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进到熟悉的房间,看着房内熟悉的一切,颜灼恍若隔世。
佐门跟着他进去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便支着头笑意浅浅的看他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这一幕,像极了小时候第一次跟他上明离山别庄时,自己对一切都好奇的模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颜灼轻抚着屋中各色物件,神色哀伤莫名,佐门看累了,便趴着头在桌子上打盹儿。
“灼儿!”
外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佐门惊得乍起,颜灼更是心中激荡,这是他爹的声音。
这一声呼唤,恍若跨越千年。
一中年男子推门而入,看到桌边的佐门立马快步走过去把他拉到怀里上下左右瞧了个遍,确定没有少一根头发,才把人放开。
“灼儿,你可算回来了!你说你,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远门,这次还甩开影卫跑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给家里来封书信,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银钱带够了没有…”
中年男子拉着佐门先是一阵嗔怪,又是一阵嘘寒问暖,那溢出眼眶的关切之情,是佐门从不曾体会过的。
“爹,对不起,让您和娘亲担心了。”佐门瘪着嘴,发自肺腑的歉疚道。
这次不需要演戏,也不需颜灼的记忆,他眼角就不受控制的盈满泪珠。
爹,一旁的颜灼也在心底轻唤一声,他同样眼角泛红,但到底强自忍住了。
“这傻孩子,哪儿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爹娘的,你娘今日去庙里替你祈福了,还未回来,晚上等她瞧见你,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模样,哈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颜父朗声大笑起来。
“嗯,爹,快坐,我给你捏捏肩。”佐门一声爹喊得真心实意,这次就不知道是出于私心还是大义了。
“这孩子,哈哈!”颜父笑着指了指佐门,刚转身准备坐下,就瞧见了一旁眼眶微红的颜灼。
“灼儿,这位是?”颜父看向颜灼,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神似曾相识。
“爹,这是我挚友,佐以墨,小时候还去过别庄的,您忘了?”佐门适时介绍起来。
“小佐啊,哈哈,让你见笑了,犬子顽劣,平日里还望你多多照拂一二。”颜父也想起了以前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孩儿,倒没想到多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且看他气息内敛,想来功夫也不弱。
“伯父客气了,阿颜坦率纯真,平日里亦对我帮扶良多。”颜灼眼神柔和脸上带笑的看向父亲,心底却有酸涩,不过此生能再相聚一次,他已知足。
“爹,快坐,我有一件大事要同您商议。”佐门怕颜灼触景生情太难受,连忙拉过颜父坐下,乖巧的替他揉捏肩膀。
“哈哈!你能有什么大事?说来听听。”颜父爽朗的大笑起来。
在颜玧天眼里,颜灼就是个聪明好动的调皮孩子,哪里会有什么天大的事。
“爹,是真的,您猜我这次在京城撞到谁了?”佐门见颜父不信,特意神秘兮兮的说道。
“谁啊?你莫不成还见到了皇帝老儿?哈哈哈!”颜父开怀大笑,觉得灼儿这次回来更有趣了。
佐门面皮一抽,心道,现在的皇帝没见到,以后的皇帝倒见到了,还忒惹人烦,咦,跑题了。
“哎呀,爹!”佐门使劲捏了颜父肩膀一下,旋即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无所谓道:“皇帝倒没见着,皇帝的儿子倒认识了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你结识了皇子?灼儿,此事当真?”佐门一脸不屑,颜父却脸色严肃起来。
“也就刚认识而已,没深交,以后也不会见面了,爹,怎么?”佐门见颜父神情紧张,也收起了笑意。
“嗯,那就好,”颜父点点头,神色逐渐放松下来,他转头盯着佐门认真叮嘱道:“灼儿,你且记住,咱们是江湖人,就该走江湖路,切忌卷入那些朝堂纷争中去,以后京城你也少去,明白吗?”
佐门抬头看了看端坐对面正一脸若有所思的颜灼,才转头应道:“爹,我知道了,京城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的,一辈子不去都行。”
“哈哈!灼儿长大了,懂事了,一点就通,哈哈哈!”颜父老怀甚慰,又放声大笑起来。
颜灼见父亲开怀大笑,也跟着弯起了眉眼,同时心中感慨,若他能早一日明白父亲这番话,该多好。
“爹~您别打岔,”佐门扒过颜父胳膊晃了晃,才撑着桌子,认真道:“爹,我这次在京城,撞到了诸葛怜,就是诸葛师伯的儿子。”
“什么!怜儿?他去京城做什么?你们有没有起冲突?”
颜父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世人他都可以不管,唯独诸葛后人他不能不问。
“差一点儿,爹,我这次着急回来,就是同你商议此事的,”佐门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他也脸色肃然起来:“您恐怕不知,当年诸葛伯父被您打伤时,他就躲在一旁看到了,从此就误以为您是杀父仇人,这小孩儿越长越坏,这次他跑去京城,就是要密谋陷害山庄的,还好被我及时撞破,后来...”
佐门又将说给诸葛怜的真相换了套说辞讲给了颜父,像其中涉及到祁阳盟和血灵兽等糊弄不过去的地方,就统一说成是在梦里知道的,全托给了神鬼之说,是诸葛师伯怕后人酿成惨祸特意前来托梦云云。
还特意嘱咐要是诸葛怜来对质,一定要说是颜父潜伏在祁阳盟身边,千辛万苦调查出来的,这一招祸水东引,成功把祁阳盟竖成了靶子。
颜父对于托梦一说仍有疑虑,但真相如何一查便知,要真是最后祁连补上的一刀,那这笔血债,也该偿还了。
“灼儿,此事非同小可,玩笑不得。”一切商议完后,颜父目光锐利的盯着佐门,周身威压萦绕。
佐门自然感受到了颜父的气场,眼神坚定道:“爹,灼儿字字属实,事关山庄上下数百人命运,孩儿岂敢造次。”
颜父沉吟少许后,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为父便安排下去,若那血灵兽当真如你所言,莫说怜儿对付不来,恐怕加上你们也无济于事,你风伯伯又远在不归海,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颜父为难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颜灼突然出声:“国师楼逐。”
“对啊!怎么把那个老不死的忘了!”佐门跟着眼睛一亮。
“国师?灼儿,你们在说什么?难道这次上京还结识了国师?”颜父眼皮一抖,他这宝贝儿子去了趟京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京城权贵都混了个脸熟。
“爹,您知不知道天木门的使命是什么?”佐门卖着关子反问道。
颜父沉思片刻,回忆道:“以前好像听诸葛提过,要什么护国运之类的,具体的不清楚。”
“没错,炆渊国高祖曾救下一神木,后来神木留下一缕分身承诺护佑姬朝国运五百年,而那缕分身又同天木门始祖结成至交,因此长居门内,每到姬朝王朝更替的时候,都会已天木门长老的身份前去王都任职国师,说起来,五百年之期将近,这恐怕也是国师最后一次出山了。”
佐门言简意赅的将天木门和姬朝渊源一语带出,却将颜父再次震惊的不轻,他今日接收到的消息太多,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灼儿,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颜父狐疑起来。
“楼逐他自己说的。”佐门语气自然,他也没说假话,的确是楼逐自己说的,只不过是在他们来这里之前的那个世界。
“他给你们说这些作甚,你们又是如何结识国师的?”颜父更加困惑起来。
“哎,爹,这您就别操心了,您快点找人去拦住阿莲那蠢货才要紧。”佐门糊弄不过去,干脆转移话题。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师弟!”果然颜父不再多问,眼睛一瞪,旋即起身道:“行了,那处理异兽之事就交给你们,可别惹事,知道吗?”
“是,是,知道啦,爹,您辛苦了!”
佐门又是一阵讨巧卖乖,才总算送走了颜父。
“阿颜,咱爹可真啰嗦啊!”颜父刚离开不久,佐门就趴桌上吐槽起来,一瞧见颜灼在瞪他,立马坐直身子改口:“那啥,我是说咱爹真有精神,哈哈!”
颜灼依旧斜睨他一眼,轻哼道:“呵,谁是你爹!”
日暮西斜,从庙里回山庄的颜母得知儿子回来,自然又免不了一阵痛哭流涕的叙旧寒暄,佐门倒是越发适应现在的角色,那真情流露的模样看的一旁的颜灼嘴角直抽。
到底还有正事要做,第二日一早,辞别父母,两人又再次动身返回京城。
观星楼就在皇宫一侧,七层阁楼塔檐飞扬,从宫门到这边共有十二道守卫,每半个时辰换班一次。
是夜,乌云蔽月,两道黑影惊鸿般迅速划过夜空,躲过重重守卫纵掠起落。
两人刚落到最高层阁楼上,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下去时,却见眼前一抹白色闪过,眨眼,一袭白衣的楼逐便在塔檐临风而立,拂尘轻扬,白衣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