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宾客,没有高堂,披了红裳描了妆,对着天地拜了堂,我便成了叶青河的妻子。
他本想热热闹闹地迎我进门,让生意上有所来往的人都来见证,只是我想着给他留一条后路,便拦了下来。我虽一直喜欢他,可他对我的喜欢却来得太汹涌突然。我没有倾国倾城貌,亦不是多才多艺女,只怕他娶我,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决定,与其到时候他后悔,还不如我现在便为他留着后路。
本是抱着前脚新嫁娘,后脚下堂妻的打算,不想婚后叶青河却待我极好。好到让我不再想着离开他,而是开始相信我能同他这样一辈子过下去。
因叶母不时的刁难,青河婚后便带着我搬离了叶府。小院子里都是新找来的仆人,没有人再对我指指点点。
那段时间,我每日在他的臂弯中醒来,有细碎的曦光洒在窗柩上,浮光点点,在空中上下翻飞,我看着,恍惚觉得这便是一生了……
成亲后半年,涿州那边的商铺传来消息,说出了点儿事,需要青河前去处理。收到信后青河便收拾东西准备动身。这是我们夫妻第一次分离,之前他便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同我闲话家常。我心中很是不舍,本想跟着他去,只是临安与涿州相距甚远,此番车马劳顿,他怕我受累,执意不带我去。
“你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待我回来,我便陪你去吃我们府前街的王记糖酥。”
见我满脸的不乐意,他上前将我搂在怀中:“东城张家做的糖人、西城李家烫的米粉……我回来,带你一一吃个遍,可好?”
他笑着,眉眼弯如新月,眸光温柔:“然后我们再一同去放纸鸢。”
我倚着朱漆门,见车轮辚辚,载着我心爱的人远去,心中暗自想着归期,却未承想,这竟是死别。
半空烟雨纷扬洒落,堤边柳叶黄了又绿,我在空寂的院中日复一日,等着我的夫君回来带我去尝遍我觊觎已久的吃食,带我去江堤旁放纸鸢。
可春光已凋零了,我望眼欲穿,却仍是没能等来我的归人。仆人推开院门急急闯进来:“少夫人,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院门再一次被推开,叶母带着一群人闯进来。她伸手指着我,哭天抢地:“青河就是因为你才……才……”说到这里,她像是忍着莫大的哀痛,几经哽咽,最后却是伏到旁人身上痛哭起来。
我穿了一件月色绸裙,上面绣满了梨花,颜色比绸子的颜色还要清淡些,似有若无,若不仔细看,只怕还看不见。我低头,手指抚过朵朵梨花,指尖粗糙不平的感觉让我皱了眉。
蓦地一个耳光甩到我的脸上,力道之大,让我耳中嗡鸣不断。我抬头看去,面前是满脸哀戚的叶母,我的婆婆。
“若不是你说要那什么别院,青河怎会去涿州,又怎会在归途中遭遇不测!”
耳中嗡鸣声更甚,眼前叶母的身影也成了重影,她的声音许久才传入我的耳中。我凝神想了一下,忽而笑开。是了,新婚之时叶青河曾问我可有什么心愿,我便将幼时的梦想同他说了。
幼时家贫,在临安实在待不下去,家中长辈便想举家南迁。我问我们最后会到哪里,娘亲说到涿州。她说那里繁花似锦,很是美丽富庶,去了便可以顿顿吃饱饭。后来虽没去成,我心中却还是存了向往,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涿州有个小院子,院中种上各色花儿,待到春回,芬芳满园……
家中有忠仆上前护我,冲着叶母道:“少爷走时曾嘱咐小的,一定护少夫人周全,还请夫人带着人回去,一切等少爷回来再定夺。”
叶母哭着,伸手指着我:“你的少爷回不来了,他死了!被你身后这个女人害死了!”
我一下子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着落。耳边是嘈杂的声音,许多人叫嚷着,推搡着,拳头打在我的身上。
我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泛着疼,似乎整颗心都要裂开。喉中涌上腥甜,我侧身,一口血喷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