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孤寂的。
灵魂仿佛深陷在泥沼中......
周荨不断在梦中看见青黛,她的笑,她在案几上执笔教她写字的样子。她在最好的年华死去,她还未真正开始享受这一切。房门窗户紧闭,屋外的风刮的恐怖,呜咽的声音像是在哭泣,又看见青黛被龙翟长剑穿过的样子,然后漫天的血雾,溅了她一身。
她急促的呼吸,好像被什么紧紧地扼住喉咙,窒息的难以挣扎出来,头很痛,她伸出手盲目的去抓那似乎是青黛的幻影。隐约中又是模糊的笛声传来,她惊醒,又感觉浑身僵硬一般无法动弹,睁不开眼,接着又继续陷入无边的梦魇中。这样的感觉又不知过了很久,她在拼命的挣扎着醒来,她无措的哭泣,大喊,她害怕,但并不能摆脱青黛死去的场景。
“......奶奶!!!”从小最亲的人也只是奶奶,来到这里最相信的就是青黛,她那样的乖巧,就像领家小妹妹一般。不知道以后还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但不管青黛做了什么,她一定是无奈的,这宫里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她不了解,她真的不了解!
“既然这一切都是这贱婢唆使的,那么也怪不得妹妹,不过作为皇上的后妃,希望妹妹以后多注意些才是。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
皇后在走的时候的话还在耳边反复出现,难道青黛这样的人还不能相信吗?那到底该相信谁呢?龙翟吗?他高高在上,又怎么能知道她的无奈。
她的双手在被单上收紧,内心中各种情感交杂,再想睡怎么也睡不着了!
皓月高挂,夜露深重。
观月阁下赵寄奴提着灯笼照着路,皱着眉望着身边英挺的男子,他扬着下巴看着没有点灯的窗户,隐在黑夜中的眼睛看不清神情。赵破奴忍不住摇头,举了举灯笼小声说“陛下,您不上去看看?”
要是上去,周荨或许会......他巴拉了一下下巴,扭头看龙翟。夜色浓重,龙翟没有移动分毫,一张俊逸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模糊,执着的看着那处,赵寄奴眉毛拧成乱麻,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搞得多少人痛苦成这样,他咂咂嘴巴,身边的突然脚步移动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他家尊贵的陛下缓缓抬脚走了。
“唉唉,陛下,等等奴才!”
夜半虫鸣正旺,龙翟只管走,听到赵寄奴的话却有些莫名的烦躁,低低的说了声滚,赵小公公没听清以为让他过去。还特高兴的脸蛋笑的堆成一朵花儿似得,狗腿的说“陛下什么吩咐?”
龙翟火气蹭蹭就上来了,伸手却是狠狠的抱着他的脸,用力的揉“你这奴才!!!”
赵寄奴吓了一跳,心想完了,陛下被气疯了,现在连他是男是女分不清,还捧着他的脸一顿猛揉。像往常不都是一脚踹了完事的?他哭丧着脸喊了起来“陛下,奴才虽然是个男的,可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啊,您要......”
您可不要冲动啊!
“滚!!”龙翟听了这话嫌恶的丢开他,赵寄奴咕噜咕噜的滚在地上,手里的灯笼也燃了起来,吓的啊了好大一声,龙翟怕周荨在观月阁上面听到,顿时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不许叫!”
赵寄奴连忙捂住嘴,跪在地上摇头,龙翟看见地上被毁掉的灯笼,烦躁的挥了挥宽大的袖子抬脚走了!
第二天一早,一个婢女在温泉宫打扫完之后连忙拉住边上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婢女说“唉,昨晚我起夜的时候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不会是鬼吧?”宫里虽然禁止宫人私下聊私事,但总会有人忍不住说,越是禁言越是有人,何况女人本来就是八卦的天性。
“不是,是陛下和他的贴身公公,陛下昨晚临幸了赵公公!”
“什么?”不光那个被婢女下巴掉地上,旁边听到的一众婢女都齐齐惊慌失措头脑发晕,陛下什么时候改喜欢男人了?可是为什么是个小小的太监呢?!!众人对此猜疑,难道是陛下和最近喜欢的周夫人到现在毫无任何发展,太后有意见,皇后妒忌,连个奴婢也不看好。于是在这样众多的压力下活脱脱把陛下给逼成了断袖!陛下,真真是太太可怜了......!!!
刘月得了消息急急地入宫禀报,当下正在对着白凤抚琴的姚问筠掀翻了古琴,笼中的白凤竟然未被吓到,伸着脖子叫了一声那表情像是在嘲弄什么。姚问筠竖着柳眉直起身,将手放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盯着笼中跳动的白凤说“这谣言哪里得来的?”
“温泉宫早就传开了,娘娘奴婢早就对您说过让陛下去温泉宫的时候您该跟着去的,你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住口!给我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刘月吓了一跳,姚问筠边上的云佩微微一笑,走近前来低声一语“公主不必介怀,您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人吗?那赵公公与皇上从小到大,要喜欢还不早就传开了,还要等到现在?依奴婢看。”说着望了望刘月一眼了然又是一笑“要不让人将赵公公喊来问问话不就得了,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派人去查吗?再说,这是要是皇上喜欢,太后也会不愿意,他要是不喜欢,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姚问筠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行微微点了点头,望了眼刘月这才又收了袖子坐好,刘月领了命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走了。边上一个婢女小心翼翼的将琴捡了起来,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放好,云佩让人上了香茗跪坐在她边上伺候她用茶。
“公主,还在为周夫人的事?”佩玉是未央宫中的掌事姑姑,陪着姚问筠从越国嫁远嫁而来,姚问筠最信的人也是她。听得问了这话她只是接了佩云递过来的茶,袅袅的烟升了上来,轻嗅了一下细细的品,眉头舒展,头上斜插的簪子微微摇晃。
莹白的素手随手拨弄了下琴弦,眸光一转抿嘴一笑,不远处笼中湛蓝的眼睛歪着脑袋望着她,细细的喉咙里咕噜一声。她收回目光摇头“自打我嫁过来,对皇上,对洵国,从来都没有有过什么后悔!”
“即使是永远被镇压在这里又如何?”细白的食指伸出在杯口打着转儿,语气淡淡的惆怅“他要谁我不在乎,因为没有任何人比我更配他!”喉咙里不由的发出一声嗤笑,眼中透着不屑“周荨,她现在怎么会配的上他?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宫里,她连个妃子都当不上!”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视线转到笼中白凤,那鸟儿的眼睛眯着,眼中似人一般对着她们,眸中趣味更浓了!
“哦,听说那个叫青黛的丫头是也是太后的人?”忽然想起什么,挑眉问,表情却是可惜之意“听说她才能不错,倒是可惜遇见了周荨了!”
云佩只是淡然一笑置之,却不再答话了!
“切,这个云佩,呸!”刘月刚向一个侍女打听完赵寄奴的行踪,打赏了钱让她走,结果却对探听过来的十分不满意。这宫中谁都知道赵寄奴是皇上身边的最得力的人,要想叫动他才怪了呢,现在云佩一个眼神就像皇后推举了她来当这个冲到前面的人,指不定被皇上知道什么给......!怎么太后非要把自己派到皇后身边做监视呢,死对头云佩和皇后心心相系,逮着机会就整她。她一边出温泉宫一边嘀咕“云佩,我要这次脱不了身我也把你拉下去!”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有太后这个大靠山呢,就又放宽了心。眼前便是观月阁,她停下了好奇的望了下,又自言自语道“这周夫人我也远远的看过机会,模样也不怎么出色,怎么陛下就那样在意呢?贬了她还是把观月阁赐给她住!”
温泉宫总共就属观月阁最特殊,其中格局也是按着先秦皇宫改造而成,陛下既然那样在意她,那为什么还传着喜欢男人?难道真是被逼急了?还是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刘月一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浑身不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微风拂过来,她用手蹭了蹭胳膊,猛地摇摇头,拍怕自己的脸。
“乱想!!”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素衣女子,随意的绑了头发,手里提着个桶便从观月阁走出来,刘月起初没在意,转念一想除了周荨谁还会住在观月阁。心里有了一计向前走去。
周荨自打青黛死后便没有任何人在她房中伺候,吃饭烧火打水统统只有自己做,不过这些都还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冬天的岛国也是很冷的,龙翟虽然贬了她却没有将她原有的都拿走,时不时还悄悄命人送一些吃的过来,这变相的软禁她也习惯了。她今天穿了一件很素但很暖和的衣服,她揉了揉觉得做工和材质还是不错的,满足的提着桶准备悄悄的到不远处的温泉池打点水洗澡。
冬季的风吹着脸有些疼,冷不丁的被迎面一个人撞倒,那人惊呼一声扶着她,对上她的眼睛抱歉的说“哎呦我走路没好好看,姑娘你没事吧?”
周荨皱着眉被她扶起来,姑娘这个称呼使想到青黛,她总是笑着喊她姑娘,因为周荨不爱听人叫她娘娘。可是,青黛死了之后她便再也听不到那活泼的声音了。刘月见她没有说话,以为是她生气,不管她也不怕,落魄的女人在宫里能怎么样,还怕她对她怎样?
“是不是摔疼了?哎呦我没看见,你这从......”她假意试探的说,观察着周荨的反应“你是观月阁出来的,观月阁现在没有人伺候,那你一定就是周夫人了,啊不对,我还是叫你周姑娘吧,唉,可你是皇上的女人,这陛下也真是的,怎么就给了你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呢!”刘月摇了摇头,故意惋惜的拉周荨的手“陛下实在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你看看你这手,都冻伤了。”拍拍她的手“明天我回了宫给你带点药膏来,女人呐,要懂得爱惜自己!”
周荨未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青黛在的时候总说这宫中的人一言一行不是那样简单的,给了你的,必定还会想办法再拿回来。周荨抽回手,低声的说了句“无碍!”
刘月难得遇见一个不占便宜的女人,在她要走的时候喊“难道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孤独终老下去吗?”
孤独终老吗?周荨顿住叹了口气,哈出一团白气,她现在的心早已慢慢枯死了,不,还不可以,青黛不能白死,要不然做了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她侧身望了眼刘月“多谢姑姑费心,周荨恐怕不是姑姑要寻的人,还请姑姑早回吧!”
抬脚又准备离去的时候,刘月又说了一句“青黛是我的人!”
周荨手里的木桶猛然掉下来,刘月见她这样了然的走到她身边,故意叹了口气哀伤的说“唉!青黛虽说不是我的什么亲人,但也算得是我的亲信,那丫头长的倒也好看,真是可惜了!”
周荨听了这话,喉咙里似乎是哑声的低笑了一下,弯身拾起木桶,周身小树林里弥漫着雾气,她缓缓的向前走着。留下一句似叹非叹的话“......你们都巴不得她死!”
青黛死了,什么罪就都是她的了,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些了。周荨忽然就笑了起来,刘月听了她的声音吓了一跳,退了几步只有恨恨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