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狗蛋夜奔救小七,齐武王图谋杀人计
齐国都临城,新王继位不久,国事免不了混乱,遂起宵禁,入夜城中萧条,兵士来回巡视,凡遇有生人在外闲逛者一律拘押坐监,除非你有城卫司开据的通行令,当然这也就是相对平头百姓而言,那些世家大族的纨绔弟子依旧迎来送往,夜夜笙歌到天明。就拿东城的迎春阁来说,丝毫不受宵禁令的影响,甚至太阳还未落山,早早就会有红帖送达。再来说说迎春阁,近段时间最出名的莫过于是来了一名官办的歌姬。歌姬?居然还有官办的?呵呵!列位...我绝对不是说笑的,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犯诛九族的大罪,好歹是有条活路的,抄没家产,刑徒流放千里等,而齐国则是青壮劳力流徒,妇人为奴为婢,另有年轻女子卖入官坊,为何要说卖呢?那意思就是说,有钱的话是可以赎身的,这样一来多少给你个期望,不至于让你混吃等死或是起反叛之心,据说这种做法最早源自边关军中,不得不说想出此法者吃透了人性,此处不予细说,在下来呢又有一分,平庸的充为官妓,这个不用我说了吧!而色艺上佳者则为歌姬,这个一般情况下是卖艺不卖身的。算起来在罪属一类人当中,这歌姬算是日子过得比较好的,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
齐国新王上位,国势不稳,但身后有武道盟开剑宗做为强势后盾,楚人自然不敢来犯,外患已无,那接下来便是肃清内部,铲除异己,这期间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趁势崛起者步入齐国权力的中心,伴随着的自然就会有几家大族的门庭衰败没落,被抄家流放,而迎春阁老板是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子,据说此人背景很是深厚,此次便从官家手中买到十多名女子,这些个女子有官家小姐也有大户人家的小妾,个顶个都是绝色的佳人,而其中的佼佼者莫过于小七,此女年方十四,虽刚脱幼齿之龄,然却是生得国色天香,且很有几分诗书才华的。说到这,鄙人眼中女子之美则不一样,因为这漂亮的女人并不局限于十六七的小姑娘,那些世人眼中年轻貌美的女子,往往都只是昙花一现,嫁为人妇生娃之后,和集市口卖菜的大妈差不了多少;再有一类女人,她们也年轻漂亮,也温柔可人也善解人意,也懂琴棋书画,然这一切不过是表象和伪装,是她们为取乐男人刻意展现出来的一种手段,终究不过是好看的皮囊披了一件好看的外衣而以;而最后这一种女子,她们或是经历红尘的悲苦沧桑,或是看透世间的人情冷暖,心中自然而然就会有万般的温柔和情怀,再或是真正的饱读诗词,知书达礼,如同男子一般胸中有大气魄,这般的女人即便三四十岁,身上依然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或许...真正漂亮的女人则是两者兼而有之吧!怪罪怪罪...鄙人饭都没吃饱,居然又沉迷想像中不可自拔了,所以我估计真有这般的女子,既年轻漂亮又温柔善解人意,既懂得人情事故又能出淤泥而不染,倘若成为哪个主儿的枕边人,铁定是很费钱的,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水才能养鱼,没钱又怎么会有女人呢?”
迎春阁近段时日便成为齐都最热闹的所在,众多的美人环坐楼中,其中一位名叫小七的歌姬,正值豆蔻年化,眉角虽未长开,但此女已显美人之姿,不仅弹得一手好琴,且饱读诗词歌赋,算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城中多少的富豪商贾,为看此女一眼挤破了头,而有几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则是晚晚必到,就差没把迎春阁给包下来。实际上到这里又有一个奇怪的问题出现,既然这些个歌姬是可以赎身的,那为何不花钱把人买回去,这样就不用来回往这里奔走招摇过市,又能独享笼中雀之美妙,毕竟对于这些有钱的主来说,即便赎身价格再高,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嘿嘿...列位客官,问这句话的人多半就是个中此道的外行了,罪人之属牵连的事情太多,尤其是迎春阁这十多名歌姬,其身份可是忌讳,看看就罢了,谁敢去买,尤其是在朝中为官的,严禁家人去迎春阁,就连府中的下人路过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有心之人诬陷,也因此赶着去凑热闹的多以商贾大户居多,毕竟他们有的是钱,再或者根本就不忌讳这些,但要说到赎身,开玩笑!谁也不是傻子,会去干这种事情。
然而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色胆包天”某晚迎春阁来了一位生面孔,此人应该是刚到齐都不久,喝醉酒之际,拍桌子叫嚷着要为七姑娘赎身,此位仁兄看光景二三十岁的样子,再或是三四十岁,总之和迎春阁老板一个模样,也是白白胖胖的,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应该说是天下间但凡有钱人或是身居高位者,都是白白胖胖胖居多,就如那啃桑叶的蚕宝儿,圆滚滚肥嘟嘟,人畜无害的样子。迎春阁老板滚圆的十指相扣,不停的摩挲着,脸上笑迷迷的也没把这酒话当回事,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遇到心情不好,又不便发作时,便来回的搓手心,因为不止他心里清楚,很多人心里都清楚,这些个漂亮女人,你要听她们唱曲跳舞可以,陪你小拙两杯也没问题,甚至于只要价钱开到位,良辰美景共枕一晚都不在话下,迎春阁本来就是指望这个赚钱的,但若是要赎身,凡是有点脑子的主都不会干这种蠢事,赎回去干嘛!难道你想和她们发配千里外充军的主子交好?这且不说,迎春阁老板万万是不敢做主的,非得要身后那位主子发话才行,尤其是那个叫小七的丫头,主子可是很慎重的叮嘱,卖艺不卖身,看牢看紧,绝不允许她跨出迎春阁半步,实际上就等同于变相的软禁在此。
叫嚷着要为小七赎身的这位仁兄回家后,第二天酒虽醒,可心里面却是犯迷糊,还在惦记着那苗条瘦弱的身影,那张冷冰冰却反尔显得无比美艳的脸庞,当日正午摆下硕大排场阵仗,备足大箱的银两,还真就去迎春阁替小七赎身了。迎春阁老板依旧那副笑迷迷的模样,但不经意间浑浊的瞳孔中却射出一缕精光,抱拳拱手道:“高兄!小弟有一语好言劝解,别的姑娘尚可斟酌,唯独这小七姑娘是赎不了身的,你还是回去吧!”
“哈哈哈...老弟真会说笑!别人不敢碰这些罪人之属,老子偏要尝尝这小娘子的滋味,齐国今非昔比,就凭我高某人姓高,有何不敢。”这位自称姓高的仁兄大刺刺叫嚣道。然而没出半个时辰,城卫军大批人马来到,结果这齐都城中出现第一个被流徒千里的高姓子弟,此人是高氏宗族第三房的长孙。
当晚迎春阁依旧是丝竹声起,美人翩翩起舞,众酒客嬉笑怒骂,杯盏交错之际,仿佛白天的那一幕就没发生过,而花名小七的姑娘一身淡雅的青衣长裙,案抚古琴,手指间流淌的虽是高山流水,但琴声中却满是低沉萧索之意。且说这迎春阁坐落在东城偏后方,背靠王城的外城墙,是一栋前后两进的大宅院,一年前这宅子的主人被抄家流徒后,便改头换面成迎春阁,这院中家丁护卫无数,如若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连门楼都进不了。就在诸位老爷们呼喝之际,隐约间忽有叫骂声响起,随后很突兀的院中进来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不清样貌,唯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泛起两个光点,待到这人走近光亮处,其衣衫褴褛,身上裹满尘土,脸上汗水混合着黑漆漆的油泥,你要说他是要饭的乞丐也不会错,但富丽堂皇的迎春阁,齐都的销金窟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确实很突兀。
“我叫狗蛋,我来找小七”来人说话。
“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把要饭的放进来了”迎春阁老板喝骂道,根本就没理会来人说什么。随后跌跌撞撞走进来几人,唯首者头破血流,似乎是摔了一跤,急说道:“老大,这点子很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哦!”胖老板一听,脸上勉强挤出个笑脸抱拳道:“敢问这位兄弟是哪一路的,还没请教府上是何处。”此话叫探路,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动手之前先摸清对方的门路。
偏偏狗蛋不上路,一句话简单直接“我找小七,我要带她走”此话一出胖老板嘿嘿笑了,他已经断定眼前之人是个生手,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打进门来,要说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好女人这口?但各有各的怕,多数色大胆小,顶多过过眼瘾罢啦!今早那位胆大妄为,乃是仗着家势,银子开路,但起码也是有礼有数,送了拜帖的,但此刻这人仗着有几分身手就敢来迎春阁叫板,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待我摆明路数,即便你身后再有势力,今晚定叫你横尸当场,胖老板打定主意,习惯性的吸了吸鼻子哼声道:“足下好狂的口气,我迎春阁在这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道上有路,官府有门,不是随便什么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尊驾最好摆明路数,说明来意,否则的话...嘿嘿!今晚你出不了这道牌楼”
“啪”酒杯掷地碎裂声响,突然间人影晃动,四周几个暗门中窜出几十道人影,与此同时两侧楼上和屋顶各出现一排弓弩手就位,张弓搭箭,机簧上弦,蓄势待发。众酒客吓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迎春阁的后台很强硬,谁也惹不起,然而蓄养大批兵卒,这可是谋反大罪。狗蛋立于原地面不改色,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在计算着这上上下下有多少人,从哪个位置冲上去,同一时间能放倒多少人,能避开多少人,退路又在何处,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没动手之前便先看好退路,然而千算万算却把最重要的一点给算漏了“眼目前并不是一个人”,从前独来独往,这次要带一个人走,且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此种情形之下,可当真是凶险异常。同样是习惯使然,就和三公子一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管他的先做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而狗蛋从一开始就满脑子都是小七,要不是因为身边还有个三公子,早就往回跑了,这回他踏入齐国边界开始就急匆匆往回赶,脑子里也不管不顾,只有一个目的,要亲眼见到小七。狗蛋到达齐都后,很快便找到原先钻出来的那个洞,然而过去近一年时间,城墙外的这个洞口历经风霜雨水,早已塌陷不见,其上长满野草,即便有人亲自走到近前查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如果想要从城墙上爬过去那更加不可能,先不说墙壁是以青石混合浆料垒实而成,光滑无比,根本就无从攀爬,且因为兵变的缘故,整个齐都进入战备宵禁状态,守卫越发的紧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火把入夜不熄,再有角楼紧连相望,一旦遇有敌袭,便鸣锣示警,真可谓是戒备森严,不得已狗蛋便打算从北城门而入,然而当他来到城门口才发现,盘查严得历害。最终狗蛋还是选择清理塌陷的洞口,但也耗费整晚的功夫,终于是进到密室之中,连通地面的出口同样被土石瓦砾堵死,但好在那扇铁门异常的牢固,这密室还得以保存,再说三公子府断墙残瓦废墟一片,因为地处西北城墙角,常年阳光照射不到,即便是大白天都是阴风惨惨的样子,就连城卫军巡视都是绕道而行,狗蛋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把几个蜗居在此的流浪汉吓到鬼叫,还以为是诈尸了。狗蛋穿着破烂的衣服,一身的泥土,沿路逢人便说我要找小七,见到吃的就直接拿,若是碰上呵斥则直接龇牙咧嘴咆哮,街边几个小混不敌其一拳,时间不长,周围人都知道这是个惹不得的疯子神经病,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狗蛋又迎面撞上一帮人,且说这帮人,和早上那几个混混是一伙的,头领盘踞此地多年,可谓是阅历十足,他才看了狗蛋一眼就断定这人不好惹,立马制止一帮手下的举动,很客气的一番盘话,结果狗蛋来来回回就一句“我要找小七”,头领又一次断定,这人多半是个疯子,那就更加惹不得,他不是要找小七吗?东城迎春阁不就有一个头牌的歌姬叫小七...你要说这混混头领有什么预谋或是心思,也倒不至于,他没那么聪明,只不过是顺嘴一说的事,只要你离开我的地盘就行,或许那帮混混眼下还在拿狗蛋说笑下酒,但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狗蛋真的到了迎春阁”。
虽千万人吾往矣,狗蛋的心中早就无所畏惧,但此刻他想了很多,害怕小七因为自已的鲁莽而受到伤害,要怎么做?该怎么办?正在犹豫之时,花楼上抚琴的小七终于开口了,一直以来...她都默不作声,来迎春阁的宾客只能看到一张平静中没有任何神情的脸,从她和母亲被赶出王城,然后被软禁在这花楼上,她就知道等待自已的命运该是什么样。新王上位,往往都会是血腥的大清洗,而前朝旧人不外乎陪葬或守陵,这次不同的是前王未薨,所以这些旧人们都去了浆洗坊,只有小七独来到这里,又因为身份特殊受到格外的优待,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谁也猜不透新王到底要干什么。
“小女子虽为怜人,以色示人,身份低贱,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要饭的乞丐想来就来,说带走就带的”小七说话时满脸的厌恶神情。
胖老板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眼前的小七冷笑不已,这话说得没问题,然而一向沉默的小七开口说话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随后出声附和道:“说得好,迎春阁岂能容人放肆,给我放箭!要让此贼死无全尸”
“等等!”小七出言劝阻:“奴家体弱胆小,见不得血腥,你们把他赶出城便是了”
“小七!狗蛋来找你了,你还好吗?”狗蛋脸色通红,说话木讷,神情动作间满是笨拙之态。
小七端坐花台之上,双手按住琴弦,在这寒冷的夜显得是那么的瘦小单薄,冷冷的眼神,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令她动容,但没有人知道,小七激动得心脏通通直跳,狗蛋的眼睛就是黑夜里一束光,瞬间把自已照亮,这一年多来,她经历太多太多,自小便深受齐国公的宠爱,加之性格外向开朗讨人喜,在众多哥哥和几个妹妹中也是很有人缘的,就连宫里的老奴和宫女也很待见于她,然而一夜之间,宫庭巨变,没有任何言语,她从天之娇女变成阶下之囚,好几次命悬一线,紧接着被赶出宫,成为风月场所卖笑为生的歌姬,这落差何其之大,可想而知是受尽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女人们看她出尽风头,恨得直咬牙,巴不得用锥子划破她的脸,从她身上撕下块肉来;男人们看见她色迷迷的眼神,嘴里直咽口水,也是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这一年多来,小七经历太多太多,她尝尽世间的人情冷暖,生活的艰难苦涩,尤其是一个人的孤独无助,再也不会有人去关心你,但狗蛋的出现却是她最最感动的,她内心激动不已,然而瞬间她便冷静下来,狗蛋此时的出现,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是一个最最最大的错误,这样的场合不管说什么都会害了狗蛋,会让狗蛋死得万劫不复,那只有彻底和他撇清关系,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小七!你怎么了,我是狗蛋?”狗蛋仰着头呼喊着,向前跨出了一步,就是这一步,四周的弓弩手动了,嗡嗡嗡!无数的箭簇激射而下,狗蛋站在暴风雨的中心,身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跃起伏,闪转腾挪,当一切结束之后,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向后退半步,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可怕的,躲掉了大部份的箭,身体要害也没中箭,但交叉护住胸前的双臂上却中了三四箭,有一支箭穿过指缝间,贯穿左肩甲,血淋淋的箭头从后背突出,滴滴答答往下溅血,好在狗蛋骨头够硬,当他放下双臂时,眼神依然那么的坚定,咔嚓声响,很从容的折断箭杆,一根一根拔出箭来,这期间甚至没有哼一声!
啪!啪!声响,地上七零八落一堆断箭杆,此时...空气似乎都不在流动,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狗蛋拔箭,血水染红地面一片。“这这这...这还是人吗?”胖老板内心一遍遍的确认,他脸色铁青,身体僵直的挺在那,太师椅上的扶手差点被捏碎了,而哪些埋伏在屋顶上的弓手哆嗦着从箭筒里好半天才拿出箭来,而守护在楼上的弩手们拉满机簧之后,很紧张的抽出匕首护在胸前,明明离得很远,但不知为什么,院中心站着的这个人会让人莫名害怕,就仿佛他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气场震撼住了所有人,这还是人嘛?分明就是个怪物!
“滚!我叫你滚吶!我讨厌你,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滚...”小七用尽力气嘶叫,文静瘦弱如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捧起古琴往楼下奋力扔去。碎裂声中,狗蛋呆呆的看着楼上,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水,结果整个脸上的都染满鲜血,他没有说自已吃了多少苦,不眠不休,忍饥挨饿在城中四处打探她的消息;也没有说为了见她,冒着严寒风雪,一刻不停跑这么远路来到这,狗蛋什么都没说,脸上也看不出是失望还是绝决,“好!我走”他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转身大步就出了迎春阁的大牌楼。小七失态了,再也装不出冷静高贵,指节发白紧紧捏着自已的衣角;胖老板看似镇定,实则眼珠乱转,脊背直冒冷汗,按理说他不应该放这个人,但却没有再下任何命令,气氛一度萧杀而冷咧,短暂沉默过后,胖老板命人送小七回房,仓促送客。小七默默的下楼,很安静跟着人走了,其实在她的内心不止一万遍要喊的是“走呀笨蛋!是不是要留在这等死,快走”,这一刻小七的心情是悲凉的,绝望中带有期望,就算他恨自已也罢,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狗蛋只有离开才能活下来,然而小七还是太天真,太一厢情愿,就在狗蛋离开后,一批黑衣人尾随而去,齐都城卫军也接到命令,开始全城搜捕。
“哎!我那可怜的七妹妹可还好,真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奈何本王要处理如此甚多繁琐的国家大事,也不知何年月会有这个空”二公子安国懒洋洋的说道,随后打了一个哈欠,动动身子,斜躺在卧榻之上,四周几个穿贴身抹胸的娇艳女子近身上前为其捶背按摩捏脚。
卧榻之下跪着一名身形消瘦的男子,他脸色发白躬身拳伏在地,尽量缩着脖子的同时却努力的仰起头,这种姿势看起来十分的好笑,就好像是那种摇尾乞怜的狗,身子贴地拼命的摇尾巴,那意思是拜服在你脚下,显得是那么的乖巧听话;当然,相对于狗而言,这种把头仰起,吐着舌头喘着气,眼巴巴的望着你的神情,带有很强烈的目的性,那意思是你给不给,不给我可就走了。
话说白脸男子这才把昨晚迎春阁有人砸场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小心心翼翼的说道:“此人也不知是何来历,但很明显是冲着七王女而来,眼下小人脑子有些糊涂,也不知此事接下来该如何办?”
“你脑子糊涂?嘿嘿!如何办?恐怕你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办罢?”二公子冷笑连连。
白脸男子讪讪一笑紧接着说道:“主上英明,这事我来回琢磨了一番,七王女如果继续呆在迎春阁,不免有些太过招摇,也有损王家的名声,小人倒是斗胆有一个提议,那位刚到任的剑宗宗主对我们之前送去的待女很不满意,眼下到不如把七王女送过去,七王女天姿国色,闭月羞花之貌,又身为王上的亲妹妹,身份地位可就不一般,再者自古以来,联姻也不失为缔结双方关系最好的一种手段,而且如此一来的话,七王女的安全便有所保障,大王也可以趁机提出让剑宗的仙师们捉拿凶徒。”
“好好好!”安国公子拍手叫好道:“真是个好主意,本王为了巴结武道盟可真是下血本,连亲妹妹都豁得出去,你说我要不要把王位也给他,岂不是更好?”
地上那位做俯首贴耳状的白脸男闻听此言立马做惊恐状说道:“主上息怒,小人并无此意,但这也是为主上的声誉和江山社稷着想。”
当安国公子听到‘江山社稷’四个字时,紧绷的表情彻底裂开,愤怒之中甩出手中的茶杯,只听得“啪”一声脆响,茶杯四分五裂溅一地,安国公子此刻脸上再也没有了镇定自若的神色,只见他指着地上的白脸男子唾口大骂道:“呸!少给自已头上戴高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你个厮,私下里干些见不得人,偷鸡摸狗的勾当也就算了,本王尚且放你一马,今日敢把主意打到我王族头上,你个蠢货,庸才,无可救药...”
安国公子气得骂声不绝,团团打转,再反观白脸男子,嘴里不停的说着我有罪,此刻脸上神情又是一变,一副泪光涟涟,满脸委屈的模样。到最后,安国公子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看在阿姐的份上,今日再饶你一次,你给我听好了,即便本王再怎么不待见小七,本王可以处罚她,但你们却不能,她毕竟是我王室血脉,是我的亲妹妹,所以人必须要好好的活着;事关本王的威严和脸面,所以绝不能有任何人,包括你在内,动她一根手指头,听明白了嘛?”
“明白!”白脸男子道。
“滚!”安国公子就说了一个字。
“好勒”白脸男子说完扭头转身就走,连个谢谢都没有,这期间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这和他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判若两人;与此同时,安国公子内心深处却有着太多的迟疑和犹豫,其实他在犹豫小七该不该杀,把她放在花楼近一年,果然是钓出一条大鱼,同时他也在迟疑三弟是否还活着...等等等等,实在太多,数都数不过来,但其实还有一个连安国公子自已都未曾自知的原因,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小七是又爱又恨,毕竟是自已的亲妹妹,血肉相连,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她;而另一方面,小七从出生就得到包括父亲在内的众多人宠爱,安国公子看在眼里真是羡慕嫉妒恨,这种情况造就的结果,便是小七还活着,但吃尽苦头,受尽欺辱。“你是我的,我想把你怎样就怎样,但只有我可以,别人没资格”这就是安国公子,自卑孤僻,但又高傲且倔强;心中割舍不了亲情的同时又善变猜忌,贪婪且自私,一个人的身上竟有那么多自相矛盾的东西存在。
齐都西城,此处是商贾聚集之地,而商贾当中以高姓居多,安国公子府便居其中,此时的二公子安国继承大统,改年天命,是为天命元年,封号“顺德天命安国年丰兴齐武王”依然尊其父为齐国公,自百年前大乱,大周覆灭后,早已没有什么天子礼制,各国之间比的是谁国力更强大,封号也是如此,从最早的乌皇到后来的楚王,一个比一个叫得霸气,名字一个比一个长。新王掌政自然是要坐镇王宫的,但安国公子似乎并没有循这个惯例,依旧住他的公子府,而每次朝议之前,士兵都会带进一批囚犯,走马灯一般从院中走过,由掌律太监宣读诏令,不是抄家流徒,就是斩立决。院子里则黑压压跪满一地瑟瑟发抖,不敢吱一声的大臣,再接下来所议之事大抵不过是谁谁居心叵测,谁谁意图谋反,近一年时间,每天都有人下狱,每天都有人在西城菜市口被斩,齐国上下人心惶惶,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兵变之后,齐王宫被封死所有进出大门,里面的宦官大多被杀,宫女大多充入官妓,齐国公和西林妃被禁锢在西林上苑,这还不算,齐武王命匠人围着四周砌起一堵无门无窗的高墙,派重兵日夜把守,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胆敢靠近,格杀勿论,只有在每日清晨时分,一名年老的太监送来食盒和一个便桶,经过几道检查后,用竹竿挑进高墙之内,又把昨日的食盒和便桶挑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三公子多般打探,却不知母亲和齐国公下落的原因。
入夜,公子府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灯火通明,身穿铁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布满每一个角落,齐武王在大堂内来回踱步,不时的发出一些指令,堂下前前后后有几批人进出,大堂一侧则站立着一个手摇折扇,留两撇小胡子的人。
齐武王很关切的问道:“国师大人那边可有消息?为何还不见回来?”
小胡子用手捋着下巴上的那两撇胡子慢悠悠说道:“昨晚我收到玉符传音,家师临时有事,直接去了赵国。”
“哦!”齐武王神色微变,随后试探着问道:“陆先生可知是何事?国师何时能回来?”
面对两个问题,小胡子摇头回了两个字“不知”,随后想了想又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赵国有变,具体的消息,相信你军中的探子很快就会有回报,另外家师让我传话给你‘静观其变,不可妄作图谋’”
齐武王听完,脸上多了几分焦虑,焦躁的说道:“国师大人在外,白执事回了中原城,这新来的宗主又做壁上观,此刻陆先生也应该清楚,倘若武道盟再不出兵,这样下去的话,形势危矣!”
“武道盟!呵呵...”陆先生笑得意味深长,关了折扇,手指有节奏的弹着扇骨,或许这是他思考问题时自然而然的一个习惯,随后缓缓说道:“武道盟有内外之分,外门看似强大,实则内门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以武道正宗为首,另有八个分宗,再加上如今在齐国所设的剑宗,便是一正九分,尽乎囊括这天下间所有的术法流派,然内门以修炼术法为主,没有盟主许可,绝不允许干涉外界事物;再说到这外门,看似以武道三军为主,实则名目繁多,龙蛇混杂,其中的派别势力矛盾重重,因此便有三将四煞七统领之称。说这么多,王上听得不太明白,或许还有很多疑惑,在下不妨可以给你透露一些,我想家师也不会怪我多嘴,如果没有意外的变故,就在前几天,血煞大人应该带着武道军到达齐国,这第九分宗也应该叫做血煞宗才对,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变成了武道剑宗,而武道军也另派有统领前来,至于何时到达不得而知,所以家师才让在下嘱咐于您,静观其变。”
“哎!”齐武王不由叹了一口,心中暗道“看来内斗这种事,哪哪都有”,随后说道:“武道盟再强大,但奈何远水救不了近火,鞭长莫及,自姜氏之后,掌军权的一直是田家,而本王除却能控制这齐都的守军,唯一能仰仗的便只有高氏,但高氏以商贾起家,能控制的地方也唯有沿海郡,先生也应该知道,商人眼中唯有利益,如果真到田家边军打过来的那一刻,形势危急之下,最先坐船出逃的,肯定是这帮商贾贵胄。”
小胡子陆先生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它道:“家师曾有言,齐国三位公子当中,要论谋略和才干,当属大公子志统无疑;至于聪明智慧和悟性,则非三公子招妹妹莫属。然而家师最终却是选择辅佐二公子您为齐武王,你可知这其中的原因?”
“愿闻其详?”齐武王拱手道。
陆先生侃侃而谈道:“想必家师也曾和你说起,只不过有些话没和你明言而以,大公子谋略和才干远在你之上,但此人野心很大,心胸却很小,猜忌疑心也更重,这也是齐都田氏会有人临阵倒戈,投效于你的原因,试想家师如果选择跟这样的人,顶多是个无足轻重,锦上添花的家臣罢了;再说到三公子招妹,能被武道盟选中,自然是身具灵气,万里挑一的修道之资,然家师给予的评价是‘此人好高骛远,空谈命理,生性孤僻,又不善交际,其母姜氏一族也早已没落,身后没有势力支撑,何谈谋略和才干,这样的人同样也做不了一国之君。”
陆先生到此停下来看着齐武王,话说到此才是重点:“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聪明才智之辈,而王上您则不同,胜在胆气足够大,临阵需知,勇者无畏则无敌,所以家师二选其一,最终选择了你,然事实证明这是对的,王上敢于孤注一掷,才会有今日之大好局面;王上敢不拘一格用人,才会用我这样无名无势,不明来路的人为军师,所以...这齐国天下必然是王上的。”
齐武王哈哈大笑,接连说了三个“好”,阴郁的心情瞬间好转,不由夸赞道:“陆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分析一语中的‘勇者无敌’本王再赌一次又如何?有国师大人在,有先生在,一切问题果然是迎刃而解,只要武道盟能作为本王身后的最大助力,那个死瘸子命不久矣。”
陆先生笑着没再说什么,也算是一种默认,随后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又欲言又止,时间过去很久,终于是开口道:“眼下的问题是齐国公,论及父子亲情,伦理纲常,王上本应尽孝道才是,但事关齐国权柄之大事,鄙人愚见,王上应慎重处理此事,时间拖得越久,对您越不利。”这陆先生的一番话说得比较含蓄,就差没明说出,要不把你老爹一刀咔擦完事得了。
安国公子神情倨傲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说道:“陆先生放心,遇事当断则断,这一点本王不会有妇人之仁,但我可不会傻到背上一个弑父篡位的罪名,所以老家伙必须活着,即便是死,也绝不能死在我的手里。而那个死瘸子逃脱之后到了齐楚边界,手中掌握了一支巡防的边军,而齐都田氏这帮人中依然有人表面妥协,实则各怀鬼胎,哼!...我封死宫城,控制禁卫军和守城司,有内应也见不到老家伙,田氏边军敢出兵就是造反,到时候我看有没有人敢跟着他们;而本王则名正言顺,又有武道盟做为靠山,大势所驱,齐国一统不远矣!”
“我王英明,如此一来天下人会认定是田氏一族想造反,而王上不过是清君侧,诛谋逆,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出言附和的自然是陆先生,眼下他是公子府的谋士,只知他姓陆,来历不明,出自国师的举荐。而齐武王口中的那个死瘸子指的自然是自已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公子志统,其母是田大将军长女,按照祖制,志统做为嫡长子,身后又有田氏一族的支持,那肯定是要继承齐国大位的,但奈何大公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最要命的是大公子在多年前骑马时摔断了腿,之后便落下残疾,试想你让一个伤上加伤,病上加病的瘸子病痨鬼当一国之主,这岂不成为一个笑话,齐国公自然是不愿意的,即便是田氏族内也对此颇有微词。这也是齐国齐姜两氏没落之后,高田二氏的储君之争,以二公子安国继位而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