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若兰站在门口,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正微微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微胖的脸庞,臃肿的身材,穿着一身运动装,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一时间,若兰也认不出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便指着那女人问诚爵:“她是谁?”诚爵站在一旁,尴尬地看着她,也不回答,女人抬头看了一眼若兰复低下头,依然默默坐在沙发上。
若兰继续问道:“她是谁?”见诚爵仍然不作回答,便指着那女人大嚷道:“给我滚出去,滚!”
说着若兰从门口走入客厅中央,大声质问诚爵:“她是谁?”这时,诚爵恼羞成怒,大吼道:“你还想怎么着?她头发都掉没了。”若兰一听这话,便确定眼前的女人是罗玲,怒火腾地升起,手指着门口对着罗玲大喊道:“给我滚出去,出去,出去。”说着湿了眼睛。
只见那女人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出房门,诚爵看了看若兰,紧跟着追了出去。若兰看着他们先后离去的背影,心口疼痛难忍,忙用手捂在胸前,眉头深锁,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她睁开眼睛转身来到卧室,取了一件连衣裙,忍着眼泪进了浴室,锁上浴室的房门,一边脱衣服,一边流眼泪。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往下流,若兰咬着唇角,咸咸的泪水被裹进舌尖。
站在花洒下,她闭着眼睛,任由温暖的水流哗哗地冲着赤裸的身体……
这时候,只听诚爵在外面敲门:“若兰,我们好好谈谈。”然后,又听那女人说:“若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们三个人坐到一起好好谈谈可以吗?”
若兰木然的站在花洒下,洗过长发,接着给身体打沐浴露,再冲洗,然后用浴巾擦干身体,换上连衣裙。她对着镜子,轻轻擦着化妆品,最后在唇上涂上淡淡的口红,再用手指轻轻梳理了几下湿漉漉的长发,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她的文雅端庄远远胜过那个叫罗玲的女人,他不明白,为何诚爵爱上了她。她轻轻打开房门,内心已经消减了怒火。她看见诚爵和罗玲聚在门口旁正静静等候着,一见她出来马上迎了过来。
“若兰,我们谈谈吧。”若兰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说:“对不起,我没工夫。”诚爵和罗玲跟在身后。若兰正眼也不瞧,进了书房在电脑桌上取了论文,背起挎包,走出房门。诚爵和罗玲依然跟在身后,欲要再说什么,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好愣在了原地。
走在七月的街头,阳光就像一盆火罩在头顶上,那炽烈的火焰疯狂舔舐着若兰的每一个细胞,她忽然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干瘪瘪的肢体,在明晃晃的日头下竟仿佛飘了起来。她没有了痛,没有了期待,没有了思绪,那存在心底的最后一抹尊严仿佛也被这赤裸裸的火焰吞噬了。
她已记不清自己怎么把数据送到市馆的,也记不清怎样交的论文,迷糊糊地去了又迷迷糊糊地回来了。
一进家门,看到诚爵正在厨房忙碌着,洗衣机发出滚动的嗡嗡声。诚爵看到她进来,忙走上前,一边擦着手上的泡沫,一边对她说:“一起出去吃晚饭吧?”若兰抬头看了看他,疲倦的“嗯”了一声。诚爵马上停了洗衣机,换了衣服,穿了鞋,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黄昏的街头,一片嘈杂。汽车滚滚的流动着,行人匆匆过往着。若兰走在诚爵的身旁,她的心却是宁静的,从未有过的宁静。那是一种没有了任何欲望的宁静。诚爵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旁的若兰,轻轻牵起她的手。若兰望了望他,没有抽出手,任由他握在掌心,一起向前走去。
诚爵暗自松了口气,问道:“老婆,想吃什么?”若兰淡然一笑,说:“什么都行。”诚爵想了会儿说:“要不咱们去西贝莜面村吃吧?”
“嗯。”
“我们走着去吧,也不远。”
“嗯。”
于是,诚爵牵着若兰的手,沿着茱萸道往东走,行到与白芷路交口处,诚爵依然如往常一样护佑着若兰过马路,走到路口中央,绿灯快亮的时候,依然拉着她快跑过去。
过了路口,又前行两三百米左右,便到了西贝莜面村。
饭店里到处挂着大红灯笼,洋溢着一派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感觉。墙壁上挂着一辫辫的大蒜、一串串金黄的苞米、红彤彤的朝天椒,还有各种仿真菜蔬摆放在装饰竹筐里。
诚爵带着若兰在一楼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接着看菜单点了几个特色菜,又为若兰点了她爱吃的农家大拼盘和莜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大红的餐桌,红色的u型隔断将他们与外界隔开。餐桌上方大红灯笼低低地悬垂下来,在眼前散发着红色的光晕,笼罩着这小小的餐厅一隅。
多么安静啊!一种祥和的安静!
她静静地端坐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又转瞬移开了目光。此刻,诚爵仿佛退却了所有的犀利与焦躁,像只待罪的羔羊,温顺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歇斯底里。
若兰向后仰仰头,将头靠在椅背上,诚爵问:“怎么了,累了?”
若兰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是的,她是累了,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失望让她渐渐理性,她不想再争吵。此刻,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值得让她痛彻心扉、歇斯底里。她默默地注视着前方,一切风轻云淡,仿佛暴风雨未曾来过。
诚爵看看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关切道:“吃完饭,早点睡。”
正说着,饭菜陆续上来了。诚爵忙为她夹菜,并一道道介绍着。若兰低头吃着,也不言语。
忽然,若兰抬起头,放下筷子,凝视着诚爵说:“诚爵,我们离婚吧!”诚爵一怔,央求道:“老婆,我不和你离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若兰冷漠地说:“我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