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卞吉不知二侯早已暗自归周,正要寻事处治卞吉。忽闻探报,说道:“卞吉回见。”只见卞吉行至阶下,芮吉问道:“想今日卞将军擒有几个周将。”卞吉回道:“今日末将会战,周营有十数员大将围裹当中,末将刺中一将,乘空败走,引入旛下,以便擒拿他几员;不知何故,他众将一拥前来,俱往旛下过来。此乃天丧成汤,非末将战不胜之罪也。”
芮吉却是笑道:“前日擒三将,此旛就灵验;今日如何此旛就不准了?”邓昆冷笑道:“此无他说,卞吉见关内兵微将寡,周兵势大,此关难以久守,故与周营私通,假输一阵,使众将一拥而入,以献此关耳。幸军士随即紧闭,未遂贼计,不然,吾等皆为掳矣。此等逆贼,留之终属后患。”
而后邓昆喝令两边刀斧手:“拿下枭首示众!”可怜!正是:一点丹心成画饼,怨魂空逐杜鹃啼。
卞吉还来不及分辨,就被左右拿下,推出帅府,立刻就斩了首级,号令在关上。欧阳淳却是不知其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见二侯斩了卞吉,顿时目瞪口呆,心下十分茫然。又见邓、芮二侯对欧阳淳说道:
“卞吉不知天命,故意逗留军机,理宜斩首。我二人实对将军说:方今成汤气数将终,荒淫不道,人心已离,天命不保;天下诸侯久已归周,只有此关之隔耳。今关中又无大将,足抵周兵,终是不能拒守。
不若我等与将军将此关献于周武,共伐无道。正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且周营俱是道术之士,我等皆非他的对手。固然我与你俱当死君之难,但无道之君,天下共弃之,你我徒死无益耳。愿将军思之。”
欧阳淳闻言已是知晓二侯已经归周,先前所为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怒而骂道:“食君之禄,不思报本,反欲献关,甘心降贼,屈杀卞吉,此真狗彘之不若也!我欧阳淳其首可断,其身可碎,而此心决不负成汤之恩,甘效辜恩负义之贼也!”
邓、芮二侯见欧阳淳不愿归降,还破口大骂,也是大喝道:“今天下诸侯尽已归周,难道俱是负成汤之恩者;止不过为独夫残虐生民,万姓涂炭。周武兴吊民伐罪之师,汝安得以叛逆目之。真不识天时之匹夫!”
欧阳淳也不管他们怎么说,只是大呼道:“陛下误用奸邪,反卖国求荣,吾先杀此逆贼,以报君恩!”说完就仗剑来杀邓、芮二侯。二侯也仗剑来迎,三人杀在殿上,双战欧阳淳。欧阳淳武艺虽然还行,却如何战得过同样武艺精深的二侯,被芮吉怒吼一声,一剑砍倒了欧阳淳,枭了首级。
正是:为国亡身全大节,二侯察理顺天心。
二侯杀了欧阳淳后,命人从监中放出被擒的三员周将。黄飞虎上殿来后,见是侄子邓昆,二人相会后大喜,各诉衷肠。芮吉传令道:“速行开关。”先放周营三将来大营报信。三将到了辕门,军政官报入中军,子牙听说三人回来了,心中大喜,忙令三人进帐来。
三将至中军见礼之后,子牙问其详细,还不待三人细说,只见又有左右来报:“邓昆、芮吉至辕门听令。”子牙传令:“令来。”二侯到了中军,子牙迎下座来,二侯下拜行礼,被子牙搀住,安慰道:“今日贤侯归周,真不失贤臣择主而仕之智!”二侯道:“请元帅进关安民。”
子牙已知二侯真心实意,不可能暗布手段,于是传令下去,催人马进关。武王亦起驾随行。大军就地欢呼,人心大悦。武王来至临潼关内的帅府,查过户口册籍;关中人民父老,俱皆牵羊担酒,迎迓王师。
武王命人在殿前治宴,管待东征的大小众将,犒赏三军。住了数日之后,子牙传令道:“起兵往渑池县。”好人马!一路上怎见得,有诗赞之,诗曰:
杀气迷空千里长,旌旗招展日无光。层层铁钺锋如雪,对对钢刀刃似霜。
人胜登山豺虎猛,马过出水蟒龙刚。渑池此际交兵日:“五岳”齐遭剑下亡。
子牙人马正在路上前行,不一日,就有探马来报,说道:“启元帅:前至渑池县了,请令定夺。”子牙传令道:“安营。”三军擂鼓吶喊。
话说渑池县总兵官张奎听得外面周兵来至,连忙升帅府坐下。左右有二位先行官,乃是王佐、郑桩,上厅来见张奎。张奎对二将说道:“今日周兵进了五关,与帝都止有一河之隔,幸赖吾在此,尚可支撑。”随后张奎打点准备御敌。
又说姜元帅次日升帐,命将领出军准备请战,忽然闻报:“有东伯侯差官下书。”子牙传令道:“令来。”差官至军前行礼之后,将书呈上。子牙拆书观看。
子牙看完姜文焕的书后,问左右众将道:“如今东伯侯姜文焕求借救兵,我这里必定发兵才是。”一傍有黄飞虎答道:“天下诸侯皆仰望我周,岂有坐视不救之理。元帅当得发兵救援,以安天下诸侯之心。”
于是子牙传令,问左右道:“谁去取游魂关走一遭?”傍有金、木二咤欠身行礼:“弟子不才,愿去取游魂关。”子牙许之,分了一支人马与二人去了。
而后子牙又吩咐道:“谁去渑池县取头一功?”南宫适应声,表示愿往,领了军令出营,至城下搦战。张奎闻报,问左右先行道:“谁人出马?”有王佐请命愿往,领兵开放城门,来至军前。
南宫适大呼喊道:“五关皆为周有,止此弹丸之地,何不早献,以免诛身之祸。”王佐则是骂道:“无知匹夫!你等叛逆不道,罪恶贯盈,今日自来送死也!”而后纵马舞刀来取。南宫适以手中刀拍面交还。
双方战有二三十回合,王佐不是南宫适对手,被南宫适手起刀落,早把王佐给挥为两段。南宫适得胜回营报功,子牙见旗开得胜,心中大喜。只见这边报马报进渑池城来。张奎闻报,知道王佐失机被杀,心下十分不快。
次日,又有探报:“周将黄飞虎搦战。”只见郑桩出马,与黄飞虎大战有二十合,也被黄飞虎一枪刺于马下,枭了首级回营。子牙更是大喜,心想不日即可破此渑池。
而城内张奎又见郑桩也是失利,心中着实烦恼。子牙见连日斩了他二将,以为城内无人可用,便命左右军士一齐,准备攻城。只见众将率领军士,擂鼓吶喊,前来攻城。
城上的士卒赶忙来报与张奎,张奎在后厅闻报,与夫人高兰英商议道:“如今孤城难守,连折二将,如之奈何?”高兰英回道:“将军有此道术,况且又有坐骑可以成功,何惧贼兵哉?”
张奎却是叹息道:“夫人不知,五关之内多少英雄,俱不能阻逆,一旦至此,天意可知。今主上犹荒淫如故,为臣岂能安于枕席。”夫妻二人正议之间,又报:“周兵攻城甚急。”张奎只好先上马提刀,身后夫人掠阵;开放城门,一骑当先。
只见对阵子牙门下的众将,左右分开,张奎大呼道:“姜元帅慢来!”子牙上前说道:“张将军,你可知天意?速速早降,不失封侯之位;若自执迷不悟,与五关为例。”张奎却是笑道:“你逆天罔上,徼幸至此,量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矣。”
子牙闻言,也笑道:“天时人事,不问可知,只足下迷而不悟耳。此去朝歌不过数百里,一河之隔,四面八方,天下诸侯云集,谅你区区弹丸之地,投鞭可实,何敢抗吾师哉!此正所谓大厦将倾,一木安能支撑,徒自取灭亡耳!”
张奎见子牙居然敢看不起自己,心中大怒,催开坐下神驹,使动手中刀,飞来直取子牙,后面又姬叔明、姬叔升二殿下走马大呼道:“少冲吾阵!”以两条枪急架忙迎。好张奎!使开刀力战二将。有诗为证:
臂膊抡开好用兵,空中各自下无情。吹毛利刃分先后,刺骨尖锋定死生。
恶战止图麟阁姓,苦争只为史篇名。张奎刀法真无比,到处成功定太平。
姬叔明等二将见战张奎不下,于是二位殿下便虚掩一枪,往后诈败而走,指望能等张奎追上,回马枪挑了张奎;他们却是不知张奎的坐骑甚是稀奇,名为“独角乌烟兽”,其快如神助。张奎让二将先去了有三四射之地,他才把马头上的角一拍,就见那马如同一阵乌烟,似飞云掣电而来。
姬叔明听得身后有人追赶,以为得计时,还没回身出枪,张奎就已赶至后面,措手不及,被张奎一刀挥于马下。姬叔升见其兄落马,及至回马之时,也被张奎给顺手一刀,斩为两段。可怜两位金枝玉叶,一旦遭殃!
子牙见折了二将,心中大惊,急忙命人鸣金收兵。张奎也掌鼓进城去了。子牙见折了二位殿下,收军回营后,心下十分不乐。武王闻知自己丧了二弟,也掩面而哭,进后营去了。张奎见连斩二将,心中甚喜。夫妻二人商议一番后,将渑池之事表进朝歌。
这边子牙闷坐在帐上,对诸将说道:“料渑池不过一小县,反伤了二位殿下!”只见众将一齐说道:“张奎的马有些奇异,其快如风,故此二位殿下措手不及,以致丧身。”众将正在猜疑之时,忽闻来报:“北伯侯崇黑虎至辕门求见。”子牙传令道:“请来。”
只见崇黑虎同文聘、崔英、蒋雄三人一起上帐来,参谒子牙。子牙连忙下帐,将四人迎接上帐,各自叙礼之后,子牙问道:“君侯兵至孟津几时了?”崇黑虎回道:“不才自起兵取了陈塘关,人马已至孟津札营数月矣。今闻元帅大兵至此,特来大营奉谒,愿元帅早会诸侯,共伐无道。”
子牙闻言大喜。又有武成王与崇黑虎相见,感谢崇黑虎道:“昔日蒙君侯相助,擒斩高继能,此德尚未图报,时刻不敢有忘,铭刻五内。”彼此逊谢之后。子牙吩咐人在营中治酒,管待崇黑虎等人。正是:死生有数天生定:“五岳”相逢绝渑池。
当日周营内酒散。等到次日,子牙升了军帐,众将参谒。忽闻探报:“张奎搦战。”哨马报入中军,子牙问道:“今日谁人战张奎走一遭?”崇黑虎回道:“末将今日来至,当得效劳。”只见左右的文聘、崔英、蒋雄三人也要同去。
子牙心中大喜,应了下来。而后四将同出大营,各领本部人马摆开阵来,至今崇黑虎催开了坐下金睛兽,举双板斧,飞临阵前,大呼喊道:“张奎!天兵已至,何不早降,尚敢逆天,自取灭亡哉!”张奎闻言大怒,骂道:“无义匹夫!你乃是弒兄图位,天下不仁之贼,焉敢口出大言!”
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也催开马,使手中刀飞来直取。崇黑虎举起双斧,急架忙迎。又有文聘大怒,发马摇叉,也冲杀过来。但见崔英八楞锤好似流星;蒋雄的抓绒绳飞起;四人一齐上前,把张奎裹在当中。
却说子牙在帐上,见黄飞虎站立在一傍,于是子牙主动说道:“黄将军,崇侯今日会战,你可去掠阵助他,也不负昔日崇侯曾为将军郎君报仇。”黄飞虎领令出营,见当中四将正与张奎大战;黄飞虎自思想道:“吾在此掠阵,不见我之情分,不若走骑成功,何不为美。”
只见黄飞虎将五色神牛催开,大呼喊道:“崇君侯,吾来也!”这正是“五岳逢七杀”,大抵天数已定,自然难逃。只见五将裹住张奎,这场大战。怎见得,有赞为证:
只杀得愁云惨淡,旭日昏尘,征夫马上抖精神。号带飘扬,千条瑞彩满空飞;剑戟参差,三冬白雪漫阵舞。崇黑虎双板斧纷纭上下;文聘的托天叉左右交加;崔英的八楞锤如流星荡漾;蒋雄的五爪抓似蒺藜飞扬;黄飞虎长枪如大蟒出穴;好张奎,敌五将,似猛虎翻腾。
刀架斧,斧劈刀,叮当响喨;叉迎刃,刀架叉,有叱咤之声;锤打刀,刀架锤,不离其身;抓分顶,刀掠处,全凭心力;枪刺来,刀隔架,纯是精神。五员将鞍鞽上各施巧妙,只杀得刮地寒风声拉杂,荡起征尘飞铠甲,渑池城下立功勋,数定“五岳”逢“七杀”。
话说五将把张奎给围在垓心,彼此战有三四十回合后,还是未分胜负。崇黑虎暗思想道:“既来立功,又何必与他恋战。”于是他把坐下金睛兽一兜,跳出圈子来,诈败往后走,要放神鹰。四将知机,也拨马跟着崇黑虎一起败走。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张奎的坐骑其快如风,也是“五岳”命该如此,只见张奎等五将去了有三二箭之地,就把马顶上的角一拍,马身上发出一阵乌烟,立刻就出现在了文聘背后,张奎手起一刀,就把文聘挥于马下。
崇黑虎见张奎赶来,急忙用手去揭葫芦盖,却已是不及,也被张奎一刀给砍为了两段。待到崔英勒回马来时,张奎便使开刀又战三将。
忽然见渑池县内,一匹桃花马走,上面有一员女将,用两口日月刀,飞出阵来,乃是高兰英出阵来助张奎。只见这妇人取出个红葫芦来,祭出葫芦内的四十九根太阳金针,射住三将的眼目,三人观看不明,早被张奎连斩三将下马。
可怜五将一阵而亡!有诗为证,诗曰:五将东征会渑池,时逢“七杀”数应奇。忠肝化碧犹啼血,义胆成灰永不移。千古英风垂泰岳,万年禋祀祝嵩尸。五方帝位多隆宠,报国孤忠史册垂。
张奎连诛五将之事,早被哨马报与子牙,子牙大惊问道:“如何就诛了五将?”掠阵官就将张奎的马有些利害,故此五将皆是措手不及之下,以致如今失利。子牙见折了黄飞虎,心中着实伤悼。正在寻思之间,忽闻探报:“杨戬催粮至辕门等令。”
子牙连忙传令下去:“令来。”杨戬到了中军,参谒之后,启禀子牙道:“弟子督粮已进五关,今愿缴督粮印,随军征伐立功。”子牙点头回道:“此时将会孟津,也要你等在中军协助。”
而后杨戬立在一傍,忽然听得武成王黄将军已死,杨戬叹息道:“黄氏一门忠烈,父子捐躯,以为王室,不过留清芬于简编耳!”又转过问哪吒道:“张奎有何本领,先行为何不去会他?”言语之中颇有埋怨之意,毕竟若是对方有道术,而他却不去迎战,岂不是枉送五人性命。
哪咤只得解释道:“崇君侯意欲见功,不才先要让他,岂好占越,不意俱遭其害。”二人正言之间,只见又有左右来报,说道:“张奎搦战。”有黄飞彪请命,愿为长兄报仇,子牙许之,杨戬随后掠阵。
只见黄飞彪出了营后,见了对阵的张奎,也不答话,挺枪直取。张奎以刀急架忙迎。只见两马相交,一场大战,约有二三十合。只是黄飞彪急于为兄报仇,招法有些乱了,力量也非张奎对手,竟是被张奎一刀给挥于马下。
杨戬在后面掠阵,见张奎已把黄飞彪斩于马下,又见他的马顶上有角,就知道必是此马有些原故,心想:“待吾除之!”而后杨戬纵马摇刀,大呼道:“张奎休走!吾来也!”张奎问道:“你是何人,也自来取死?”
杨戬却是答非所问,说道:“你这匹夫,屡以邪术坏吾诸将,吾特来拿你,碎尸万段,以泄众将之恨!”举起三尖刀就劈面砍来。张奎以手中刀急架相还。只见二马相交,双刀并举。怎见得一场大战,有赞为证,赞曰:
二将棋逢敌手,阵前各逞豪强。翻来覆去岂寻常,真似一对虎狼形状。这一个会腾挪变化;那一个会搅海翻江。刀来刀架两无妨,两个将军一样。
张奎与杨戬大战在一起,有三四十回合之后,杨戬故意卖个破绽,被张奎撞了个满怀,被他伸出手抓住杨戬的腰带,拎过鞍鞽。正是:张奎今日擒杨戬,眼见丧了黑烟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