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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玉瓷引 宋一岚11 2394 2024-07-11 14:46

  楚霖来的那日,正是中秋节,宫内举办宴会。我喝一杯酒上了头,脸颊通红。有侍女在一旁低声询问许不负是否要添酒,毕恭毕敬的模样。

  许不负婉言拒了,笑容温和。

  我赶紧掏出册子在上面记载,许将军中秋月夜调戏宫内宫娥,实乃国之憾也。

  待我抬头时,发现他正看着我,如画的眉眼在月色的照耀下越显朦胧了几分。我心下一紧,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迎着他的目光同他对视。

  他挑眉笑了,张口欲和我说些什么,却被宫人尖细的嗓子给打断的。

  “宣楚霖。”

  那便是我与楚霖的初次见面,他一身白衣,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直视前方,步履平稳。

  他躬身行礼,语气轻柔,不急不缓。

  后来我才知,他是暮归的人。

  那日朝堂之上,暮归下旨给了楚霖一个官职,纱帘后的太后霍然起身,纵然隔着薄纱,我依旧能看见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

  很显然,这件事是暮归私自做的决定,亦可以算是他的第一次反击,以皇上的名义。

  我是第一个出声反对的,这的确引起了不少的喧哗,甚至比方才暮归下旨给楚霖官职时的喧哗声更大。

  是啊,平日里除了带坏皇上便整日无所事事亦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史官卿九,竟会对朝堂之事发声。

  的确,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暮归找谁来对抗太后都行,唯独楚霖不行。

  他眼里的野心纵然掩饰得再好,我依旧看得分明。或许是因为自幼便入了这钩心斗角的朝堂,所以我甚至要比那些年长的大臣更能看懂他的眼神。

  我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许不负却开了口:“末将认为,陛下也已成年,懂得自己做判断,所以这件事,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还望太后给陛下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说完这话时,我胸口的怒火也已到了喉咙,他同暮归并不相熟,可这次却站在了暮归那边。

  他起身时,偏头看了我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往下垂了垂,然后便站直了身子。

  太后见自己的侄子也这么说,自然也没多加阻拦。

  楚霖来找我时,我正掐着指头算日子,许不负再过不久就该去南山寺了,这是他自幼便有的习惯,每年年关都得去南山寺拜佛。我得找机会赶紧参他一本。

  我正想着,便有下人通报说楚大人来了。

  楚霖如今也算是朝堂中的二品官员了,和我也算是同一地位了,他却依旧冲我行了个礼,声音平淡,不急不缓:“时常听闻皇上提起大人,大人也算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了。”

  我一挑眉,模样懒散:“我与他亲近,无非是因为他是君,我是臣,君来找臣,臣怎敢拒?”

  他不再说话,而是垂眸望着我,那双眼里蕴含了太多情感,深邃的眸子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知晓他来找我所为何事,无非是希望我能倒戈向暮归,为他办事。

  早前我便有耳闻,他在朝中广拉势力,已有不少此前保持中立的人倒向了暮归,但仍旧有一大半人是听命于太后的。

  我冷笑:“莫非楚大人是觉得,你的计划布置得很周全?”

  他微扬嘴角,那双细长的眼里分明含着笑:“所以卿大人是觉得自己看出了什么?”

  “你的野心不过是想要利用暮归成为这南朝国的王,那你可知,暮归他听我的话,胜过听你的,所以我奉劝你还是收起你的那些野心,不然客死他乡可就不值了。”

  他依旧是笑着的,脸色却变得阴沉,看上去异常可怖。我掩于袖中的手早已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依着我以往的性子,这样的话断然是说不出口的,和他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吓吓他,让他有所忌惮,可我并没多大的把握。

  还不待他开口,府中便传来争吵声,许不负不顾下人的阻拦冲了进来,往昔那张处变不惊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慌乱,额角的一缕青丝在方才和下人的推搡中垂落下来。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正在心中想着待会儿应该在史册上怎样记载他私闯我的府邸,他却上前拉住了我的手,沉声道:“随我走。”

  一旁的楚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我挣扎了几下,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无奈自己一个握笔杆的女子,哪有他一个常年持枪征战沙场的人力气大。

  我索性放弃了挣扎,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在史册上写你今日非礼史官。”

  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面色不变:“反正我已经被你写成了一个长相可怖、性格猥琐、喜幼童、好男色的侏儒将军了,再多一条罪状也无妨。”

  我还来不及开口反驳,楚霖便已轻声开了口:“看来卿大人今日还有事再身,那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言罢他便离去了,那双好看的眉眼有意无意地移向握住我手的许不负身上。

  我看得分明。

  待他走后,许不负终是松开了手。我甩了甩被他抓得发红的手腕,眉头微蹙:“许将军的所作所为恕在下不是很明白,可否给个解释?”

  他微垂眼眸:“是许某鲁莽了。”

  我冷哼一声:“武蛮子。”

  他身子微微一僵,却也没再说些什么。许久后,他垂眸看着我依旧通红的手腕,面带歉意:“我方才一时紧张,故力使得大了些。”他抬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很疼吗?”

  那双眼里分明带着怜惜,我有些不自在,索性移开了视线:“我自己会上药,若是没其他事了,许将军请回吧。”

  见我下了逐客令,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许不负的爹爹也是一位骁勇的将军,印象里,我只见过他几面,然后他便死在了返京途中,京城内的将军府也着了大火,除了随行打猎的许不负以外,无一幸免。

  那时他大抵才七八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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