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走在蘅芜道上，若兰心头掠过淡淡的孤独。这条她和金言无数次手牵手散步的道路，如今却只剩下她孤单的身影。天空灰蒙蒙的，像一片巨大的哀伤的影子。路旁高大的毛白杨，泛着淡淡的青绿。春天来了，每一个枝条上都挂满一串串饱满的花穗，仿佛只等待一道破云而出的阳光，它们就会竞相噼噼啪啪爆裂，然后冲破青涩的衣袂，一朵朵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自由飞散在天地间。

　　若兰慢慢向前方走着，路过海斯特，不觉想到了雨阳，那个她多年的朋友。曾经在这里，雨阳说：“我来天津一是为了做生意，另外就是为了来看你。”那年生日，他特意飞过来，并为她买了生日礼物。临别的清晨，她陪他在海斯特吃早餐，坐在一张沙发上看他在稻城拍摄的风景。她记得雨阳在笔记本上轻轻滑动手指，点开一张张jbr /g图片，美丽的亚丁风光就铺展在屏幕上，若兰边看边笑着惊叹。雨阳说：“看过这样的高原风光后，再看其它的风景都是胭脂俗粉。”然后，他给她讲述每一张图片拍摄时的情景，怎样选景，怎样放置摄像器材。

　　临别时，若兰送他到路口，也是四月天，那天阳光明媚，洁白的杨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雨阳上了计程车，若兰向他挥手告别：“路上小心。”雨阳从车窗探出头，说：“回去吧，我会给你电话。”车开了，她依然站在那里向他挥手，雨阳便把头再次探出窗外拱手作揖，恋恋不舍地说：“回去吧，你要好好的。”若兰笑着回道：“知道了。”

　　漫天的杨花不停地随风飞舞，若兰目送车子远去，然后沿着车子远去的路默默地一直往前走去。半小时后，她接到雨阳短信：“我到机场了，不知为什么这次离别忧伤很浓，也许都是那满天的杨花招惹的吧。呵呵，点点杨花是离人的泪。”

　　她万万没想到，与这个温良如玉的男人会以这样一种唯美而忧伤的形式从此诀别。她没有告诉他，就删掉了他的号码，并且换了新的手机号码，从此，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后来她登录邮箱，看到了他的留言。他说：“我一直等你，等你告诉我原因……你在我心中的朋友关系肯定不一样了。”若兰没有回复。虽然彼此的欣赏是生活里的阳光，可以挽救濒临死亡的一切，但是她没有精力再做解释。她觉得，就让那种无爱但有情的关系，随着时光流逝而去吧……

　　不知不觉间，若兰已经散步到紫云河畔，站在桥头望着碧波荡漾，杨柳依依，静静地等待着金言的消息。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渴望接到他的信息。

　　“若兰，今天我有事，去不了了，明天陪你吧。”

　　“晚上呢？”

　　“晚上恐怕十点才能完事，去见你时间太紧了，最多呆一个小时，若明天我们可以多呆会儿。”

　　“那好吧，就明天晚上吧，我们在一起吃个晚饭，说会儿话，然后各自回家。”

　　“好的。”

　　“再见。”

　　第二天，若兰早早起床后，站在阳台上向窗外眺望，阴霾的天空下着霏霏细雨，云层压得很低很低，铅灰色的云层密密地遮蔽住整个天空，仿佛里面隐藏着无数个阴郁的故事等待着诉说。若兰讨厌这样的天气，心里盼望着早点雨过天晴。

　　雨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下午四点钟，若兰仍没有接到金言的消息。她伫立在窗前望着阴雨连绵的天空，心里因为等待而异常烦闷。她想给金言打一个电话过去，但拿起电话却又放下了。她不想催促他，也不想勉强他。

　　五点左右，金言发来短信：“若兰，我现在在公司值班了，我肚子疼，对不起，我去不了了。”

　　若兰看着短信，怅然若失。她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雨越下越大，看上去毫无停止的迹象。她心里想，难道连上天也在阻止我们相见吗？她转身回到房间，在手机上写道：“肚子疼就休息吧，不用来了。外面冷，下班回家时路上多穿些衣服。”

　　金言马上回复了短信：“我们去云霞吧。”

　　若兰很吃惊，不觉怔住，而后忙问：“什么？你是说今天？”

　　“对，今天，我想你了。”

　　若兰的心砰砰直跳，她从来没想过，分手的恋人还能有肌肤之亲。若兰有点受宠若惊，有点惶恐又有点喜悦。这时，金言打过电话来，告知她几点去云霞，去了做些什么，并告诉她，他晚上八点下班，让她提前订好饭，晚上两人在房间吃，最后告诉她穿黑色丝袜、短裙、高跟鞋，带上睡裙，拾掇一下赶快去，一切就绪后打电话给他。

　　若兰一一应允，快速打理好一切，背着包，出门打了计程车，直奔白芷路云霞而去。来到云霞，按照金言所教的，先后订了房间和饭菜，方打电话告知金言她到了。金言便从电话一端要她换上睡裙等待他，说他一会儿就到，进屋就想要她。若兰听了，不觉幻想起来，遂感到体内有一股热浪在缓缓奔涌，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有着久违的渴望，哪怕只是一个拥抱。她羞涩地举着电话怔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作答为好。金言见电话那端忽然没有了声响，便问道：“听到没有？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若兰赶忙回过神儿来，轻声应道：“听到了。”

　　“听到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就马上去做，然后连续给我发信息，要尽自己的想象写得风骚点。”

　　若兰哪里见过金言这般赤裸大胆的要求，心头略觉担忧，又十分羞怯，低声说：“我写不好。”

　　金言语音坚定，说：“我引导你写。”

　　随后，两人挂了电话，若兰按金言的要求先换了睡裙，然后倚在床头上，在他的诱导下，以他需要的口吻编写着迷离煽情的文字来取悦着他。她已不在乎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不在乎路的对错一样，她在乎的关键是和谁在一起。她觉得，和金言在一起，即便迷路，也不孤单。

　　大约发了十多条短信之后，金言打过电话来，一上来就问：“喂，这门口怎么这么多泥啊？”

　　“修路修的。你到哪儿了？”

　　“我上楼了，开门吧。”

　　若兰的心砰砰砰跳得越发厉害起来，她觉得他每靠近她一步，心里就多一分紧张和羞涩，然而，她又是那么渴望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爱恋着他，那份炽烈从未增减。她走到镜子前，再次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眼里闪烁着光，她觉得，那悸动而爱悦的光芒就是爱情。她微微冲自己笑了笑，迅速整理了裙摆和披肩的长发，然后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站在门口等待着金言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