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倒霉的一天
王二狗祖上在中原城也算得上是大户,早些年在城东还有所大宅子,然而随着家道中落,到他老爹手上没能熬出头,不得已变卖大宅,搬到城外戊边镇老宅,这也是祖上唯一剩下的产业,到王二狗这一代越发的没出息,除了吃喝嫖赌,啥也不会,仅剩的家产也很快挥霍一空,及到后来,王二狗索性破罐子破摔,只要有钱拿,做人帮凶,充当爪牙,坑蒙拐骗什么都敢干,因为常在镇子上无所事事的瞎溜达,逮谁赖谁,便得了个二狗子的浑号。虽然日子过得是一年不如一年,但在王二狗认为,这是运气不好,纠结原因是流年不利,尤其是最近几天运气特别的差,不管干什么都会闯祸或者是出事,前天进赌场输个精光不算,还连本带利挂一屁股账,输红眼了发狠,嚷嚷着要和人赌只手,结果就是挨顿拳脚,被扒光衣服扔出去,结果只能地上捡根烂草绳系腰上回家。不用问,赌档老板是那一带混混头子,出名的狠角色,给王二狗三天时间筹钱,逾期不还的话,就不是剁只手那么简单。
就在昨天,走投无路的王二狗四处溜达,相中镇子边上一户人家,以往都是小偷小摸,这次一咬牙要搞把大的,准备半夜里直接入室明着抢,哪成想刚翻身进院,忽听得一通狗叫,还没回过神来,腿上就被咬了一口,可他明明记得,这家人没养狗呀!慌乱中扭头就跑,昏天黑地的,一头撞院正中树上,两眼直冒金星,好不容易站起身,眼前出现一道高大黑影,闷不吭声,往死里打闷棍,劈头盖脸一顿招呼,自已都记不清挨了多少下,此时王二狗都快气哭了,他明明记得,白天来踩点的时候,打听得一清二楚,这家男主人半年前就已经跟着商队出门了,家中只有老弱妇孺,怎么此时会出现一个壮汉?
“土贼!今晚才回来就撞上,敢搞到老子头上,看我不弄死你...”壮汉叫嚣着,下手越发的没轻没重。
王二狗跛着腿,双手护着头,被那主人家追着猛敲脑袋,打得鬼哭狼嚎,院里四处乱窜,危机关头,这才想起脚脖子绑着那把小刀,这还是隔壁邻居的邻居杀鸡用的刀,这会握在手中一通乱舞,黑夜中不时泛起点点冷光,黑灯瞎火的,主人家多少有点顾忌,不敢上前,动作慢了些,王二狗瞅准机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了老命撞院门而出,那时节他才发现,人家大门根本就没挂门栓。黑夜中,王二狗欲哭无泪,上气不接下气的往前跑,总算是捡回条小命,要知道!如今此等乱世,人命连蚂蚁都不如,逮到小偷小摸者,致残无过;碰上入室盗窃者,打死无罪,鬼才会管你。然而还有王二狗不知道的是,这家男主人是武行练家子,商队的镖师,专业打手,路过的狗见了都得夹着尾巴绕道走,由于他常年走镖,妻子独守家中,且年轻尚有几分姿色,不免就有些背地里的传言和风谅话,这厮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今下午跟着商队刚回中原城,酒席也顾不得吃就急匆匆往回赶,半夜时分前脚刚进家门,结果王二狗后脚就翻身过了院墙,这一顿毒打,不用说,被当成奸夫了。
第二天一大早,鼻青脸肿的王二狗从疼痛中醒来,浑身上下那那都疼,喘口气就咳嗽,估计是胸口肋骨断了也说不定,不过王二狗一直以来都是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有吃有喝就行,从没想过干点什么正经营生,前几年老娘在世的时候还有顿热饭,去年在赌档把老宅给输出去之后,气得老爹一命呜呼,老婆也领着女儿不知所踪,至此!王二狗变得一无所有,好在赢他宅子那大官人有几分善心,把后院山墙外那间柴房借给他住,总算有个落脚之地。然而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王二狗挣扎着起身,跛着左脚下草铺,推开那道挤轧作响的破门时,平地上走路居然把右脚又给崴了,自已都能听到骨头轻脆的一声响,痛得直龇牙,弓做一团,如同抹脖子的鸡般在地上扑腾。
悲催的王二狗在疼得冒一身冷汗过后,脑子突然间变得无比清醒,想起十多岁住在城东大宅的那段时光,当年王家也是大户,要不是老爹误信那位武道盟仙师的鬼话,非要给自已谋条前路,结果耗光家产也没捞到半点好处,而如今,自已三十刚出头,正是大好的人生,却过到走头无路的境地。王二狗怨天怨地,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怀疑自己是不是遭小人算计...对!肯定是这样,他可是亲眼得见,东城门外边那块空地,犯人砍头常常就在那块,血浸得连草都不长一根,经常有几个婆子拿着稻草做的小人,嘴里神神叨叨念着,手拿鞋底梆梆的敲,听说打小人是种很邪门的巫术,把头发指甲一类的东西放到小人胸口,那几个瘟婆子念咒敲打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轻则霉运缠身,事事不顺,病痛折磨;要是严重的话,大祸临头死于非命。
王二狗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躺着,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接近下午时分,肚子饿得实在不行,屋里连口水都没有,只能硬扛着,这些年来他偷鸡摸狗,挖坟掘墓的勾当干了不少,但凡值钱玩意早出手,留下些卖不出去的零碎,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去城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卖几个钱,喘了好半天气后,紧紧身上唯一的旧褂子,背起破布包,顺手在木板墙不太紧要的位置,拆根木条当拐杖,出门躲在墙角旮旯里往前挪,要是撞上赌档那几个混混,十有八九被打断双腿扔回城里要饭,王二狗暗暗发誓,等熬过这次难关,他一定要找出那个暗算自已的小人。
城南有八宝楼这样颇具一定规模的坐商,自然也少不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小商贩,王二狗也在其中,由于来得晚,摆地摊的位置早被人占光了,东走走西瞧瞧,没办法只能在街角最靠后位置蹲下来,打开破布包摊在地上,这一带王二狗很熟悉,就他所在这个位置,从早到晚人流量都会很大,而且没人抢地盘,甚至连抽地头的官家也不会来收他的税,没什么别的缘由,因为王二狗身后就是茅房,简陋木板搭成的屋子,一块破布充当门帘,里面放上几个便桶,供那些赶脚路人解决一时之间的内急,但凡有点身份的,绝不会光顾,所以来拉屎的往往都是些跑江湖卖艺,看相算卦,卖菜赶大车一类的贫民。
这不!话才说完,就有个看相算卦的老头提着裤子急匆匆而来,手里的黄幡往门板上一靠就往里冲,这阵势,估计慢点就拉裤裆里,嘴里嚷嚷着:“快快快!递纸进来,香也要,呆会本天师少不了你的赏钱”
离王二狗不远处的身后,茅房门口站着个十二三出头的毛伢崽,迅速从怀中抽出根线头粗细的香点燃,另一只手拿出一沓泛黄的糙纸,一头钻了进去,只听得尖细的童音道:“道爷慢请”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和嗯啊的声响过后,老道似乎很受用,摆着高人的语气道:“不错!你小子口齿伶俐,且颇有几分聪明劲,最重要的是很有忍耐之心,待贫道回头指点你老子一番,以后跟着我游历江湖,再也不用天天挑大粪了,啊!糟糕,今早吃得那条鱼肯定是臭的,噗....一泻千里。”
王二狗捏着鼻子把头往远处伸,嘴里嘟嘟囔囔骂着:“骗子,神棍!这老小子连胡子都是粘上去的,分明就想拐骗人家孩子去给他当小厮使唤,什么聪明伶俐,还什么忍耐之心?天天茅房门口站着,干的就是淘大粪这号营生,不忍着,难不成还要嫌弃你拉的屎臭?...”
话说不多时,老道痛快拉完出来,拿幡走人,经过王二狗身旁时,只见他随意瞟了一眼,眼神一愣,随后神情很郑重的说道:“这位小哥,我观你晦气冲顶,脸色红中带紫,额头青中带黑,此乃大凶之兆,让人打还是小事,怕就怕这是你命中生死大劫,趟不过去,恐怕就万事皆休呀!好在此时此地,你侥幸遇到贫道,此乃命数使然,该由我救你一命,这是贫道的符...”
老道话都没说完,王二狗早就气得青筋暴起,可脚上有伤不灵便,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他想打死这老道的冲动,抄起当拐杖使的木条,跛着脚迎上去就打,嘴里骂骂咧咧:“用你说!我有没有被人打了还用你说...死骗子,老神棍,你别跑..看小爷不弄死你”
老道何等机灵,早就避开了,边跑边嚷嚷道:“小子!贫道铁嘴神算,从不打妄语,你晦气冲顶,倒霉到头了,如果没有贫道的符帮你压一压,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想清楚我说的话,记得今晚之前来城南街口找我,记得啊!”声音越来越远。
“呸!晦气”王二狗啐了一口大骂道,然而随着太阳落下城头,或许正应了老道的话,络绎不绝的过客,还有前前后后来上茅房的人,但没一个正眼瞧王二狗铺在地上的那些东西,难不成真的倒霉到家啦?然而细细想来,实则不然,茅房门口臭气熏天,谁会愿意驻足,其次是王二狗卖的东西就没什么好货,几个缺口破碗,锈迹斑斑的香炉,还有黑漆漆的手串,那几颗珠子也不知是何材质,只有红线是新的,零碎一大堆,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唯一能拿出手的是块婴儿手掌大小的玉佩,但糟糕的是,似乎有磕碰的痕迹缺了一块,其上布满裂纹,这...价值大打折扣。
就在王二狗怒火中烧之际,不期有两人远远的就朝这边走来,为首之人似乎是位孺生,着灰白衣衫,手摇白纸扇,头发拢后扎起,也没戴文生巾,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跟在身后的好像是书童,又好像不是,个子不高,又黑又瘦,再加一身黑漆漆的皮毛裹住全身,只看得见一张脸,越发显得矮小,最最夸张的是,这家伙身后横背着根黑漆漆,比他本人还要大还要长,不知什么玩意的东西,莫非...难道是把剑?看打扮有点像塞外的胡人,这两人刚到近前,却有一股子浓重的,刺鼻的,热呼呼的恶臭直冲肺腑,此时王二狗可以确定,这熏死人的味道是那黑小子身上的皮毛散发出来的。
本来王二狗就咳嗽,这味道随风灌入鼻子,呛得喘不上气,急忙转过脸去捏住鼻子,要命!这人身上的味道竟然能盖过茅房的恶臭,简直是闻所未闻,此时王二狗可以断定,来的这两人先不管他什么人,但指定是穷鬼无疑,不过回过头来一想,管他是不是穷鬼,只要生意开张,好歹能混得一文也是好的。
来人扫了一遍地摊上的东西,伸手拿起黑不溜秋带斑驳铜锈的小香炉,嘴里念道:“有点意思”
“这读书人模样的年轻后生,难道他没有嗅觉吗?难道没发觉身后的跟班有恶臭?...”王二狗心里安慰自已“算了!混口饭吃不容易,忍了”,紧接着回过身去,使劲伸长脖子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过头来,满脸褶子挤在一块,堆出个笑容来说道:“公子小哥好眼力,这熏香炉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有些年头,想当年咱王家也是大户,到咱这辈,世道不景气,没办法才放出来卖的,小哥给个价,只要别让咱太亏,你只管拿走。”
看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八宝楼出来的三公子,他本没有打算驻足这种小地摊,可不知为什么,感觉浑身一哆嗦,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来,直到近前他才恍然,这小地摊上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有个物件很特别,似有似无之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有这种让人打寒颤的阴冷感。
三公子呵呵冷笑,把香炉拿在手里把玩着,不动声色道:“如果本公子没看错的话,这玩意刚出土没多久,难不成你还把自家的祖坟刨了不成?”
王二狗眼神一愣,这回撞上行家了,偷坟掘墓可是大忌讳,就连卖买这些东西,搞不好要坐牢的,但话说回来,玩这行的人谁手里会干净,只要不是明面上遇到官家之人,也不能怎么样,此时王二狗脸上阴晴不定,随后打定主意,管他的先往高了说,假装镇定道:“小哥说的是哪里话?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别管它是什么,即便咱刨了自家祖坟,咱也乐意,你真心想要的话,五十两不二价,咱开张生意图个好彩头。”
三公子默不作声音,故作沉思,实则等的就是此刻,这也是他跑江湖学来的手段,砍价第一条,先挑毛病,只要沉得住气,对方一旦服软,价格自然会打下来。
“这样吧!本公子也就觉得这小炉子颇有几分古朴,有那么点意思,那就打个对折,另外再随便送我样东西算是添头,如何?”三公子开口就价格打掉一半。
“成交!你还要什么随便挑一件”王二狗装作很心疼的样子,随后很大气的答应了,实则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些卖剩下的破烂玩意根本就不值钱,然而今晚上运气就这么好,碰上冤大头了。
三公子回头眼神示意,狗蛋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银子,这是从八宝楼用金子刚兑出来的,啪一声掷到地上道:“看好了,足锭二十六两”
与此同时,三公子蹲下身,伸手捡起那块玉佩,很随意道:“那就要这块玉佩吧!虽说裂得历害,但也还能看。”
“小哥满意就好,只管拿去”此时的王二狗一把抢过银子,当真是时来运转,喜笑颜开,他才没心思去看对方拿了什么,反正那些东西没一样是值钱的,总之手里有了银子,又可以逍遥快活几日,实在不行就跑路,大不了离开中原之地。
然而各有各的小算盘和心计,三公子抬脚没走多远,就把手里香炉给扔得远远的,他当然知道这破东西一文不值,从一开始他要买的就只有那块玉佩,那种令人心悸的阴寒之气就是从玉佩里散发出来的。然而江湖路远,人心险恶,套路什么的,三公子见多了,自然不会直接开价去买,砍价第二条,指东打西,要让对方摸不着头脑,才能占据主动权。
费劲心思去找的东西找不到,结果无意间在路边摊上给淘到了,算是纯纯的意外,这玉佩虽破损的历害,但内蕴阴寒之气,是正适合用来温养婉儿的魂魄,三公子别提有多高兴,就快要出城南街口之时,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正对街口有一条红袖巷,中原城最热闹的纸醉金迷之地,巷口第一家是闻香阁,和八宝楼一样,有着诺大的名气,只不过所属领域不同,若换以前在齐国做公子之时,三公子指定是要去逛一逛的,原来府里的管家便是领他进门的人,区别在于是悄摸摸的去;而那些富家子弟则是大摇大摆的进去喝花酒。
三公子低头径直赶路,也没去管那些嘈杂的吵闹声,要快点回去,婉儿那小丫头可是飘不了多久,却说就在这混乱当中,不期这闻香阁的楼上,一团红通通,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被抛出来之后,急坠而下,迎着三公子的头顶上方就砸了下来。
糟糕!有埋伏...暗器,三公子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原地一个侧身便打算避开,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伸手便接住了。
就在那一刻,三公子还一脸懵,奇怪?我为什么要伸手接,等等...这不是暗器!是一个包裹,怎么这包裹还会抖动,顺手打开,居然是个婴儿。
三公子把包裹递给身旁的狗蛋,默默的仰头看着楼上,想不通!难道还有人把孩子当暗器,紧接着乱哄哄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摔碗砸碟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啊!...姓张的,就因为老娘没生出个带把的,你就敢出来花天酒地,好!老娘死给你看...”
果然!说到做到,一个女人跳楼了,然后...三公子不出意外的又接住了,话说!以三公子这么高的武功和运气,就算是头肥猪飞到半空之中掉下来,他差不离也能接得住。
“嗯!这跳下来不会死,最多断条腿”狗蛋很中肯的评价道。
此时此刻,三公子脑袋里一片空白,都还不知道自已干了什么..,看着怀中似乎是昏过去的女人,心里有一万多头泥马奔过去,感受着来自怀里腾腾的热量,再掂量手感,嗯!这绝对是头牛犊的份量,再看这刚从楼上蹦下来的女人,不!应该是胖娘们,一身红配绿,满头珠饰,别的不说,这身珠光宝气的,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哦!不...是妇人,长得吧!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很是彪悍,腿粗胳膊粗腰粗,头大脸大那那都大。
“那个谁!混蛋,快放开我夫人,你可知家父是张二车,信不信我弄死你...”楼上一公子哥骂骂咧咧道。
然而还没等三公子想说点什么,拐角处突然冲出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迎头撞过来,赶马的又是个蛮横主,像这种挡在路中间的,看都没怎么看,嘴里叫嚣着“滚开!”抬手一鞭子就抽过来,同样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三公子一伸手,精准的抓住鞭子,一拉一放,那车夫不出意外的掉了下去,一个驴打滚,倒是摔得干脆利落,且说拉车的这匹马疾驰中停不下来,嘶鸣声中抬起前腿,这时候的三公子怀中抱着个女人,身背后站着狗蛋,抱着个娃,这种情况又怎么能躲。
危机时分,三公子倒也不慌,顺手把这一百多斤往旁边一扔,走你!只听得“哎哟!”一声叫唤,胖女人被摔醒了,疼得直哼哼。此刻三公子哪管这许多,双腿下沉,一个稳扎马步,低头缩颈,侧身以肩为重心,使出了一招传说中猛夫力抵千钧,硬碰硬的绝技“野牛撞鸡”嗯!对,好像就是这个名。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三公子这朝前一撞,刚刚好撞到最柔软的马腹上,在一阵惊叹声和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那匹半身而起的高头大马连带着断裂的车辕,斜斜飞了出去,砰声坠地,就差那么一点点,刚爬起来还没走几步的马车夫,很可能被马一屁股坐死。
“这还是人吗?撞翻一匹马,这是个怪物...”闻香阁楼上看戏的一众人等惊叹不已,刚才还叫嚣着要弄死人的那哥们吓得大气不敢出,他是有几分见识的,楼下这位必然是炼体高手,猛然间他想起什么,大步往楼下跑,大声叫着:“夫人,不!娘子,啊!老婆大人”
这一晚是三公子最倒霉的一晚,坠楼,撞马车,全赶上了,糟糕的是这还没完,在碎裂一地的车厢中,倒伏着一个女人,同样是一身的红配绿,满头的珠光宝气,难不成这中原城的大户人家子女,都统一这身打扮?三公子忙不迭的冲上前去,嘴里默念着“苍天在上,不管你哪路神仙保佑,可别再搞出人命来”。一把捞起女人来再次抱到怀中,轻飘飘的,呀!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虽然一头一脸的血;虽然昏迷了;虽然打扮得俗不可耐,但这些都掩盖不住这小娘子的娇俏可爱,于三公子而言,杀该杀之人或是为求自保,迫不得已杀人,都不会有太多的愧疚感,可现下的情况若是误伤人命,而且还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可人儿,那不得悔死。
三公子一番审视,上手就知道完了!情况不太妙,头部遭撞击昏迷,估计是胸口肋骨断了几根大出血,呼吸暂停,心跳微弱,这种情况要让她喘上气,那就只能先动嘴人工呼吸,再然后是包扎伤口止血。
“哎哟!哎哟!老娘的屁股”且说那落地的胖女人,哼哼唧唧半天,愣是没爬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娘子你还好吧?老婆你摔疼了吧?”刚才那哥们此刻已经到了楼下搀扶起那胖娘们,嘴里絮絮叨叨,一刻也没停过。
“快!去请我爹,这恶贼要害我性命,让城卫军来抓他,要剁他双手双脚,让他不得好死”胖女人叫嚣着,直到好半天过后,胖女人似乎才想起什么来,脸上神情急转之下,刚站起身来又一屁股摊坐地上,死皮赖脸的哭嚎道:“完了!女儿还在这恶贼手上,这可怎么办?”
“姓张的王八蛋,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要不是你成天在外面喝花酒,孩子怎么会丟,看我爹来了,怎么处置你”胖女人哭哭啼啼,公子哥耷拉着眉眼不住道歉,此时闻香阁门前闹哄哄乱做一团。
“咦!...好不要脸”周围不断传来鄙夷声,另一边,众目睽睽之下,三公子充耳不闻,无视一切,对抱在怀中的女子嘴对嘴吹气,上下其手,这还不算完,一把撕下女子的裙摆勒在她胸口处,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这女子所穿薄纱裙好撕,容易上手。而狗蛋则站其身后,怀里抱着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呆呆看着,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婴儿,小小的手脚,红扑扑的小脸蛋,此时此刻,纷乱之中,这小不点居然哼唧哼唧的笑了。
“呔!那恶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街行凶,意图谋害我家夫人,此刻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欺辱良家女子,畜生!禽兽!快放开那位小姐!嗯!还有...快让你手下把孩子送过来,你可知家父是张二车,是都御指挥使,本公子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公子哥远远站着,跳脚喝骂道。
“小子!你可知我家老爷是武盟七大统领之首,是中原城城卫营总兵大人?快快把我家小主人放了,兴许还能活得一命,否则的话!今晚你走不出这中原城。”这会开口说话的是那个马车夫,此刻已经站到胖女人身后。
“诶!这不是跟着王管家的那个马车夫吗?车里怎么会有个女人?”那公子哥问。
“嗯!这个...管家让我出去办点事”马车夫支支唔唔没在往下说。
“哦!”公子哥想到了什么,懂的都懂。
“这什么跟什么呀!扪心自问,自已明明是好心救人,怎么就成当街行凶的恶人啦?当然!这中间出了些许意外,也是在所难免;还有这中原城,当真这么小,到底是有几个总兵?还什么指挥使?”三公子用手拍着额头,脑仁疼!真是一阵阵的疼,刚刚发生的一切前后没超过一刻钟,莫名其妙接了个孩子;莫名其妙怀里抱个重得要死的胖女人,撞翻马车,又又摔伤一个,难不成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倒霉?...三公子咬牙直骂娘,心思稍定之后回过神来,管他什么城卫营兵马使的,眼目前最要紧还是救人,压着一肚子火,随手揪过一个路人喝问:“最近的医馆在哪?快说!否则老子打爆你的头!”
那路人可是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幕,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急忙伸手指道:“这红袖巷的巷尾就有个老头,专治女人病的,跌打损伤应该也不在话下”
三公子怀抱女子在前带路,狗蛋抱孩子紧跟在后,大踏步冲进挂满红灯笼的巷子里,这也是三公子多留个心眼,万一呆会什么城卫营的堵上门来,这孩子便可做为质子,让对方不敢轻易动手,等事情结束,大不了孩子还给人家就行。
场面混乱得不能再混乱,凑热闹围观的,起哄的,当中要数那姓张的公子哥叫骂最凶,可叫归叫,人却是躲得越来越远,开玩笑...能把一匹烈马撞翻,这还是人吗?
半夜时分,三公子所在府中灯火通明,院子里布满了全身戒备的侍卫,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齐国使团的,还有一部分是赵国使团的,剩下就是全身着漆黑战甲的武道军,也不知是分属哪一部分。
府中大堂之内,乌浅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不时往后厅看去,赵国使臣几次跨出门槛,可想想又退了回来,赵国领头那个侍卫长冷冷说道:“临出发前,我等接到赵勇大将军的命令,到了中原城,全权听从国师大人的指挥,至于你赵大人,如果想送死的话只管出去,也别想着从后门溜出去,这外面可是被城卫营团团围住了。”
“尔等身为赵国侍卫,居然听从一个外人的命令,莫非是想反了不成?”这赵大人暴跳如雷的喝骂道。
“哼!”侍卫长冷声道:“三公子殿下虽然是齐国人,可他也是我赵国的国师,没有他力挽狂澜,这赵国早就落入外戚之手,而且说这些没用,我等只是奉军令行事,如果赵大人非要一意孤行,倘若不小心死了,那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吵什么吵!单凭我们这百来号人,根本就挡不住外面的城卫军,眼目前只要不出府,不会有事的,一切都等你们主子出来再说”乌浅劝诫道,事实上他也是没办法,只能干着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早早就通过密使告知了盟主大人,不仅如此他也派人联络了吴统领,在这中原城之内,掌有兵权的除了这王总兵,便只有吴统领,然而奇怪的是,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什么动静都没有,府外哪些城卫军虽然叫嚣得历害,但却没有冲进来,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命令,而同样的吴统领也没有派援兵来,一切显得那么的不合理和很诡异,以乌浅在中原城执事多年,冥冥中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把所有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可他又怎会把这些都说出来,一切都是猜测。
大厅内堂,三公子长出一口气,不出意外的...还是出意外了,车厢内那名重伤女子终究是死了,三公子赶得及时,红袖巷的那位妇科大夫也救得及时,正骨归位,缝合伤口止血,然而似乎是那女子命该如此,甚至都没怎么痛苦的哼两声就不省人事,走得干脆利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人还在就行,到时候怎么也有个交待。
大厅里,三公子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作为不人不鬼的存在,三公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吸食活人鲜血来维持身体的灵活运转,这就是为什么他老打狗蛋主意的原因,然而八宝楼老者的那杯茶却让他尝出味道来,甚至还能闻出檀香的味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奇怪?怎么又没味道了”三公子还在纳闷之际,乌浅可是急得直跳脚。
“从你踏进中原城开始,短短三天不到,总兵大人独子的腿被你打断,现在又伤了他的长女,还抢了他的侍妾,三公子殿下...我都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乌浅气急之下,反倒是没话说了。
“在下很奇怪?这中原城有几个总兵?且这总兵到底什么来头”三公子问出了久藏心中的疑问。
“说说倒也无妨!”乌浅冷笑道:“盟主大人虽有雄才大略,能以一已之力整合整个中原城,造就如今的武道盟,夺天下之大势,然而是人都有野心,且不说武道盟下的几大分宗,早先是传承中原几百年的大派,强势所迫,不得已而臣服,本就有所不甘,各怀异心争斗不断,这也是必然;这些且不提,单说这武道正宗,其前身便是武道教,早先是教中几大长老共同执掌,互为掣肘,然而!当我们这位盟主大人横空出世,武道教成为武道盟之首后,几位长老原先手中的权力,此时却可以成为左右天下大势的生杀大权。武道教有六大长老;一位仙逝;一位病重;还有一位闭生死关,已经多年不出世;而剩下这三位长老才是真正掌握世俗权力的。”
“哦!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三个长老各自拉起一方势力,都想在武道盟一家独大”三公子恍然道。
乌浅笑道:“也不尽然,掌控武道军争战天下的是三大将领,是盟主大人的亲传弟子,武道盟上下都称其为三英,这才是盟主大人手中真正掌握最核心的力量,然而这三人都领兵在外,并不在中原城,也正因如此,这几个长老才敢在中原城上窜下跳。还有就是“四煞”,做为盟主大人扶持起来的外部势力,于这几位长老而言,自然是拉拢的对象,倘若拉拢不了,就只能打压,但三公子您却意外频出,还没等人来拉拢,就把人给得罪了。”
“你说的是那个总兵大人?还有什么都御指挥使?”三公子道。
“城卫营自然是护卫中原城,以及负责城内外的一切事务,而城卫营总兵只有一个,此人姓徐,叫徐晃,炼体接近大成,善使长枪,早些年在武道军,攻打中原几大国时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回中原城封为长老,便闭关悟道,炼体大成无望后,四十二岁出世,入城卫营任总兵职,娶妻一名,无妾,育有两子一女,幼子夭折。当然,我说的这些也就是早些年的事,当年的徐总兵,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果敢断练,治军有方;而现在的徐总兵,圆滚滚的胖,大腹便便,走路直摇,让他杀只鸡都费劲,还别说舞枪了,可能是随着年岁渐长,人情事故变得通透,此人四处拉帮结派,培植势力,剩下大把时间便是喝酒找女人,光侍妾就有六七个,这还不算没名份的;而另外两名长老,一个叫张二车,挂了个都御指挥使的名头,实则御卫军掌在吴统领手中,虽说此人并无实权,但在中原城经营多年,其影响和势力不容小瞧,且和徐晃是儿女亲家,其子张疙瘩娶了徐晃之女为妻,表面上看起来二人是一路的,实则又面和心不和,最后这位长老叫陆三两,是执法堂长老,掌赏罚监察大权,其身后也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只不过此人行事低调,没徐总兵这般势大而以。”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少不得勾心斗角”三公子感叹,随后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往事来,颇有些玩笑意味道:“果然!再有名的大人物,再历害的前辈高人,只要有个破名字,别人张嘴一喊,结果什么都不是,呵呵!这陆三两就不说了,名字倒也还行,可这张二车,堂堂一个武道盟的长老,怎么会叫二车这种名字,不会是外号吧?还有...哪有人给自已儿子取名叫疙瘩,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老子是赶大车的,他也是赶大车的,所以他就叫张二车,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是他手里的宝贝疙瘩,所以就叫张疙瘩;还有那陆三两,原来是药堂的伙计,叫三两很合理。”乌浅一本正经的回答。
对于这般解释,三公子虽很无语,但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乌浅若有所思的接着说道:“其实我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些,道门讲究资质,但单针对炼体而言,更需要的是毅力和决心,武道教门下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人物,大字不识一个,来自世间最低层的穷苦大众,这些人没钱没势,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在世间摸爬滚打,磨炼出来的韧性和耐心,或许这也是武道教人才辈出,鼎盛一时,能成为武道盟之首的原因。”
就在两人聊得正欢之时,内堂走出一个女子来,脸上表情呆呆的,两个丫环一左一右搀扶着上前请安:“可柔儿拜见两位大人,小女子身上有伤,不便行礼,还望见谅”
然而乌浅连正眼都没瞧一下,挥手让她下去,三公子则不解道:“怎么样?如何?人完好无损的在你面前,只要把她交出去,多少也算是有个交代,至于那纨绔子弟,我打都打了,无话可说,还有那胖女人,众目睽睽之下,我非但没有伤她,还救她一命,是非曲直总会有清白之日。”三公子淡淡道。
“哎!”乌浅一声长叹:“和你说这么多,好像没什么用,那胖妇人是徐晃长女,在这中原城是有名的泼妇,骄横惯了,谁都不敢惹,偏偏让你撞上了,幸好你没把那名女婴还回去了,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还有就是那名女子,你虽好心救人,但不该一声不吭就把她带回来,这坐实了你当街行凶,强抢良家妇女的罪行,我派人查过,这女子只不过是城中某商人之女,他老子为能拉上总兵的关系,眼巴巴的把自已女儿送上门去,期望着好歹能做个妾的话,以后大树底下好乘凉,你倒好!把人半路给劫了,眼下的局面,把人再送回去根本就没用,此前盟主大人曾吩咐我确保你在中原城的安全以及别再惹事,结果...哎!你叫我说什么好”
“那就是说我救人白救啦?早知道...”三公子嘴里直嘀咕,为了让这女子看上去一切行动如常,他可是把刚从八宝楼弄回来的生肌丹给用了,现下的结果,白白浪费一颗好丹药,身体上的伤口倒是好了,可这女人确死得很脆生,但三公子又怎会甘心,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让婉儿的魂魄来占据肉身,用炼尸之法来炼制一个尸傀,虽然没有了魂晶石,但狗蛋的血还有一些,结果出奇的成功,不知道是这女子死得太干脆,还是婉儿与这肉身契合度高,短短两个时辰,新生的婉儿就睁开了眼,虽然对身体的掌控还有些不太灵活,但原主人残存有些许记忆,来个瞒天过海应该不成问题。
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厅外有个侍卫急匆匆进来和乌浅说了些什么。乌浅紧皱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些,低着头沉默半响,随后道:“眼目前危机倒是解决了,但明天的武道大典才是危机重重,或许...这中原城要天翻地覆了。”
“哦!武道大典,本公子还挺好奇的”三公子笑道,虽不明所以,但笑就对了。
距离天亮还有不多的时间,三公子在房中来回踱步,手里拿着一角黄纸符看了又看,随后很郑重的挂在脖子上。
“那人就是个骗子,嘴上粘的白胡子都起边了,一看就是假道士,江湖上管这种人叫神棍”狗蛋一语道破。
“去!你一个山野里瞎混的,才来世上几天,你懂什么?”三公子嗤之以鼻。
说来也巧,在妇科大夫的坐堂里遇见一位来看肚子疼的老道,虽说这老道士吧!长相猥琐,明显是那种用话术套路骗人的神棍,怎么看都不是好人,可不知怎的,三公子总感觉此人看似是不着调,实则深藏不露,隐隐间还有几分仙风道骨,当然!这只是三公子不经意间的一种感觉,也不那么的确定。再说回那一角黄符,无论是用的材质还是所画的符,都很粗糙,假得不能再假,这种玩意在走街串巷的野道士手中,一个大钱就卖;然而三公子买这指头长的小玩意,随手就丟出一个十六两的银锭,因为身上没有碎银子,且我们的三公子对银钱本就不太在乎,然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真信了那野道士的话“什么额头发青,乌云压顶,大凶之兆,不出明日必有血光之灾,此符在身能...云云”
关于这一点,王二狗打死都不会信,在名字上颇有渊源的狗蛋则嗤之以鼻,只有三公子对此深信不疑,或许说不定有了这道符,便能逢凶化吉,躲过一场大劫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