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微风透过镂空的窗见拂过苏的脸庞,微凉的感觉不禁让他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这才记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光明。
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心中虽万般苦涩,但他并不想让冰心看到,只是故作无常地摸了摸周围,轻声喊道:“冰心姐姐,你在吗?”
很显然不可能有人会回答苏,简单的一番摸索之后,苏确定了自己是在一张床上,但外面的情况他却是无从知晓,为了不新添麻烦,苏并未下床走动,而是盘腿坐定,尝试着进入冥想状态。
但即使是苏这般的天赋异禀,在明白自己可能从此都会失去光明之后,也是久久不能入定,再次经过一番尝试之后,苏放弃了修炼,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的事。
苏不想成为冰心的累赘,但既然灵剑宗没去成,自己又成了瞎子······我还能干什么呢,一阵默然之后,苏不禁一阵鼻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暗如月的音容笑貌······
姐姐,我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息打断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这点打击你就受不了了?”
苏当即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青衣男子的,有些惊慌地道:“是你!我这是在哪儿?我姐姐呢?”
青衣男子仍旧是淡淡地道:“放心吧,这里是灵剑宗,那丫头找他哥去了。”
苏惊疑道:“灵剑宗?那你是······“
青衣男子道:“我叫林无壑,姑且算是灵剑宗的宗主吧。”
听闻此言,苏不禁有些乱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自己做了亏心事儿,苏这般的性子,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心中感觉的亏心事儿实在是比不上失去光明这样的惨痛代价。
林无壑淡淡地道:“既然洛洛让你到这儿来拜师学艺,你也真的到了灵剑宗,那便叫我一声师傅吧!“
林无壑的话语很平淡,就好像收徒的不是他一样,但苏却是一时不知所措,好像牙齿被黏住了一般开不了口。
林无壑见苏一副踌躇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不愿意,或是是说你还在记恨我把你变成瞎子?”
苏这才有点慌张的道:“不······不是,我······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能有灵剑宗宗主当师父苏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苏的嘴巴比较笨,一时紧张之下干脆就直接猛地叩了九个头。
林无壑这才点了点头道:“好了,今后你就是我林无壑第一个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苏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只知道我姓苏,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林无壑闻言点了点头,细细打量了一下苏道:“既然你没有名字,就随为师的名排号吧,不算隔代的话到你这儿应该是个厚字,你今后就叫苏无厚吧。”
苏无厚···苏无厚···我有名字了,苏无厚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很满意的,当即又猛地一扣头道:“谢谢师傅赐名!”
林无壑扶起苏无厚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你再用力点我这床都让你给叩塌了,先跟我来吧,吃完早饭我带你到剑宗熟悉一下。”
虽然不合时宜,但苏无厚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得问:“师傅······我看不见······怎么熟悉啊······”
林无壑淡淡地道:“谁说要你用眼睛熟悉的,用你的心去熟悉。”
语罢,林无壑便拉着苏走出了房间,速度与平时无异,丝毫不顾及苏无厚的眼盲。
苏无厚这边虽然一路磕磕碰碰,像只被牵着走的没头苍蝇,但好在他并没有摔倒,慢慢地,他开始感受林无壑的动向,在沉灵诀的辅助下,苏无厚的行动也渐渐地趋于合乎常理。
苏无厚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但这里凉飕飕的,估计不是在屋内。
林无壑递给了苏一个竹筒,苏无厚虽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闻上去有股淡淡的清香,当然,是那种让人无法联想到食物的清香。
林无壑看到苏无厚捧着竹筒发愣,催道:“愣着干嘛?快喝了它。”
苏无厚哦了一声,感觉着竹筒并不是很满的那种,便像往常喝水一样仰起头便往嘴里倒······
唔······这是什么味道,好恶心啊,粘稠,苦涩,腥臭,还有一些说不出口的恶心味道,苏无厚这一口还没下肚,肠胃便一阵抽搐,眼看就要喷出来。
林无壑早就有所准备,一块手帕握在手上,一掌拍在了苏无厚的嘴巴上,顺势一掐下喉,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便咕噜一声,全下到了他的肚子里。
不过仍旧是“唇齿留香”,而且久久回荡于口腔肠胃,苏无厚下意识的就张大嘴巴吐出舌头,想要散开这恶心的味道,不过好在这东西并没有让他产生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只是有一点在可控范围内的反胃。
林无壑淡淡道:“这可是好东西,我都舍不得吃呢,你小子可给我忍住别吐了。”
苏无厚实在是没法含着这这气味说话,只得是点头以应。
林无壑转身道:“那就走吧,哦对了,这跟棍子你拿着,自己想办法跟着我。“语罢林无壑递给苏无厚一根刚好够杖手的满是疙瘩的木棍,便转身离去。
木棍虽然外观看起来丑,不过因为木棍上的疙瘩都被盘圆了,摸上去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木棍入手,苏无厚不敢有丝毫懈怠,趁着林无壑还未走远赶忙听着声音左右探着跟了上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无壑好像是在刻意控制着让苏无厚跟得上自己,而在苏无厚的感知当中,他们好像一直在走上坡。
一切如常,苏无厚努力适应着失去光明的行动,全身心地搜寻着林无壑走动留下的各种迹象。
突然,苏无厚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连带着空陷下去的地面向一旁的斜坡翻滚着掉了下去。
苏无厚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直翻滚了许久,他本能的想要呼救,但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直到最后应该是滚到了平坦处,才缓缓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貌很奇特,一坡泻满了银色石子的七十度断崖,下面连接着的则是五中不同的地貌,雪地,丛林,江,草地和沼泽,各自顺着断崖的方向延绵到天际之下,看上去就像五条不同颜色纹理的丝带。
林无壑带苏无厚到这儿来自然有他的用意,苏无厚掉下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无厚的他竟是双眼微咪,像是看到了些不寻常的景象。
按道理来说,从这种坡度的断崖失足滚落,无论如何都会到五种环境的任一中处去,但苏无厚却是不偏不倚,刚好在五种地形与银石子坡的交际线当中停了下来!
“阴阳不纳,五行不容,却又稳居古灵阵眼而毫发无损······难道······“林无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能的可能,皱着眉头斜眼看着苏无厚。
苏无厚一番摇头晃脑后颤颤地爬了起来,先前他一直紧紧护着手中的棍子,搞得自己脑袋被碰了几个大包,身上也是这伤那疼的,当下苏无厚虽是勉强能靠着木棍撑起身体,但体内气血乱涌,他连大口喘气都做不到,更别说呼救了,只得是靠着木棍,强忍着不适原地缓气。
想来挺倒霉的,但苏无厚有一个说好又不好的性格,遇到任何事他都只会抱怨自己,当然,这必然离不开暗如月那几年的启蒙教育。
就在苏埋怨自己不小心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脚下一股推力,不冲不拖,就像踩在地上一样,只不过这块”地“是会飞的。
平缓地飘到林无壑跟前,苏无厚还沉浸在刚才的不可思议中,哪怕是他现在看不到,也知道自己刚才似乎是飞起来了。
林无壑微微皱眉地看了苏无厚一眼,拂袖转身道:“走吧,这次跟紧了。”
······
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清新湿润的感觉早已变成了炙热的熏烤,加上山间湿气浓重,还要集中精力跟上林无壑,苏无厚的全身早已湿了个透。
踏踏······耳边林无壑的脚步声变得轻重均一了,似乎是来到了人为修建的什么地方。
紧跟着林无壑,苏无厚只觉着自己穿过了五六个应该是门槛的东西,然后眼前的昏暗变得明亮了一些,前方传来了许多杂乱的窃语之声。
声音出现后林无壑没走几步便道:“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讲话,我领坐下后凝神冥想,只需自顾自地修炼便好。”
苏无厚嗯了一声,他觉得进入冥想状态并不是一件难事。
话音刚落,二人便从侧面进到了一处不算太过宽敞,但却处处充斥着古朴苍劲的力量之感的小议堂,议堂中有一张墨色的大方形石桌,石桌一周密密麻麻坐了二十来人,上位之地只有邢墨白一人,看样子都在等林无壑。
苏无厚跟在林无壑身后,被领着坐到了以上位为基准最右下角的位置,过程中整个议堂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眼光都转到了苏无厚的身上,也几乎都在想:这是谁?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不认识苏无厚,比如,林柚儿。
还有邢墨白,看到柚儿突然就不正常的表情,他就大概猜到苏无厚是何人了。
待到林无壑缓缓走回上位坐下之时,苏无厚也已经进入了冥想状态,见此时众人眼光仍未归位,林无壑干咳了两声道:“开始吧,各阁先汇报一下本届印龙大赛的情况。”
话音刚落,林无壑左手边一位精壮男子起身道:“报告宗主,此次印龙大赛的效果相比往年有突破性增长,无论是印龙场还是破龙场,前十弟子都比去年更加优秀,按升序成绩排列,他们分别是,破龙场:南香阁,沉南,王小川;青山阁,王越······最后便是此次印龙大赛的双冠军,哦不,应该说是三冠,剑刹阁,龙弥生!“
林无壑眉头一挑道:“三冠军?”
精壮大汉满面欢喜地道:“是的,龙师弟在此次印龙赛中破格挑战了屠龙场,并成功损伤了百分之零点零零二的黑龙体,宗主,龙师弟今年才十五岁,便有如此之能,实在是我宗之幸啊,若能加以教导,说不定······“
“胡闹!“不等大汉说完,林无壑便喝断道,”谁给他的权利去屠龙场的,拿命开玩笑很值得骄傲吗?”
林无壑这一责怪,大伙儿原本欣喜的表情立马就低靡起来,精壮大汉试探地道:“我觉得让年轻人挑战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无壑微怒道:“好?屠龙场是随便挑战的地方吗?”
眼看着气氛不对,一旁的邢墨白坐不住了,圆场道:“老林先别来气,这不人没事儿嘛,咱们心平气和地谈。”邢墨白非常清楚屠龙场是什么地方,所以就算龙弥生是他阁下的弟子,他也不会为这点骄傲去逆着林无壑说话。
邢墨白道:“屠龙场确不是这等晚辈可以随意进出之地,这与实力无关,方达,屠龙场是你在主持看守,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但看在此次并无事发的情况下,你自去蛮石岭反省一月,把印龙法则抄写百遍,就算了了。“
侧眼看了下林无壑,见他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会议的意思,邢墨白便适时揽权道:“此事日后再做细议,刚才这些优秀弟子都有自己的意向了吧,那就快开始择师大会吧,紫凝,从你开始吧。”
被称作紫凝的是离苏无厚最近的一名女子,青袍笼身,淡紫轻纱微伏,长发轻盈飘逸,秀美的脸庞始终萦绕着一股仙气,只见她点头后转身向外走去,推开大门,微笑着看着长梯下早已云集的剑宗弟子,清朗地道:“大家久等了,今年的择师大会就要开始了,规则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今年与往年并无异处,这是努力的弟子迈向更高殿堂的第一步,同时也是贪愉图乐的人就此借着悔恨之心痛改前非的机会,来吧,灵剑宗的天才们,选择你们最为崇敬的老师,更上一层楼,或者看清自身的不足,越挫越勇!“
紫凝话音虽落,但清脆又不失厚度的声音却是久久回荡于山间,与数千灵剑宗弟子的欢呼声相称相依,却又不被其混杂。
见下面的众弟子都热情高涨,紫凝微微一笑道:“好了,下面正事开始择师环节,第一位老师,紫钧阁,紫凝,紫钧剑法第十九代继承人,此次限定名额,五。”话音刚落,众弟子便是一片骚动,看着自己仍旧不减的影响力,紫凝不禁微微一笑,接着道:“有意向者请到长梯最右侧成一列暂作等候。”
众弟子闻言,竟有小半都蠢蠢欲动起来,直接就跑上来的也是不下两位数。
紫凝微微一笑,接着道:“下面是青山阁的前辈,有意向者挨着右边成一列暂候。”
随着紫凝话落,一身白色长袍的凌云里步态随和地走了出来,他是一个看上去极具书香气质的儒雅中年男子,但若是细看,便不难察觉他眼中的锋锐,那是无数苦难与经历磨练出来的锋锐,与林柚儿的一时之兴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