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夜更替,我从温软的楠木垂花床上猛地惊醒,起初对晏杭书的一腔怨怼全化作了满满担忧。
我从不爱多想,今次却思绪飞转,把一切看的万般丑恶险峻,仿佛那金殿上每一人都等着看晏杭书的笑话,刀剑每一寸都精准割进他的血肉。念及此,我慌张披着里衣跑下床喊下人备马,我要去找他。
我轻装简从上路,到最后下人跟不上我,被我打发回去。一路马不停蹄,却未能追上晏杭书的影子。一天后才知道,是管家听从吩咐,故意给了我错的消息。
晏杭书猜到我会去找他,猜到家丁拦不住我,可他不知道,我是如此迫切。
等我赶到地方时,他们已经拉锯了两天两夜,魔教因猝不及防而损失惨重,一小部分负隅顽抗,掩护教主李忱撤退。先前我被魔教劫持时,见识过李忱的身手,由是更加担心晏杭书,他下定决心要将魔教一网打尽,不顾穷寇莫追的道理。
在紧张与不安陪伴我的第三十四个时辰下,我终于见到了晏杭书,甚至来不及松一口气,顷刻间便目睹他被击落马下,不远处李忱张弓对准了他。
来不及多想,我纵身扑过去,用尽毕生力气推开了晏杭书,那一刻他的眼里带着惊恐、责怒、哀求等诸多情绪,我以为自己只够看他这最后一眼。
然而预想中的痛没有降临,晏杭书率先反应过来拉我在他身后,李忱的箭竟没有发出,只一个犹豫,转身策马而去。
他这算是……手下留情?对我?
晏杭书转头看我,欲言又止,神情颇为复杂。我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辩解。
我跟在他后面,看他把善后工作处理妥当,自始至终没同我讲一句话。我还没指责他不告而别,他反倒先和我置气?我不满地拽拽他的袖子,尚未开口,却听他道:
“你为什么会来?”
我蹬他一眼:“你不知道吗?”
他莫名笑了一下:“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我的作为?”
我愣忡了好半天,都没能品明白他这话的含义,这段对话便无疾而终。直到一起返回建康,我们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晏杭书此番立功,仕途一片光明坦荡,先前被诬陷的事也翻了篇,晏府从门可罗雀到再度热闹起来。
他却未见有多开心。
我似是明白了,他的真心渴求未必与我不同,可那“人上人”是他心里的一道障,迈不过去,亦无法回头。
从前我们因大大小小的琐事吵架冷战,拉不下脸,便会去后院矮墙上拿树枝划字交流,可这次他真是铁了心要冷着我。
最后一行,我问他,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他不回答,墙也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