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四年一晃就过去了,金言说的对,是她的还是她的。王嘉豪还是恢复了和若兰的朋友关系。一天,他请她吃饭,两人坐在咖啡厅又谈起往事。
“已经四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所以证明我爱他。”
“你离不开他曾经带给你的新生的感觉。”
“直到现在我觉得我还在爱着他。”
“美好的记忆让你恨不了他。”
“我喜欢他身上的一切。我追求成长和完美,所以我不可能恨。”
“知道因为什么吗?”
“不知道。”
“环境,他是你某种意义上的恩人,能体会这个意思吗?”
“不能。我从没把他当作过我的恩人。”
“你还记得当时什么环境,什么心情吗?”
“背叛、孤独。”
“他让你找到了本我。”
“这是我爱他的原因,是我甘心臣服他的原因?”
“从心里爱的原因。”
“我们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折腾、沉溺,当末日一样来相爱,最后精疲力竭,一切燃尽,我们的爱死去了。”
“当时没有感觉在学生时代吗?”
“没有。我们的恋爱是成人的。”
“实质是孩子的。所以我说,那是你的初恋。”
“怎么会遇上他,这么久还放不下。那么短的时光却盛满了我的一生。”
“上天的安排。就像我一直在你的生命中聆听你的故事一样,赶都赶不走。”
“呵呵,你也是上天的安排?”
“当然。”
“我们之间是怎样的?”
“就是这样的,亦情亦友,绝对的信任。”
“嗯。”
“没有真正的初恋就是残缺的人生。其实,人生命运在捉弄人也在教诲人,这就要看人的悟性了。悟性低觉得上天总是在伤害他,对他不公平,悟性高觉得上天帮助他。”
“上天给了我初恋,我感谢它。满意了?”
“满意了。”王嘉豪吸着烟冲着她微笑。
“上天让我认识你,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知心朋友。”
“你也要感谢它,感谢上天。”
“我从来没有真的恨过他。”若兰想了想自己真正的内心,除了刚一开始短暂的愤怒之外,剩余的时间都是沉浸在回忆与思念之中。
“是的,可他有很多女人,但却是你的初恋,还不明白啊,你真笨。”
“呵呵。”若兰莞尔一笑。是啊,那又怎样呢?爱就是爱了。
“你的成熟吸引了他,诱惑了他。”
“不是,他比我成熟,他的思想高于我。”若兰否定道。
“错。”
“他只是喜欢我的气质,古香古色。”
“NO。因为你的智商高于他认识的女人,明白吗?”
“不是,他说我是最不会哄人的女人。”
“记住,凡事要换位思考。”
“但他说过我是脱俗的单纯灵性的女人。”
“对,这就说明我前面说对了。”
“后来我们就像古代人那样恋爱,爱的混乱又极致。你永远想不到。”若兰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某些往事,不觉眼中泛起光亮,嘴角上扬着。
“没有我想不到的,一定要记住。”王嘉豪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坚定地说。
“我们一直在胡闹,但却很开心。不过,爱真的像一场梦一样,很多东西终会褪色的。”
“那是规律,但你可以记录点滴,生命就是如此,用心去感受。”
“我常问自己,我为什么会那么爱一个人,爱到忘了自我,忘了尊严。”
“你没有忘了尊严,尊严让你留守,尊严让你证明自己。”
“谢谢你!只可惜,爱情没有永远,爱情不可以永生。也许我追求的不是永远,我追求的是永远背后给我带来的安全感,能让我信任、依靠和仰望,但可以用虐来证明它的存在。我无法挣脱现实的欲望,但那并不妨碍我追求崇高的精神。”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青涩的永远是初恋,美好的初恋。”
“我和金言是初恋?”
“是的,绝对是。”
“我很爱他。”若兰眼神温柔若水,望向窗外。
“呵呵,女人时很女人。”王嘉豪眼睛看着若兰一本正经地赞她。
“你喜欢我吗?”若兰嗤地笑出来,扭过头戏谑道。
“是的。”
“这样就公平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无条件的把我的故事说给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就像你说的不上床就不帮我一样。”
王嘉豪听后大笑,若兰也笑起来,两人环视周围,又马上忍住。
王嘉豪低头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说:“其实我也要感谢你,你让我更爱我老婆了,更了解她了,感觉人像做了一次体外循环一样,事后我原谅了我的妻子,我们现在很好,因为我们是亲人,我记得你也这样说过。其实正是这个词让我醍醐灌顶。”
“那就好。但是我和你不同的是我已经不能和他爱欲了。”
“所以,要真的帮你,就要把你弄出来,上床只是一个借口,只是一个可以让你走出来的借口,没想到我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惨。让人家骂的狗血喷头,一无是处。我很失败,当时你说的我很气愤,事后很伤心。你笑吧,嘲笑吧。我走了,祝你成功,然后得到幸福。最悲凉的是什么?是离别,是离别,是离别,是离别,是离别。”
“呵呵,我和金言是生别离。”
“分手四周年了,你还走不出来,你这不是痴情是什么?我说话是尖刻的,这点你是知道的。”
“是,我痴情。”
“写本书把最美好的记忆封存。”
“是的。这是我为爱做的最后的事情。”
“所以你要保持纯情,保持那份痴情,来写这本书?”
“是的。”
“我已经碰触你的灵魂了,我发现我走得太远了。”
“你觉得我的故事是悲剧还是喜剧?”
“悲剧。任何故事都是戏剧。”
“悲剧?怎么定义的?”
“过程与结果。”
“都是悲剧吗?”
“美好的事物是由悲剧指导的,没有悲剧性就没有真正的美好。美好是为悲剧铺垫的。悲剧性让美好有了生命,有了永恒。”
“其实,我只是想求证爱情可以永生。”
“你见过有那段爱情有善终的吗?你在试图打破规律。”
“规律?”
“对,规律,谁也逃不脱规律。规律其实就是天道。就像生老病死、四季轮回一样,是把天下万物一网打尽的。”
“可金岳霖和林徽因不是完成了永生相爱吗?”
“那是因为他们的爱停留在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的状态。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放下一切才可以重生。就像一篇文章已经写完了,在句尾已经划上了句号,而你却在这个句号后不断地敲空格键,然后在一大片空白后再画上句号,你觉得这有意义吗?”
“也许没有意义,但对于我,这空白是一种缓冲,因为这份爱需要这片空白,它是我对爱情的一种祭奠,它是让我把精神、信仰转化成实体的过程。”
“但是,这个过程你会很辛苦,就像你注视着一颗蜡烛燃烧成灰烬,你要关注它,投入你的心血。”
“是的,但我想为这份爱再做这最后的一件事,这样我再放下就没遗憾了。”
“其实是因为你有太多的舍不得。”
“也不全是舍不得他,也舍不得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还有舍不得割舍自己。”
“人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大家从出生都平行的往前走,往生命的终点走。偶尔两个人会交汇在一起相互陪伴并肩前行。有的人会一直陪伴走下去直到终点,有的人只是走一段路,也许是五十米,也许是一百米。他也许只是陪你走了一百米的人,然后把你们一起时一路采撷的爱的花也就是记忆的袋子扔给了你,他不要了,现在他离开你走另一条路去了。”
“我知道,我承认一直背着这个袋子向前走,我很累,但是我就是舍不得放下。”
“可你有没有停下来打开过,看看袋子里是些什么?”
“是什么?”若兰忙问。
“都是些枯萎的花。当初你们在一起采撷的花都成了枯枝败叶,他不要了,你还背着它作什么?”
忽然若兰就哭了。她听了嘉豪这比喻,仔细思之,竟比自己内心感觉更加贴切,万语千言梗在喉咙,欲说还休。此时王嘉豪看在眼里,心中疼怜,却不知如何去劝,只眼巴巴看着她……
“你真的碰到了我的痛处。”她用手遮在额头上,掩饰着自己的眼泪。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方劝道:“别哭了,其实人生都是路过。他只是陪你走了一百米的人,你的前方还会有无数个交点。”
“我有时候倒真的愿意为这一百米放弃所有的交点,安静地、纯洁的爱下去。”若兰拭去泪痕,静静地说道。
“你看着杯子里是什么?”
“茶水。”
“满满的对吗?”
“对。”
“现在你喝一口。”
她不解地看着他,然后抿了一口。
他继续问道:“是不是已经凉了?”
“嗯。”
他把手捧住茶杯,然后看着她问道:“这样可以把它捂热吗?”
“不会吧。”
“所以说,茶凉了就该把它倒掉,这样茶壶里的热茶才可以再续进去。即使你用手把杯子里的茶捂热了,那会用掉很多时间,壶里的热的茶水也已经凉了。”
“你的意思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对吗?”她恍然大悟。
“把他从你的内存中删除吧,这样你才能输入更多的新的东西。”
“我懂。但我需要把它打印出来,然后再从硬盘中彻底删除。这个打印下来的东西就是我把精神和信仰转化后的实体。我需要这样一个实体的存在。我会好好把它珍藏,虽然已是枯枝败叶,但它依然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记忆。”
“有时候不完美其实就是完美。在灿烂中死去远比慢慢褪色,到最后连最美好的记忆都被覆盖好。你觉得即使一切都倒流回去,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我想,玉是粘在一起了,但是上面的裂痕是去不掉的。”
“我懂。”
回到家中,若兰回味王嘉豪的话,似乎句句在理,直抵肺腑,但是,她仍依然挥之不去对金言的那份情愫,仿佛被魔咒了一般,沉沦其中。若兰来到书房,打开电脑,静静敲打下自己的心情。
亲爱的靡菲斯特:
你之前你之后我都是漂泊的,只有与你相遇的那段时光我是停泊的。那时,我义无反顾地圣洁地爱着你。“爱如净土”,是你说的,却是我分分秒秒去做的。
坐在电脑前,随意地写着这封信。四年就这么淡淡的流逝而去。回首想来,才发现,四年的光阴里,每一天我都会想起你。四年的约定,你还记得吗?或许,当你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约定就已注定是一种敷衍,但是,它却是我生命里的希望,就像潘多拉盖上盒子的一瞬,希望住在了那个盒子里,而你却住在了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因为今生我们不会再相遇,所有的痴绝缠绕和别后的努力,都已是徒劳的故事。你是我惊鸿一瞥的爱人,我懂得缘起缘灭,不可贪执。可是,还是想你!真的想你!我认为我无可救药了,为你沉沦、为你憔悴、为你憧憬、为你努力,为你、为你,一切都是为你。
你曾经对我说:“宝贝,两份爱才配得上你。”亲爱的,这么多年走过去了,我想告诉你,这一生我只想要你的爱,一份足矣。我是剑鞘,你是我唯一的剑。
7月26日深夜月光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