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车行大厅铺着印有藤蔓浅色的地砖，墙壁上是整片整片的手绘艺术画，主题是自然，昆虫飞舞花枝缠绕，天花板上无规则排列着星形的小灯泡，散发着白色与幽静的蓝紫色光，像身处于仲夏夜晚的森林。
“这儿的老板童心未泯呐，”顾闻之大略环顾了遍四周，发出感叹，视线盯在车行中间，“南瓜车？甲壳虫，七星瓢虫，蜻蜓，茄子……一堆动植物，哪个都不够拉风。”
“嗯。”慕晨放下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本厚笔记本，三两下就翻开到准确位置，里边夹着一张黑色镶金边的卡，递给迎上前来的销售顾问。
销售顾问从善如流地接过卡，正反两面都看了遍，对俩人做了个手势，“请这边走，店里新上了一辆大黄蜂，车身整体黄色黑色相间，双门双座，车体线条流畅平直，敞篷风格酷炫拉风……”
俩人跟着销售顾问走到最里间的展厅，圆形的黄色大灯按在天花板顶，占据了整片天花板的四分之一，明亮的黄色光撒在展厅中间拉风炫酷的敞篷飞车上，折射出亮瞎眼的宝光。
顾闻之眼神透出满意的光芒，没有听销售顾问滔滔不绝的介绍，冲站立一旁慕晨点了下头，慕晨接收到讯号，上前轻拍了下销售顾问。
销售顾问还有一长串的介绍没有说完，被人一拍，陡然停下，只听对方说：“这辆车要了，刷卡吧。”
平静的神色和淡定的语气，令销售顾问没有多想一瞬，多问一句，拿着卡快步走出去，没过多久便折回来，手里除了卡之外还拿了一份合同单，递到慕晨眼前。
“您看一下合同，要是没有问题，请在蓝色页签字，签完就可以提走了。”
慕晨随手翻了几下，接过笔在签名一栏签了个慕字，连纸带笔交还给销售顾问，收好卡，看了顾闻之一眼。
顾闻之拉住销售顾问询问道：“这车可以从这里开走吗？”复又加上一句，“我没带驾照。”
销售顾问正对着签名傻笑，心下欢喜拿下了一大单子，倏地听买主问可以把车开走吗，‘当然可以，只要你有驾照’这句话刚到嘴边，紧接着就听见买主说他没带驾照。
多么熟悉的台词，下一秒交警就会给你开一张罚单，可惜她不是交警。
销售顾问扬起标准的职业笑容，语气略带抱歉：“本店暂未开通代驾业务，要给您联系代驾公司帮您把车飞走吗？”
顾闻之看着车心下纠结，刚买的新车自己还没上手，让代驾先摸上了，这可不行，但自己没驾照，怎么办。
慕晨重新插上耳机插线，准备离开，对销售顾问说：“麻烦把车运到市中心商贸大厦，谢谢。”
销售顾问微微点头，“好的。”
说完卖家与买家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丢下顾闻之一人站在原地一脸懵，心说：不是给我买的吗？自作多情了，有点尴尬啊，怎么办……走走走。
顾闻之快步走出旋转门，见背着包的人站在台阶上等他，三步化作两步上前按着慕晨的肩，低声说：“你还不能考驾照，买车干嘛使。”接着递了个眼神。
无奈慕晨不接招，用手指点了下视频，令其暂停，抬眼看着他很淡定地说：“下个星期我要去参加婚礼，结婚礼物还没想好送什么，看到这辆车觉得还不错，新娘应该会喜欢。”
“新娘喜欢个毛线，”顾闻之揽住慕晨的肩亲密地说：“大侄子，叔对你还不错吧，不用你端茶倒水，也不要你天天跑腿，你一个富二代不差这点钱。”
“喏，”慕晨点开收付款递到他眼前，“八百八十八万，这可不是一点钱，我可是卖了一个星期的萌才从我哥手里磨出一张黑卡，这张卡的上限一千万，回去还得报告把钱花哪儿了。”
顾闻之抬起眼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瞬间换上一张笑脸：“你卡里不还剩一百多万么，算叔向你借的，别看叔这副模样，在国内有个老朋友，他有钱……”
“那你打电话给他，让他转账给你不就行了。”慕晨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
“他有事，”顾闻之随口瞎扯道：“他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忙，忙得电话都没时间接，等过几天他闲下来了，我再让他把钱还你。”
慕晨听完只是沉默，心里觉得顾闻之说的话不靠谱，但毕竟是领导，又不好一口回绝，万一回去给穿小鞋了怎么办，虽然顾大叔死皮赖脸了点，应该做不出这种事，还是想想怎么回绝。
“你愣着想什么呢？”顾闻之见他没反应，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故意吓唬他：“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就给你扔一楼前台当迎宾小哥。”
“嗯？”慕晨睁大了眼，一把拉下口罩，惊异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说：“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话毕，慕晨放下包拉开拉链，把黑卡从厚笔记本里翻出来，伸手递给顾闻之，把头往反方向一扭，眉头挤在一起，一脸肉疼。
“拿去吧！我回家自己主动站墙角！”
顾闻之其实已经把手摸上了黑卡，听慕晨如此大义凛然，一把夺过黑卡，拉着慕晨的手用力晃了晃。
“谢谢这位好心的同志！我马上出来！”
顾闻之风风火火地跑进店内，不久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把黑卡往蹲在台阶上垂头丧气的慕晨手里，伸手安慰地揉揉他的头。
“别伤心了，就买了辆基本款，十八万，等叔拿到驾驶证带你飞。”
慕晨抬起头，双眼微红可怜巴巴地望着顾闻之，从双膝上拿起翻开的笔记本和水笔，递给他。
“你忘记写欠条了。”
顾闻之：“……”
中午，食堂里还没什么人，顾闻之就和慕晨端着餐盘洗碗去了，整个机关上下最闲的俩人，每天最早吃饭最早下班，活像是单位养的闲人，令不少同事羡慕嫉妒恨。
北宫就是其中之一，身为整个单位上下最懒的人，干的活却是最多的，几次三番下决定要把顾闻之派到前线去，却因为对方太闲了四处转悠，逮不住人。
今天许是运气好，吃饭前先去洗手碰见了顾闻之，瞬即拦住他，摆出领导的架子居高临下说：“天鹅湖小区那边急需人手，放完餐具就去那边帮忙。”
“好嘞！”顾闻之满脸堆笑地应声，待北宫走远，瞬间耷拉下脸，对身边的人吐槽说：“年纪轻轻的官僚气息就这么重，就跟大学里混学生会的一样，你上学后离学生会的远一点，免得沾上不良风气。”
“哦。”慕晨简单的应了声，须臾似是想到了什么，对顾闻之问道：“顾叔现在是租房住吗？”
顾闻之说：“是啊，在海外十来年，回来一看已是物是人非。”
慕晨提议道：“我家在天鹅湖小区有两间房，一间空着，三室一厅，坐北朝南，家具电器都有。”
“然后呢？”顾闻之问。
“没然后了，”慕晨一脸纯良地看着他，说：“我就随口一说，这不提到天鹅湖小区了嘛，忽然想起有这么件事了。”
顾闻之：“……”
你是故意的吧！
午饭过后，慕晨提早下班了，顾闻之前去天鹅湖小区帮忙，还是骑着马路边放着的自行车，慢悠悠地赶到现场。
被黄色条围起来的小巷外边，聚集了一群警察和身穿机关制服的工作人员，正七嘴八舌地讨论小巷地面上的血迹。
“不是正常人的血迹，也不像是动物的，异能者里没有特殊血液的人，也许是某种未知生物的。”
“血迹就只出现在这条道上，纤细又均匀的长长一条，会不会是腿受伤，跳到这里匀速行走，又跳到别的地方去了。”
“其他地方没有发现血迹，要是腿受伤了，跳来跳去肯定会留下血滴。”
“能慢慢结成块，说明不是普通液体，其变化条件和动物血液一样，植物液体也不是不可能。”
“受伤的动物事先被人注射了某种液体，血液发生了变异，动物因为承受不了体内血液的变化，发生了暴走，四处碰撞受了伤，刚好经过这条道，留下了血迹，在这条道的某端站着实验者，他抓走了被实验的动物。”
“那实验者为什么不处理地上的血迹呢？按这样的说法，这应该是秘密实验，不能为外人所知。”
“为什么一直执着于它是动物，也很有可能是植物，有些植物的液体也会结成块的。”
“熔沸点不同，这绝对不是植物产生的液体，植物和动物的区别除了是不是光合作用、能不能跑动之外，还有植物是没有体温的，即使是冷血动物，它的血液与植物的液体也绝对没有相近的地方。”
有和身边的人有理有据的摆事实讲道理，也有自我猜测开脑洞的，还有只是站在人群中默默地听别人分析的。
顾闻之把自行车在道边停好，转悠到人群后方，听他们一顿胡猜乱开脑洞，踮起脚伸长脖子瞥了眼地上的血迹，乍一看没看得很清楚，接着拼命向上跳，蹦了五六下，终于看到地上的神秘血迹到底长什么样。
确实是血迹，只是血液的颜色比常人的要浅一点，接近胭脂粉，有点像年轻女孩唇上的口红色，约一根手指宽，长度从小巷的这一头直到另一端。
整条小巷长四五十米，要是动物的血迹，这出血量可不少，若是其他生物的血迹……不对！全都想岔了。
顾闻之蹲下身，对地面的血迹观察了须臾，倏地站起身，挤上前去，拔高了声音喊道：“让一让！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