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一下出租车,金言再次抓住若兰的手腕,非常严肃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什么事吗?而且约你到你家附近见面吗?”
若兰摇摇头,一边被拽的小跑着,一边追问:“到底为什么啊,刚才我们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金言怒喝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若兰见他如此怒喝于颜,仔细琢磨原因,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又瞅了一眼金言不同平时的样子,一时有点心虚起来,嗫嚅道:“我真的不知道。”
金言拽着若兰进了公司大厅,打开办公室的门,一把把若兰推了进去,然后反锁上房门,接着把若兰拽到办公室中央,大喝道:“给我跪下。”
若兰无辜地看着金言,愣在原地。这时,金言从口袋里掏出若兰送他的U盘,拿着U盘在办公室里来回快速踱着步子,十分气愤地说:“你知道你这里都写的什么吗?给我跪下。”说着,怒不可遏地走过来,不由分说,一下将若兰推倒在地上,又拽着她迫使其跪在那里。若兰跪在地上,脑子快速回忆U盘里存了什么资料,忽然想起来,她写的所有散文都在里面。于是马上问道:“你是看了我写的散文了吗?”金言一把拽起若兰,拉着她来到电脑前,命令她打开电脑,把U盘插上,再打开它。
若兰按着金言的要求一步一步地操作着,最后打开散文文件夹。金言站在若兰身旁,捏住她的肩头,要她解释清楚:“你这里都写的什么,你自己看看,这么多暧昧关系,你够可以啊,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回去。”
若兰微微缩着肩头,忍着肩膀的疼痛,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写的稿件,每一篇都发表过,只是为了赚点稿费才这么写的,都是虚构的,你要是不信,我明天就把发表的期刊拿给你看。再说,我既然能给你U盘,就没什么背人的。”
金言听后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似乎合情合理,便渐渐缓和了语气,说:“好,我就暂且信你,把电脑关了。你要是敢骗我,我宰了你。”
若兰关了电脑,闷闷地坐在椅子上。金言一把从椅子上又拽起若兰,强迫她依然跪到地上,然后在房间里继续来回踱着步子,过了几分钟,走到若兰面前说:“明天,把你发表的期刊都给我拿过来,每一篇都必须拿过来,差一篇我就抽你。这个U盘要毁掉。”
若兰一听U盘要毁掉,便心疼地说:“别毁掉,里面都是我的资料还有论文,再说这个U盘是新的。”
金言愤怒道:“你要我,还是要它?”说着,用手举着U盘,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若兰,若兰仰着头,看着金言坚定而愤怒的样子,慢慢垂下眼睑,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抬起头说:“你。”话音刚落,就听到咔的一声,U盘摔到地板上,炸开,碎了一地。
若兰看着地上碎裂的U盘,缓缓站起身来,金言看了看她,说:“谁叫你站起来的?”
若兰瞪着他,压着怒火,不满地说:“我让我站起来的,你把U盘都摔碎了,我为什么还跪着。”说着,走过去使劲儿坐到办公椅上嘟着脸,不说话。
金言站在一旁注视着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若兰将双手捂在脸上,闭上眼睛,须臾放下手,异常冷静地说:“金言,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吧。”
金言见若兰如此沉静,不知将发生什么,不敢轻易造次,遂安静地坐到沙发上。
若兰侧了侧身子,面对着金言说:“金言,你觉得我爱你吗?”
“爱。”
“是的,我很爱你,胜过爱我自己。”说完,眼圈一红,眼里噙满泪水,她用手遮了下眼眶,然后接着说,“所以,我愿意听从你的一切,包括不合理的部分。但是,你不能太过了,就像子张子夏过犹不及一个道理,会适得其反的,这个你应该懂得。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创伤,但是我今天可以郑重地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你是我唯一的爱人,我爱你,我忠诚于你,是心的自觉,不是你管制的结果。我知道,所有你要求我的一切,‘融会贯通’后直指爱如净土。我也知道,因为你爱我才会这样严格要求我。你放心,我爱你,更爱我的爱情,因为失去你,今生我就没有爱情了,所以我比你更珍惜这份相遇。有时候,我甚至想为我们的爱情做一件事情,就是让我们的爱化做实体,永远地留在人间,这样,即使我们生生世世流转,今生我们的爱就在这里,永生留在这里。金言,你还很年轻,以后的岁月,你的世界还会出现很多女人,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但我的世界只有你,那是因为我也只想有你。所以,你要信任我,永远信任我。”
“过犹不及?怎么,你不愿意?”金言听后,心有所动,但仍不减气势。
“不是,我是希望我们彼此尊重、信任,好好地爱下去。你总这样管束我,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累不累啊?我问你,中国落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金言听若兰忽然问了这么个不着边际的话,心头纳闷,有几分好奇,便回答道:“八国联军入侵。”
“错。是从闭关锁国开始的。从那个时候,我们开始衰落。因为闭塞。同样,一个人的成长与发展,如果被一直限定自由,也是不能与时俱进的,因为闭塞是阻碍一切发展、进步的关键因素。”
“你从哪里看的这些歪理?”
“你知道哲学领域最前沿的是什么思想吗?是后现代思潮,它明确主张的就是去中心化,多元化发展,把终极的追问不再指向‘一’。而你却不允许我接触社会、接触网络、接触异性,你控制着我的一切,甚至时间,你希望我回到古代,固步自封,你觉得这符合人类的发展的规律吗?长期这样下去,我会与社会脱节的。可能当下看不出来,但它影响的是未来。”
“脱什么节,你告诉我脱什么节?我把握‘一’,你在我把控之下多元发展,我认为会更安全更完美。”
“你错了,根本不是,只要是‘一元’,那就一定是不宽容的,只要是‘一元’,就一定是不自由的。没有自由,就没有思想,没有思想,就没有成长,没有成长,就没有未来。到最后,你会因为我的落后、无知而厌弃我的。为什么先秦时候文化学术那么繁荣?思想家、哲学家那么多,因为那时候思想自由,百家争鸣。三千年来,人类对世界的贡献的一千多项发明里,我们低于4%,而这些发明,还都是割据战乱时期的产生的,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一’。”
“你既然和我探讨这些,那我问你,我们怎么强大起来的,你知道吗?”
“你说给我。”
“我告诉你,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方法。我们的文明源头是黄河文明,中国的地理特点是北方草原,东南是海,西边是山脉,一个相对封闭的地貌,黄河的特点是经常泛滥,需要一个集权来统一治理,那样才能确保农耕丰收,古代GDP的统计,是按照粮食总产值来计算的,所以说,中华黄河文明的形式,是在特殊的地理地貌里,人们为求生存和自然抗争而形成的一整套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仅此而已,几千年来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大一统,因为它蕴含着独特的智慧。对你的控制,我就喜欢‘一元’,爱我,就必须全部服从我。”
“你就满脑子谬论,跟你讲不了道理。”
“你给我讲这些,目的是什么?”
“不要总管着我,给我自由,让我随意发展,我说了,我爱你,是心的自觉。真正的爱是彼此精神的成长与超越,而不是精神的控制。。”
“休想,除非分手。”金言目光深邃。
若兰转动椅子,向后仰仰脖子,把头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望着天花板,然后将目光落在桌子上。无意间发现一个黑色的本子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她马上伸手取过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日记本。她拿着日记本翻看着,翻到最后,发现金言一次也没续写日记。上次金言没收了她的日记本,她找他要的时候,被拒绝,理由是为了不影响她包爱他,他愿意代替她每天记日记,以保证日记内容不间断。可今天,日记更新日期还是停止在若兰记录的那一天。
若兰看后合上本子,举着本子面对金言说:“你竟然把我的日记本随意放在办公室,还有你竟骗我,你不说把日记本放你这里,你每天替我写日记吗?怎么一篇也没写呢?”
金言见若兰拿着日记本质问他,句句在理,马上改了强硬的态度,陪笑道:“算我错了,不过今天你也有错,我们相互抵消,你也气得我够呛。我今天约你在你家附近见面,就是怕我说了什么事,你一害怕就不出来了。我以为你写的那些都是真事,我在家看着的时候,头都要气炸了,饭也没吃,马上就出来了。
我今天真是很倒霉,早上,李总来公司检查工作,看见我戴着耳钉,就让我摘下来,我摘下来顺手就放口袋里了,晚上出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结果发现衣服口袋有个洞,耳钉不见了。九千多块钱啊,我找了一道,也没发现。”
若兰听了,也觉得关于‘自由’和‘日记’之事和金言也纠缠不清,便转了话题,关切道:“单位附近找了吗?”
金言说:“估计找也找不到了,早让别人拾走了。要不现在你陪我再找找?”
若兰见金言如此说,忙起身随着金言离开办公室,两人借着路灯,在朦朦夜色下,低着头一路寻找,但是,找了几个来回,终是一无所获。
金言说:“不找了,等明天上班,写个寻物启事,贴在大门口,看看能不能有人拾到送过来。估计可能性不大,不过只能再这样试试了。”
说完,两人放弃寻找,牵着手向回家的方向走去。过了华美新城,拐入花苑道,行至不远,若兰便隐约觉得身后有人一直跟随,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那男人马上转身,背过身去,但终因仓猝来不及遮掩,被若兰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