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宴之后,我请来一个女乐师,每天来府里教我弹琴。总觉得只有努力不断做些什么,才能拉近与晏杭书的距离。
我感觉的到他有些刻意疏远我,他素来心思沉,想的比别人多,我甚至不知原因在何,便只想尽法子去讨他开心。
可这偌大的建康城,能让他开心的太少,让他苦惧忧思的数不胜数。我是个没志向的,这世间的诸般,新雨秋岚,残云夏暑,或是扁舟一叶……他为何偏要去爱那功名富贵?
我尚且来不及劝解他一二,就迎来当头一棒。
晏杭书被人检举贪污受贿,撤职查办了。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定是有人诬害。我甚至立即在脑海里浮现了几个人名,都是晚宴时暗暗刁难过晏杭书的人。
晏杭书被人从府上带走时,安静沉着一如往日。经过我身侧时,忽然停下嘱咐道:“你可别做傻事,老实等我回来就好。”
我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反倒是他来担心我么。
不做傻事,但总要做点事吧?我去求见丞相,望丞相能替晏杭书在天子面前说两句好话,丞相却闭门不见。
一连五日,我殷切等在相府外不肯挪步。
第六天,门开了,有人出来传话,说丞相他老人家信佛,我若真有诚意,不妨从相府一路跪行叩拜到功德寺。我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面子,只是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叫晏杭书难看。但眼见朝中对他视而不见的,甚至落井下石的,我便也不管不顾。
一路拜到功德寺,我终于如预想中的风疾发作,满地抽搐起来,一阵阵头晕目眩,脑子痛得好似要裂开。我匍匐在佛像脚下,心中祈求,但愿拿我受的苦,换晏杭书平安无事。
我的祈愿应验了。
那天我昏迷在功德寺,最后也不知是谁把我抬回来的。我一睁眼,就看见晏杭书坐在床边,眼底一片乌青。
“你没事了?”
“就算你不那么做,我也会没事。”他语气里压抑着怒火,“小小把戏而已。”
我心虚地往里瑟缩了一下,被他一把捞出来,忽然开始剥我的衣物,我目瞪口呆地攥住他的手:“你你你干嘛?”
“没记错的话,我是你夫君吧?”他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我我头痛……”
晏杭书彻底笑出声来,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木桶:“为夫只是打算让你泡泡热水,太医说可以缓解风疾。”
我干咳了一声,埋下脸认命地由他摆弄。他将我放置在盛满温水的木桶里,替我按摩耳后的翳风穴。我闭了眼享受他这份周到的照顾,忽而想起上个月他答应我陪我去游汤山泡温泉,如今却只能在这方小木桶里泡泡温水,实在不爽,便问:“晏大人,您何时才能得闲啊?”
他的手顿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查到了魔教总部窝藏的地点,明日,便要带人出发攻打……”
我倏然睁开眼:“你又不是武官,为什么叫你去?是不是你自己又逞强揽下来!”
“不是,”他打断我,眼神却躲闪了一下,“不是逞强,你知道我有一支影队收纳的是江湖人,武官仗打再多,不如我了解魔教。此去固然有风险……总之我有把握。”
魔教,该死的魔教。好端端为什么一定要和朝廷作对?
我甩开晏杭书的手趴到一边不想理他,他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个纷争,官场也好,江湖也罢,端的心累。可我再生气,他也不会听我的,他就是如此需要借由扳倒魔教来建功立业,升官发财,我的关心又算什么。
只是一想到他明天就要出发,我又忍不住想再多与他说一会儿,如此纠结着,忽然觉得颈后穴道被人按了一下,眼皮重如泰山,身子也沉了下去。
临没入水前被一双手捞住,耳边传来轻声叹息:“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