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从“若水公园”东门进入,穿过一带绿荫小路,便来到湖边。湖旁依水建了一条长廊,曲曲折折,绿树掩映,一眼望去竟看不到终点在哪里。两人走过去,面对湖面并肩坐在长廊里。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金色的余晖静静地铺洒在整个湖面上,辽阔氤氲的湖面泛着橙黄的颜色,十几艘游船静静地泊在岸口。一束光线从西边射进蜿蜒的长廊,使整个长廊温暖而明亮。
由于一日连绵的秋雨,再加上时已黄昏,几乎见不到游人,若兰忽然觉得,天地间这偌大的园子仿佛竟成了他们两个人专属似的。
两人静静地坐在长廊里,闻着雨后隐隐约约湿漉漉的青草的味道,凝视着夕阳下的小鸟叽叽喳喳飞来飞去,心头满是欢喜。
若兰想起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诚爵带她来这里游玩,他们先去的动物园,喂完山上的小猴,也是坐在这里观看风景。
这时,金言递给若兰饮料,若兰摇头表示不喝后,两人遂起身迎着夕阳,沿湖边继续向前行走。
过了白色的石孔桥,便到了湖的对岸。行不多远,另有一片水域,不大,水边生长着一丛丛蒲苇,有成群的野鸭和三三两两的黑天鹅被拦在渔网内的区域里畅游着。隔过芦苇丛,是一片衰败的残荷。再向远看,水中央有座岛屿,三面环水,岛上绿色荫荫,偶有飞鸟盘旋在小岛上空,发出低鸣的声音。
若兰问金言:“去过岛上的热带植物园吗?”
金言回答说:“没有。”
“现在去?”
“走!”
两人一拍即合。
沿着一条小径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岛上。这里建造了一座智能温室,里面种植了密集的热带植物。由于快闭馆了,两人只得走马观花。
若兰一边走一边看,不时想起那一年与诚爵来这里参观的情景。她发现,当年那株生病的海芋依然生长在东南角,只是枝叶比以前显得更加庞大。
于是,她指着那株海芋的叶片问金言:“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
“滴水观音。上面怎么有那么多洞眼?”
“是海芋,滴水观音可没有这么大株的。上面的洞眼是甲虫咬的。海芋汁液有毒,靠叶脉输送毒液保护自己。甲虫要是吃到叶脉就会被毒死,为了不被毒死,甲虫就避开叶脉,在其它地方咬一个圈,先用来阻断叶脉输送毒素,然后再吃这个圈里的叶片,这样就保证安全了。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洞眼一个洞眼的。”若兰像当年诚爵给她解释的一样,照搬给金言。
“这也太聪明了。”
“这就是物种之间的竞争、博弈,只有不断地博弈才促进进化。”
“好嘛,看看这些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龟背竹呢,我家就有一株。”
两人相视而笑。
沿途中两人又看了多种植物,还看到一株锥叶榕攀附在一株大树上生长,将提供给它养分的大树绞杀枯死最终独木成林的样子。
若兰同样把诚爵曾告诉她的知识普及给金言:“榕树具有绞杀能力,但是它一般不绞杀健康的树,只绞杀较弱的树木,也为更新吧。”
“看来每种植物都得有一技之长才能生存啊。你最喜欢什么树?”金言问道。
“蓝花楹。”若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又说,“我记得去澳洲的时候,大概也这个时候吧,十一月份左右,悉尼有很多开蓝紫色花的树,太漂亮了。如梦如幻的,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树。”
说着,两人走出植物园,见岛上植被繁茂,便又在岛上逗留了一会儿。
“现在我们在这里看风景,若干年后,五年、十年、或者五十年后,也许这里的风景还是这样的,这个小岛还是静静地矗立在水中央,岛上依然绿树成荫,花草繁茂,但我们却都变了……人其实是最渺小的了,有时候比不过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金言接话道。
“听着怎么像对联呢?”若兰呵呵一笑。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寻了一处水岸坐下来。
天色已经暗了,半轮明月挂在天上,湖水泛着清寒的光影。坐在水边的石阶上,遥望冷月当空,寒水一片,金言忽然冒出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感概。
若兰扑哧一笑,故意睁大眼睛仰着头注视着他的脸庞,调侃道:“没看出,你还挺诗意的。”
“那是!多少离人对月相思却无语。”金言抿了抿嘴,向上翻了下眼珠,故意忍住笑,继续说道。
“此时此刻,明月当空,那你说说对我是什么感觉?”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若兰一听笑起来,推搡了他一下:“你就拽吧。”
“起来吧,石阶太凉,又刚刚下过雨,水边寒气太重,我们早些回去吧。”
说着两人起身往回走,快到出口的地方,隐约听到有音乐声袅袅飘来,金言带着若兰循声而去。只见亭台楼榭间,一潭池水里正肆意地喷着泉水。泉水随着音乐迎风飞舞,千姿百态。若兰兴奋地指着一簇高高翻卷到空中又刹那绽放的泉水,笑问金言:“快看那里,多漂亮,你看它像什么?”
金言随口答道:“生如夏花。”
水声轰鸣,若兰心头一颤,觉得这形容真是太精辟了,但似乎又不单单只是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