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
沈姜在山洞等了两日,才等来外面熟悉的呼喊声,少年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欣喜。
“叫什么呢?姐姐两个字被你吃了!”沈姜咋咋乎乎的走出山洞,就见到少年一脸笑意的站在洞口,逆光的身影挺拔修长,一袭白衣更是衬得他风度翩翩。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姜仿佛见到了这两句诗活了过来,若不是见惯了诸葛怜这些年一袭玄衣搅弄风云的邪异模样,沈姜还真就被他骗过去了。
“小姜,我回来了。”十多年过去,沈姜依旧是最初的模样,诸葛怜已比她高了一个头,而那声姐姐也早在这些年的思念里融进骨血,再难说出口。
“臭小子!长大了都不可爱了,还走不走了?”沈姜笑着锤他一拳,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不走了。”诸葛怜伸手揽过沈姜,低低道,果然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呃...”这剧情走向好像有些不大对啊,沈姜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的措手不及。
后面诸葛怜也的确没再离开,而是在天权止的扶持下,以少主身份当了天木门当代掌门。
不久之后,他就给廖溡吟安排了个最高难度的任务,而在廖溡吟出发后的第三天,诸葛怜就偷偷溜出了山门。
沈姜在发现廖溡吟被外派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她一直盯着其动静,几乎诸葛怜前脚刚走,沈姜后面就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廖溡吟的任务在西面荒漠,他却跑去了黑暗森林,诸葛怜寻着踪迹追上去时,几句试探下来,两人终于撕破脸皮打了起来。
缠斗中,廖溡吟衣衫被震碎,他身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无数血红丝线一览无余。
“兽皇暝衃,果然是你!”
诸葛怜眼底含霜,脸色阴沉无比,若非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他都不知道人间竟已被这些畜牲渗透如斯!
“你究竟是谁?”
暝衃脸色比诸葛怜更难看,他潜伏人间这么多年,如今伤势还未恢复,他一向小心谨慎,怎会突然被这小娃娃识破?
“哼!受死吧!”诸葛怜不再废话,手中血玉汩扇飞射而出,旋身朝着暝衃杀去。
“不知所谓!”
暝衃即便功力有损,也不是现在乾级都没到的诸葛怜能对付的。
“吼!”
他大手一挥,数只血灵兽便从四面八方朝着诸葛怜撕咬上去。
噗!
眨眼功夫,就有一只异兽一爪刺穿了诸葛怜大腿,霎时间他腿上血流如注。
血液的流失和内力的耗尽,诸葛怜渐渐有些力不能支,在他被几只异兽压制住手脚,眼看又有一头异兽凌空扑来的时候,沈姜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万木朝春。”
噗噗!
无数青色木刺凌空激射而出,天上地下的异兽都被串成了糖葫芦,眨眼功夫,青木生花,异兽枯骨!
沈姜从一大片巨木后面款款走来,随着她一步落下,周围草木便有百花盛开,这一幕,宛若仙子临世!
地上的诸葛怜震惊得目瞪口呆,他知道沈姜厉害,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自己也已经变得很强,有足够的力量能护住她,可眼前这一幕,却又让他心底有些动摇起来,这种力量,是普通人能达到的吗?
站着的暝衃浑身寒毛倒竖,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危机,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能彻底杀死他!
跑!
这是暝衃临死前,心里最后一个念头。
“阴阳引,轮回之镜!”
沈姜冲着暝衃远去的背影幽幽念道,她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干脆上来就用了最强法决,用现实中杀死他的招术,让其在这虚幻的世界再魂飞魄散一次。
好在这里的暝衃本身就弱了很多,沈姜这次施展完法决倒没有晕过去。
“臭小子,发什么呆呢!”
沈姜踢了踢躺地上目瞪口呆盯着她的诸葛怜,有些好笑的蹲下身,仔细为他清理伤口。
“小姜,你好厉害。”
诸葛怜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睑,任由沈姜替他疗伤。
“那是,我还有更厉害的!”
沈姜心里着急的想着,求求你快点去找颜灼他爹要个真相吧,这样我就能用更厉害的黄泉镜像让你醒过来了!
“你这几年出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传个消息回来,还有,刚刚那家伙不是门内长老吗?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沈姜试探着问道。
“我…”诸葛怜欲言又止,他不确定沈姜会不会相信,他是因为一个梦这么荒诞的理由。
“怎么?长大了就有秘密了?唉!果然是出去见过大世面的人了,都瞧不起我这山野村姑了!”
沈姜一边摇头晃脑的叹气,一边斜睨着观察诸葛怜神情,若是苦肉计和激将法都不顶用,那她只有再想别的法子了。
“不是!我没有!”诸葛怜见沈姜误会,心里一急,也乱了方寸,在沈姜面前,他不想耍弄任何心机。
“哦?那是什么?”沈姜眼睛一亮,来了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说个十天半月都没关系!”沈姜生怕他就此打住,赶紧表态。
“唉!”诸葛怜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的说起往事…
虽然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时再听诸葛怜亲口说出,沈姜还是心疼得一阵窒息,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我苦心经营多年,此次上京便是打算开始收网,让人从周边城池开始,一一打压天河山庄的生意,等到他们身败名裂的时候再给予其迎头痛击,”诸葛怜苦笑一声,无奈道:“可谁知在计划开始前几天,我一连数日都在做同一个梦,梦境非常逼真,几乎同现实难分真假,但不同的是,梦里面的我在大仇得报后,才知道当年真相并非如此。”
“这么神奇?那梦里真相如何?”沈姜听得津津有味,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催促道。
“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也信?”诸葛怜被沈姜明亮的眼神刺得眼角发酸,忍不住问道。
“信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切皆有可能!你说我们现在只是在你的梦里我都信!”因为这都是真的,沈姜一脸绝对的深信不疑。
“哈哈哈!在我的梦里,怎么可能!”诸葛怜被沈姜逗笑了,但心底却有一股暖流袭遍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别打岔,快说,梦里真相如何?”沈姜急了,这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
“嗯,梦里面,我爹并没有被他的好友背叛,而是在全力保护他,梦里面,廖长老早就被封印在地底的血灵兽吞噬,我爹也一样,但我爹还有自己的意识,他不想天木门被异兽毁于一旦,便央求好友洪谈杀了他,但洪谈不忍心下手,就带走了门内核心秘术背负着叛徒的名声另立山门。”
“后面我爹越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去找洪谈,想让他动手,纠缠之际我爹失控,被洪谈的弟弟杀死了,当日我只见到洪谈打了我爹一掌,随后他便倒地不起了,并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真的死去。”
诸葛怜说道最后,越发语气低沉,神情哀伤起来。
“所以你回来后就先找了廖长老求证梦境的真实性?”沈姜明知故问。
“嗯。”诸葛怜点点头。
“如此说来,那梦境很可能是一种警示,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去天河山庄找洪谈一问究竟?”沈姜继续鼓励他行动起来。
“我不确定,万一真相并非梦境那般,还有其他隐情呢。”诸葛怜终于说出了心里的顾虑。
“怕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与你同去,若那洪谈当真欺师灭祖,我就替你踏平他天河山庄,谁敢阻拦,就拿他以这青木祭天!”
沈姜说着抬手一挥,数根青色巨木破土而出,眨眼一座青色祭台耸立云霄!
诸葛怜正被她的冲天气势震慑,心中激荡时,又听她尴尬的笑道:“当然了,咱们还是要以德服人,先搞清楚了再祭天也不迟。”
“你呀!哈哈哈!好!”
诸葛怜感觉胸中一片云开雾散,长期压抑的阴霾都被沈姜驱散了许多。
事不宜迟,第二日一大早,沈姜就跑去天子峰掌门寝殿,蹲在门口守着诸葛怜,他才刚推门就被拽上了红鸾。
“小姜,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诸葛怜颇感无奈的扶额,这丫头,怎么比他还心急。
“事不宜迟,早一日查明真相,也好早一日报仇雪恨!给,早饭。”沈姜说得一派大义凛然,还不忘递过去两个馒头。
“对了,你认路吗?山庄怎么走?”沈姜这才响起,好像她不论现实还是梦境,都从未去过天河山庄。
“你不知道路还飞这么快?”诸葛怜咬着馒头无奈至极,笑着指到:“南边儿。”
“啾!”
一声嘹亮凤吟刺破天际,天河山庄内一道人影迅速闪身而出。
“何人擅闯我天河山庄!”
一中年男人一袭白衣落到了山庄一处屋檐上,迎风而立的身影不怒自威。
“啾!”
红鸾凌空虚浮,停到了男人前方半丈的虚空处。
“见过颜庄主,我们从天木门而来,身后这位是本门掌教诸葛怜,此次不请自来,是有要事相询,叨扰之处,还望庄主见谅。”
沈姜踩在红鸾上,隔着虚空见礼,客气的说明此次来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洪谈,感觉还是有些怪异。
一听来人出自天木门,又复姓诸葛,颜玧天心下已有计较,不过他倒没想到此人会这么客气,不似天权止之辈的上来就兴师问罪。
“两位,里面请。”来者是客,颜玧天抬手示意一声,飞身轻飘飘落到了院子里,同时挥手让赶来的护卫离开。
沈姜自然也跟着落了下去,进到厢房,等到下人上好茶退下后,颜玧天才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想问什么?”
诸葛怜仔细盯着他,一脸平静道:“当年真相,我爹诸葛景辞因何而死,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你果真是诸葛兄的儿子?”颜玧天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
“不错,当日我曾亲眼目睹是前辈一掌打在了父亲胸口,但这些年调查下来,却发现真凶另有其人,当日真相究竟如何?”诸葛怜忍住心绪,平静问道。
“唉,当日…”颜玧天叹息一声,缓缓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大致和诸葛怜梦境中的真相相差无几。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诸葛怜虽然已经心中有数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信不信由你,你若觉得我说谎,大可把我这条命拿去。”颜玧天倒是坦然。
“我有办法能还原真相。”这时一直静坐一旁的沈姜突然开口。
“小姜?你有什么办法?”诸葛怜心中灵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飞速而过,他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不是说我有更厉害的东西吗?那就是黄泉镜像,能回朔过去发生的事,但是需要至少一个当事人做引子,心中默想一些当日的片段才行。”沈姜嘴角微扬,这一刻终于来了。
“我来吧,姑娘,开始吧。”颜玧天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他大概以为沈姜说的引子是要以活人献祭之类的吧。
“小姜?”诸葛怜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
“怎么?阿怜,过来,拉着我的手。”沈姜探出一只小手朝着诸葛怜伸去。
“嗯。”诸葛怜不明白心底那股突然袭来的不安从何而来,他心神不宁的走过去,轻轻握住了沈姜细嫩的小手。
“阴阳引,黄泉镜像!”
与此同时,沈姜一指点在了颜玧天眉心,在黄泉镜像下,三人同时进到了一处昏黄的空间内,面前一片巨大的光幕上,将当日场景一一重现。
前面的发展都和之前的一样,不同的是,在诸葛景辞瞳孔变得一片血红,意识彻底失控后,他开始疯狂攻击洪谈,洪谈迫于无奈开始自卫,一掌将其打飞了出去。
倒地的诸葛景辞许久之后依旧一动不动,就在洪谈不放心,走过去俯身查看时,他却突然一跃而起,一只利爪迅速朝着洪谈心脏插去,这时恰好洪谈的弟弟风师赶了过来,他一掌打在诸葛景辞胸口上,将他打得吐血不止,经脉寸断倒飞了出去。
洪谈上前探脉,发现诸葛景辞气绝身亡,同风师大吵了一架,风师负气离开后,洪谈独自一人将诸葛景辞安葬。
而诡异的是,在洪谈离开后,埋着诸葛景辞的坟包却开始往内坍塌,不一会儿,就见本已死了的诸葛景辞竟然又从里面爬了起来。
然而不幸的是,这一幕被之前就潜伏在暗中的祁连发现,他趁着爬出来的诸葛景辞浑身虚弱,又一刀将其捅死,随后又放了把火,将其烧得灰飞烟灭才离开。
至此,光幕消失,三人也从昏暗空间内醒了过来。
“祁连狗贼!竟然是他!”
看完回朔,颜玧天气的七窍生烟,枉他为此还和弟弟断了往来,没想到背后却是这老东西搞的鬼!
诸葛怜也是脸色晦暗不明,他没想到绕到最后,竟会是这种结果!
“贤侄,你放心,我择日就血洗他祁阳盟,以告慰诸葛兄在天之灵!”颜玧天拍了拍诸葛怜肩膀,沉声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颜叔叔,多谢您的好意,此事我会自己动手。”诸葛怜眼底染霜,语气带煞。
告别了颜玧天,回到天木门后,诸葛怜找天权止密谈了许久,随后他的计划调整,重新展开了新一轮的复仇大计。
沈姜对那些并不关心,她只等着这个世界天气放晴的那一天,那就意味着诸葛怜快要从梦魇里醒来,这个世界也要崩塌了。
而她也要同这个可爱的诸葛怜,那个蠢蛋颜灼,还有个她没见到面的傻子佐门告别了。
真到了临别的这一刻,沈姜竟觉得有些微微的不舍,是啊,即便是虚假的,这里也依旧自成一界,至少在这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