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说着,金言俯下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若兰更紧地拥抱着他,将整张脸埋进他的怀中。
她知道,关于未来的种种不确定,一旦谈下去就会有一种负重,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相聚时光,她不愿深想,她只愿沉浸在幸福之中,割断红尘三十里,将所有的担忧都抛在窗外。在这屋里,她只想让情感的交流、疯狂的爱恋将他们熔炼成一个完整的人。然而,若兰心里也明白,当内心想到所惧怕的结局时,正是这结局已经存在。
“亲爱的,抱紧我,给我力量。”她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轻声说。
金言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头想去再吻她,而她却忽然扭身将背脊朝向了他。他退缩地停在身后,迟疑了一下,然后从背后环抱住她,并一点点施加力量,直到令她感到窒息……
清晨,若兰醒来挣开眼睛,发现自己与金言的十指相扣,双腿交叠着睡在一起。她没有动,依然保持着这个睡姿,只扭头向窗外望去。
她看到,一缕阳光正透过窗帘小小的缝隙射进窗来,铺洒在屋子里淡灰的色调上,形成了一层薄雾般朦胧的光亮。屋里很静,静得可以听到窗外汽车行驶的声音。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久久注视着那一缕温晕的阳光,然后目光微微移动,停留在墙上那副霍柏的《科德角的傍晚》油画上:黄昏时分,一对男女守在空荡、华丽的大房子旁,各自静默地看着金黄色的草地上一只黄棕色大狗在玩耍,远处是一片墨绿色绵延的森林……若兰凝视着那寂寥而静谧的画面,不知为何心头忽然生出一丝孤独感。她想,这画面滋生出这样的孤绝情绪,令人产生不安,原是不适合挂在这样的空间的。但转念又想,这房间的设计者必是深谙人性骨子里的孤独与妄念,才会选择将这幅画挂在这里以寻求共鸣的吧。她转过头来,又看了看身旁的金言,他依然熟睡着,均匀地呼吸着。
她轻轻动了动,向外侧了侧身体,与金言依然十指相扣着,双腿交叠着。她不想惊醒他,她喜欢这样与他紧紧地黏在一起。她仰起头注视着他熟睡的脸庞,不觉用手指轻轻地将他额头的头发抚到两旁,静静地端详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唇……然后又怕他忽然醒来而很快将目光移开了。
若兰环顾这间三十多平米的小屋,同样是一张床,一台电视,一张茶几,可现在她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就连时光好像也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像一条光滑的丝绸,轻轻地缠绕着她。
这时金言动了动身体,收了收胳膊,将她整个地裹进他的臂弯里。她静静地呆在他的怀里,将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抱着他。她愈来愈紧地抱着他,仿佛抱着一个珍贵的宝贝。她觉得他是闪光的,那光焰刺透她赤裸的身体,直射进她灵魂的最深处。她贪婪地拥抱着他,就像站在阳光里张开双臂享受太阳的照耀,她怕这光芒稍纵即逝,怕这宝贝会在岁月荏苒中被褪尽光芒,或者怕这光芒仍在,但却不再为她而闪亮……
她胡思乱想着,猜测着:“我们的爱情,我们定义的所谓‘神爱’,真的能永生吗?也许,我们无非是在寻求一种自我欺骗式的情感慰籍罢了。”
她歪了歪头,目光错过挡在面前的他的臂弯,再次停留在墙壁上。
此刻,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油画上,画面上柠檬色的草地越发显得夺目而苍凉。若兰蜷缩在金言的怀里,出神地凝视着那光线,她觉得那光线离她如此遥远,她隐匿在光线的暗处,只能远远地望着它。
十点左右,金言方醒来。两人起床洗漱后,走上街头。去停车场路上,金言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几口,看了看着若兰,忽然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包养了我呢?”
若兰听后不觉笑道:“即使我有钱,也不会包养任何人。”
金言瞅着她,说:“人家现在的女孩,都选择有钱有势的男人,看你选的。”
若兰听得出金言在自嘲。于是,赶快并走上去,一下挎住金言的胳膊,笑着说:“我愿意,那怎么了,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不在乎你的过去,就会认真的好好爱下去。”
金言听了,轻轻揽住她的肩头,会心一笑。
转眼,十月二十七日金言姥姥的生日到了。
原来,金言姥姥家住BJ廊坊,小姨和两个舅舅都是当地有地位的政府官员。每年母亲生日,必要宴请亲朋庆祝一番。趁这个机会,金言一家人也要赶去,在姥姥家小住,与亲朋着实热闹几天,好好陪伴年迈的老人以表孝心。
按照旧例,这一天,金言一家人要去廊坊给姥姥拜寿。清晨,一家人早早起来,各自拾掇完毕,便带上准备好的庆生礼品和Lucky开车直奔BJ。上车前,金言给若兰打来电话,叮嘱她,在家要乖,要连续发短信给他,说他喜欢坐在车上看她的短信。然后,又告诉她,吃过午饭,他就坐火车回天津,并约她晚上到他家吃晚饭,若兰听后一一应允着。金言放电话前,再次叮嘱她,挂了电话,就马上开始连续发短信给他。
挂了电话,若兰整理完办公桌,便开始给金言发短信。她觉得这男孩有点黏人,但心中似乎又觉得隐约喜欢这份黏人的感觉,她觉得这是爱。
短信一条一条连续发过去,无非是美好的想念的词语,金言偶尔回复她,告诉她他现在到达什么地方了。每当若兰稍一偷懒,停止发短信,金言就会马上发来短信,质问她为什么不连续包爱他,若兰看着“包爱”那词,不觉暗笑,心下揣度,遂编发了一条暧昧的短信,没想到金言马上回复道:“发点纯洁的。”看着短信,若兰摸不透金言的心思,只觉得他坦荡意雅,更加喜欢。于是,索性放下所有的工作,安心给他发短信。
不觉间,已近中午,金言打来电话:“先别发了,我到廊坊了,一会儿全家吃饭,为姥姥祝寿,吃完饭,等家人去娱乐,我就告辞,坐火车回天津陪你。晚上在我家吃饭,住我家。”
若兰呵呵笑着,问道:“一年才回一次老家,好容易去了,你吃顿午饭就回来,他们让你回来吗?”
金言笑道:“我就说有重要的事,再说,谁管得了我。昨天晚上我和我妈就说了,我妈劝我住一宿,但我坚持要当天回来,最后她说‘你就天天瞎折腾吧!’”
若兰忙问:“她同意了?”
金言笑道:“必须的!好了,我上楼了,宝贝晚上见。”
金言和父母拾阶而上,敲门进入姥姥家。只见,客厅里早已热闹非凡。姥姥坐在沙发中间,大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小姨、姨夫,外加各家的孩子,正围着姥姥闲聊,小姨妹打开房门,便喊着:“姨哥他们来了。”大家听了,忙起身迎接,彼此寒暄问候。姥姥笑着招呼金言,金言忙走过来,顺势依偎在姥姥身旁。姥姥摩梭着金言的手,一边端详着他,一边心疼地埋怨道:“瞅瞅这孩子,怎们还这么瘦?”金言的母亲刚要解释,金言马上接过话头,笑道:“姥姥,我吃的可多呢,我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着吃,还给我煲汤喝,可我就是不长肉,不过这样挺好的,时尚。”
姥姥瞅瞅金言,笑道:“看你乖的,你就会护着你妈,这次在姥姥家多住几天,好好养养身子,看瘦的这可怜样。”
金言的妈妈笑着说:“还住几天呢,你这外孙,一会儿吃完午饭就要回去呢!”
大家忙问:“怎么一会儿就要回去?”
金言耸耸肩,不好意思地笑道:“真对不起,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我给姥姥祝完寿,然后坐火车回天津,我妈妈爸爸在这多住几天陪姥姥。”
大舅说:“不行打个电话推一下,好容易一家人聚在一块,吃完饭,我还给大家安排了很多娱乐节目呢,可以钓鱼、打牌、唱歌、打球、泡温泉、做SPA。”孩子们听后,兴奋异常,更是执意挽留金言,人人都说缺了他不热闹,但金言去意已决,不论谁如何劝说,他都笑笑,婉言回绝了。
大家无奈,只得任金言和亲朋吃过午饭,经过一番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方由二舅开车送他至火车站。登上列车,他顿觉心如脱缰的野马,自由飞腾。他马上给若兰发来短信:“我已经上火车了,大约五点到家。”
若兰看后,马上回复道:“知道了,你到家给我电话,我就打车过去。”
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金言心头阵阵喜悦,他默默盘算着将如何和若兰度过今晚美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