武王君臣,不是一计成功,大事已定,又何必与他争能较胜耶!”
张奎恍然大悟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只因那杨戬可恶,暗害吾老母,惑乱吾心,连日神思不定,几乎忘了。今夜必定成功。”于是张奎打点收拾好,暗带利刃以地行之术,进了周营。正是:武王洪福过尧舜,自有高人守大营。
这边子牙在帐中,闻得张奎已死,与众将商议要取渑池。到了晚,发下令箭,在营中点练士卒,到了三更造饭,四更整饬完毕,只待五更登城,一鼓成功。子牙吩咐完后。正是天意如此,也是墟狱算计,这日恰好是杨任在巡外营。
到了将近二更时分,张奎在渑池县内,把身子一扭,地行径直往周营而来,将至辕门之时,适逢杨任来至前营。他不知杨任眼眶里长出来的两只手,手心里那两双眼厉害,此眼上看天庭,下观地底,中看人间千里。
彼时杨任两只眼,忽见地下有张奎提着一口刀径直进了辕门,杨任喝道:“地下是张奎,慢来!有吾在此!”张奎见被人看破,心中大惊道:“周营中有此等异人,如何是好!”自思:“吾在地下行得快,待吾进中军杀了姜尚,他就来也是迟的。”
于是张奎依旧仗刀而入,杨任一时有些着急,将坐下的云霞兽一磕,至三层圈子内,击响营中云板,大呼喊道:“有刺客进营!各哨仔细!”不一时,合营将士全都起来了。子牙听闻外面声音,急忙起来升帐,众将官解释弓上弦,刀出鞘,两边火把灯球,将营内照耀如同白昼。
子牙问左右道:“刺客从那里来?”只见拿杨任进帐启奏道:“张奎提刀在地下径进辕门。弟子故敢击云板报知。”子牙大惊问道:“昨日哪咤已把张奎烧死,今夜如何又有个张奎?”杨任又说道:“此人还在此听元帅讲话。”
子牙闻言,顿时惊疑未定,四处看着,想知道张奎在何处,一傍有杨戬进言说道:“候弟子天明再作道理。”张奎这一遭,就把周营里足足给乱了半夜。而张奎在地底下,见周营戒备森严,情知不得成功,只得先回去渑池。
杨任一只眼只看得地下张奎已是走出了辕门,杨任连忙也走出辕门,一直幕送张奎至渑池城下方才回营,就是担心他又杀个回马枪。当时张奎进城了后,来至府中,高兰英问道:“功业如何?”张奎只是摇头道:“利害!利害!周营中有许多高人,所以五关势如破竹,不能阻挡。”
而后将自己进营之后,发生的事与夫人细细说了一遍。夫人闻言便说道:“既然如此,可急修本竟往朝歌,请兵协守;不然,孤城岂能阻挡周兵?”张奎自然是从其言语,忙修本差官前往朝歌求援。
等到天明时分,杨戬往城下来,点名叫道:“张奎出来见我!”张奎闻报,上马提刀,开放城门,正是仇人见了仇人,大骂道:“好匹夫!暗害吾母,与你不共戴天!”杨戬也回道:“你这逆天之贼,若不杀你母,你也不知周营中利害。”
而后张奎大叫:“我不杀杨戬,此恨怎休!”舞刀直取杨戬。杨戬以手中刀赴面交还。两马相交,双刀并举。未及数合,杨戬就祭起哮天犬要来伤张奎。张奎见此犬奔来,连忙下马,运起地行之术,立刻就不见了。杨戬观之,不觉心中咨嗟。正是:张奎道术真伶俐,赛过周营土行孙。
杨戬回营来见子牙,子牙问杨戬道:“今日会张奎,如何?”杨戬把张奎会地行道术与子牙说了一遍:“真好似土行孙!夜来杨任之功莫大焉!”子牙却是大喜,既然知晓如何克制,却也不难应付,传令道:“以后只令杨任巡督内外,防守营门。”
这边张奎进城至府,见了夫人高氏,对她说道:“今会杨戬,料周营道术之士甚多,吾夫妻不能守此城也。依吾愚见,不若弃了渑池,且回朝歌,再作商议。你的意下如何?”夫人却是劝张奎道:“将军之言差矣!俺夫妻在此镇守多年,名扬四方,岂可一旦弃城而去。况此城关系非浅,乃朝歌屏障,今一弃此城,则黄河之险与周兵共之,这个断然不可!明日待我出去,自然成功。”
于是次日,高兰英出城来,至周营前搦战。子牙正坐在营中,忽闻报:“有一女将请战。”子牙问左右道:“谁可出马?”一旁有邓婵玉应声答道:“末将愿往。”子牙叮嘱邓婵玉道:“须要小心。”邓婵玉点头应道:“末将知道。”
说完之后,邓婵玉上了马,只听得一声鼓响,展开两杆大红旗出营,大呼问道:“来将何人?快通名来!”高兰英观看,见对阵也是一员女将,心下疑惑,忙应道:“吾非别人,乃镇守渑池张将军夫人高兰英是也。你是谁人?”邓婵玉回道:“吾乃是督运粮储土将军夫人邓婵玉是也。”
高兰英听说是邓婵玉,大骂道:“贱人!你父子奉敕征讨,如何苟就成婚,今日有何面目归见故乡也!”邓婵玉闻言大怒,舞动双刀来取。只见高兰英一身缟素,将手中双刀急架来迎。二员女将,一红一白,杀在城下。怎见得,有赞为证:
这一个顶上金盔耀日光;那一个束发银冠列凤凰。这一个黄金锁子连环铠;那一个千叶龙鳞甲更强。这一个猩猩血染红衲袄;那一个素白征袍似粉装。这一个是赤金映日红玛瑙;那一个是白雪初施玉琢娘。
这一个似向阳红杏枝枝嫩;那一个似月下梨花露香。这一个似五月榴红似火;那一个似雪里梅花靠粉墙。这一个腰肢袅娜在鞍鞽上;那一个体态风流十指长。这一个双刀愰愰如闪电;那一个二刃如锋劈面扬。分明是:广寒仙子临凡世,月里嫦娥降下方。两员女将天下少,红似银朱白似霜。
邓婵玉大战高兰英有二十回合后,拨马就往后走。高兰英却是不知邓婵玉乃是诈败,便随后赶来。邓婵玉听闻脑后有鸾铃响处,忙取出五光石回手就是一下,正打中高兰英的面上,只打得她嘴唇青肿,掩面而回。
而后邓婵玉得胜进营,来见姜元帅,说高兰英被自己以五光石打败进城。子牙方才将此事上了功劳簿,只见左右官来报:“二运官土行孙辕门等令。”子牙传令道:“来。”
土行孙上帐参谒,回道:“弟子运粮已完,缴督粮印,愿随军征伐。”子牙道:“今进五关,军粮有天下诸侯应付,不消你等督运,俱随军征进罢了。”土行孙下帐,来见众将,却是独不见黄将军,忙问哪咤黄将军何在?
哪咤回道:“今渑池不过一小县,反将黄将军、崇君侯五人一阵而亡。昨张奎善有地行之术,比你分外精奇。前日进营,欲来行刺,多亏杨任救之。故此阻住吾师,不能前进。”土行孙听罢,心想:“有这样事!当时吾师传吾此术,可称盖世无双,岂有此处又有异人也?待吾明日会他。”
而后土行孙至后帐来问邓婵玉道:“此事可真?”邓婵玉回道:“果是不差。”土行孙踌躇了一夜。等到次日一早,上帐来见姜元帅,请命道:“愿去会张奎。”子牙知道他回地行之术,说不得能胜张奎,自然许之。一傍有杨戬、哪咤、邓婵玉三人都想去掠阵。
土行孙就带着三人一起,来至渑池城下搦战。哨马报与张奎,张奎出了城来,见对阵乃是一个矮子,却也没有看不起他,便问道:“你是何人?”土行孙回道:“吾乃土行孙是也。”道罢,举起手中棍滚将来,劈头就打。
张奎以手中刀急架来迎。只见二人大战,往往来来,未及数合,哪咤、杨戬一齐出来助战。哪咤忙提起乾坤圈,就要来打张奎。张奎看见哪吒催动法宝,滚下马就消失不见了。土行孙见状,也连忙把身子一扭,往地下来赶张奎。
张奎一见土行孙居然也进到地里来,大惊失色:“周营中也有此妙术之人!”随后在地底下,二人又继续大战。大抵张奎身子长大,有些不好转换;而土行孙却是身子矮小,转换伶俐,故此或前或后的打,张奎反倒有些不济事,只得向城里败去。
土行孙在土里赶了一程,却是赶不上,也只得回营来。那张奎的地行术一日可行一千五百里,但土行孙的却只能日行一千里,因此赶不上他,只得先回营,来见子牙,说道:“张奎果然好地行之术。此人若是阻住此间,深为不便。”
子牙闻言,想起惧留孙来,吩咐道:“昔日你师父擒尔用指地成钢法,今欲治张奎,非此法不可。你如何学得此法以治之?”土行孙闻言,提议道:“元帅可修书一封,待弟子去夹龙山,见吾师,取此符印来,破了渑池县,遂得早会诸侯。”
子牙大喜,连忙修书付与土行孙。土行孙别了妻子之后,径往夹龙山来。可怜!正是:丹心欲佐真明主,首级高悬在渑池。
而这边张奎被土行孙战败回来之后,见了夫人高兰英,双眉紧皱,长吁道:“周营中有许多异人,如何是好?”夫人问道:“谁为异人?”张奎回道:“有一土行孙,也有地行之术,如之奈何!”高兰英却是劝道:“如今再修告急表章,速往朝歌取救,俺夫妻二人死守此县,不必交兵,只等救兵前来,再为商议破敌。”
夫妻二人正商议只见,忽然见一阵怪风飘来,甚是奇异。怎见得好风,有诗为证:走石飞砂势更凶,推云拥雾乱行踪。暗藏妖孽来窥户,又送孤帆过楚峰。
这风过一阵,居然把府前的宝纛旗给一折两断。夫妻大惊道:“此不祥之兆也。”高兰英随命人排出香案,取来金钱,排下一卦,已解其中之意。高兰英对张奎说道:“将军可速为之!土行孙往夹龙山取指地成钢之术,来破你也!不可迟误!”
张奎大惊失色,连忙收拾停当了,就往夹龙山去了。这边土行孙一日只能行得千里;而张奎却是一日可行一千五百里;是以张奎虽是后走,却先到了夹龙山,寻个崖畔,再次潜行,钻等土行孙来此。
足足等了一日,就见土行孙来至此猛兽崖旁,远远地望见了飞云洞,满心欢喜地说道:“今日又至故土也!”却是不知张奎躲在崖傍,侧身藏匿,把刀拎起,只等他走来。土行孙那里知道此事,只是继续往前走。
也是数该如此,土行孙堪堪走至张奎面前,就见张奎大叫道:“土行孙不要走!”土行孙及至抬头看时,张奎刀已落下,可怜将土行孙给砍了个连肩带背。
张奎割了土行孙的首级之后,径直回渑池县来,夫妻相见之后,张奎将自己杀死土行孙一事与夫人说了一遍,夫妻二人皆是大喜,随后把土行孙的首级号令在城上。
这边周营中的探马见渑池县城里号令出一个头来,近前看时,却见原来是土行孙的首级,忙报入中军道:“启元帅:渑池县城上号令了土行孙首级,不知何故,请令定夺。”子牙心想:“他往夹龙山去了,不在行营,又未出阵,如何被害?”
于是子牙搯指一算,知晓事情经过,拍案大呼道:“土行孙死于无辜,是吾之过也!”子牙心中甚是伤感。却不意在帐后惊动了邓婵玉,她闻知丈夫已死,哭上帐来:“愿与夫主报仇!”子牙却是劝道:“你还斟酌,不可造次。”
邓婵玉那里就这么干等着,啼泣着上了马,来至渑池城下,只叫道:“张奎出来见我!”哨马报入城中:“有女将搦战。”高兰英道:“这贱人!我正欲报一石之恨,今日合该死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