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火很快就被扑灭,可我清清楚楚看见了,火烧到了皇帝的眼睛里,他拦腰抱起被浓烟熏至昏厥的姐姐,大声地喊太医。
重华殿内,阿姐安详地睡在合欢帐中。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她依然是皇帝宠爱的颜贵人。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皇帝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无限爱怜。
等他察觉到我时,我捧着茶杯的手指已经泛红。
水湄不是有心打扰皇上,请皇上恕罪。我故作惊慌地跪倒在地。宫里的人不知道我是谁,也没人替我换身衣裳。因此他眼中的我,当真狼狈。
不过,也只有这样不堪入目的狼狈才能衬托出那味香粉的滋味。是了,我只用了香粉,却将那粒落胎丸投入火中。手指怎么红得这样厉害?
这是给皇上沏的茶,不敢叨唠皇上,所以……
你就一直捧着?可不要烫坏了。他接过茶杯,看见我手指上残留救阿姐时留下的伤痕,不觉皱了皱眉头。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水湄。颜水湄。
哦?可是所谓伊人,在水之湄的湄。
皇帝轻轻一笑,胡须随之翕动,无限高远威严,亦无限陌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失望,而不是期待已久的惊喜。
颜贵人身怀有孕,不宜侍奉圣驾,其小妹水湄,性情温良,适逢其会,救长姐有功,特纳入后宫,册为常在,陪伴朕旁。
三日后,公公来到重华殿宣旨。
我跪谢隆恩,回头去看水鸢,她不可置信,跌跌撞撞地扑上来,水湄,你要置苏白于何地?
汉朝有王美人,唐代亦有杨贵妃,都是再嫁之身,我有何不可?况且,此刻休书该到苏白手中,我是断断不可能再回去做他的妻子。
水鸢怒极攻心,昏厥过去。而我怀抱圣旨,只觉得沉重异常。
一月后,我已成为龙床上的新宠。即使位分不高,那些素日里跟红顶白见风使舵惯了的奴才,见到我比那些不受宠的妃嫔倒是谦卑恭敬百倍。
就连悯妃再见面时,也不得不给我几分薄面。
那日,秀华阁听戏,悯妃特意将我的位置安排在她身旁。此举,更令那些对我骤然得宠而恨之入骨的妃嫔们更加嫉妒恼怒。
妹妹这局欲擒故纵的戏倒是唱得极好,连本宫都没看出来,你容貌平平,倒是这般伶俐得令人厌恶的人儿。
承蒙悯妃娘娘不弃,才有妹妹今日。难道姐姐入宫十载还不懂得吗?承宠何必在于长相,只看皇上喜不喜欢罢了。我狡黠一笑,宫里的女人最是禁不住被旁人妄议年龄,悯妃果然一时没忍住一个茶杯砸了过来。
听闻妹妹最爱替皇上捧着茶盏,怎地这会儿接不住本宫的?那么这点子热茶,还请妹妹笑纳。
我跌在地上,狼狈一如当日逃出火场。
上次的火是我自己放的,此刻的羞辱亦是我本该承受。但我想不到,扶我起身的是水鸢。
你不怪我?
水鸢的肚子越发大了些,春光无限旖旎地撒在她身上,倒显得更加清瘦。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怪你。也许是我错了,错在我为了成全苏白而不顾你的意愿。
也罢,也罢,事已至此,阿姐必会助你一臂之力。望你得偿所愿,恩宠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