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师父教我的东西和教宁榭的东西就不太一样。
“你们二人各有所长,学艺须得专注方能有所成就。”
这是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他着重教我的是如何制造最细致最逼真的傀儡,教宁榭的却是如何控制傀儡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所以我的傀儡可以以假乱真,而宁榭的傀儡却几乎可以当兵器使唤。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用傀儡来组成一支部队。
——做出这样多的傀儡是一回事,指挥它们却又是另一回事。驱动傀儡是件极损精神的事,宁榭究竟是如何能做到驱动这十万大军的?
最可怕的是,这支军队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休息,不惧伤,不惧死,也杀不死。它们只会依照宁榭的命令往前冲,而血肉之躯的奚国士兵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横扫战场。傀儡军击溃奚军之后,北齐真正的军队便蜂拥而出占领城池。奚军节节败退,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便攻到了都城下。
抵达那日,有探子来报说奚国国主还在城内,似是下了决心要以身殉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奚云轩到山谷找我时的情景。我终于明白,原来一个君王竟可以为他的国家牺牲自己的全部。
我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我想回去,想求他原谅我的荒唐和无理。我想对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他。
我想回去告诉他,我愿意陪他一起直至世界终结。
我想见他,想和他在一起。
仅此而已。
晚上宁榭出去巡营,我趁机偷偷跑了出去。奚都的城门关得死死的,我在城墙下急得团团转,忽然间想起了皇宫里的傀儡们。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屏气凝神,默读密语。
不知道假宣和的傀儡还在不在?不知道我在这样远的地方还能不能驱动它?
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驱动它去给奚云轩报信。就在我几乎耗尽心神倒地不起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城上用绳索飞快地降落。
竟是当初护送我出城的那两个侍卫!
我惊喜地看着他们落在不远处,朝我小跑过来。
“宁大人……”
他们脸上的喜色竟不逊于我,又是激动又是着急,“皇上得知大人在城下,特命我们——”
“嗤!”
利器破空的声音总是那么令人讨厌。
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奔着我而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茫然低下头,看着雪白的箭头从自己胸前穿出。
太大意了。原来宁榭的人一直在跟着我吗?
“大人!”
城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一阵利箭雨点般朝那支箭飞来的方向猛射。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两个侍卫也呆住了。
我伸出手,踉踉跄跄地扑过去,“快,带我回去见国主……”
他们一人一边扶起了我。城上的人拉起绳索,我们便如鹞子般直冲天空。
奚云轩竟然就在城上。
在御林军的严密保护中,在城头熊熊燃烧的火光下,他看着我,面无血色。
我勉力笑笑,“我不要去沙罗……我们,我们一起……”
所有的光在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