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屋里静悄悄的,若兰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回想起金言讲述在加拿大留学期间生活的艰辛和失恋的痛苦时潸然泪下的样子,不由感伤起来。她觉得,人生真的各有各的痛苦,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她仰头看了看卧室的房门,房门敞开着,屋里漆黑一片,诚爵独自睡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若兰闭上眼睛,回忆一年来的时光,叩问心灵:这生活到底是怎么了,一切都乱了章法,再也回不去了呢?
正想之际,金言打来电话,告诉若兰自己可能有点炭中毒,若兰赶忙询问怎么弄的,金言方从头到尾,细致地把抽水烟,烧炭的整个过程一一讲给若兰听。
原来这水烟,是金父一个朋友从云南特意捎来的,由水果和鲜花混合制成,点上炭火,用特制的烟枪慢慢吸食,花果的清香便随着吸食慢慢进入身体,使人极为享受。只是金言今天没有弄好炭火,又关了房门睡在了书房,一觉醒来,便有了些微的头痛,思量一定是炭中毒,忙开了窗子通风,躺下后,望着窗外幽深的夜色忽然想念若兰,遂打电话告知。若兰听后,自是仔细叮嘱他,让他以后多加注意,而后两人又温纯细语一番,方互道晚安,各自安歇。
近来,天气忽然骤冷下来,北风呼呼地吹,一连三四天,干冷干冷的。若兰生性怕冷,一层一层加穿衣服,虽然爱美,但一时也无法顾及那么多了。
这一天,若兰穿了毛衣,又外加了一个毛坎肩,外面又穿了一件羊绒外套,着实把自己严严实实武装好,才去接金言。到了班车站,便接到金言的电话,未等金言说话,若兰便捂着半边脸迫不及待地要金言赶快出来,说外面太冷了,风很大。
金言马上说:“上我单位来找我,快来吧,别在外面等我,来我办公室。我在门口等你。”
若兰听后只得顶着呼呼的北风,穿过斑马线,来到金言的办公楼下。只见金言站在大厅门口的玻璃门里正向她招手。若兰一见金言,快速跑过去,这时金言早已推开门等在那里。
进入办公室,金言带若兰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只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青柚,青柚上用水笔画着两道黛青的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有一个小小的樱桃小嘴。远远望去,甚觉可爱。若兰忍不住拿起来看着,笑问:“是你画的?”
金言一边给若兰斟茶,一边回答:“没事干,画着玩的。”
若兰放下青柚,接过茶杯慢慢喝了几口,又看到,办公桌上摞着几个文件夹,文件夹上放着几份资料,便随手拿起一份,发现全英文,看了看便放了回去。
这时,金言反锁了门,走了过来,坐在办公椅上,一把将若兰抱在腿上,若兰坐在他的腿上,环着他的颈项,金言仰起头欲亲吻她,若兰忙躲避,怕有人来被人看见不好,可金言毫不顾忌,坚定地说,谁也不会回来,同事都回家了。若兰还是胆战心惊,只得勉强配合金言。金言见若兰状态不在,便站起身来,双手搬着若兰的肩膀,一下把她按倒在办公桌上。若兰仰躺在冰冷的办公桌上,几欲起身,却被金言吓住:“躺着,别动。”
“你还能多穿一点吗?有这么冷吗?”金言解开她的大衣,看着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说。
若兰“扑哧”一笑,忙用手羞涩地遮挡脸庞,一边拽着衣服一边用吻堵上了他的嘴.....
回程中,天空竟飘起了雪花,风渐渐小了一些,两人一边在路上嬉笑着前行,一边伸开双臂去接天空里纷纷扬扬的飞雪。
若兰接到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笑着问金言:“能够经历冬天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我们的爱情能够经历寒冬吗?”
金言牵过若兰的手,对着天空大声喊道到:“能,我爱若兰,天地为鉴。”
若兰笑着,也大声喊道:“我也爱金言,天地为鉴。”
一场大雪过后,路面积了一层雪,使天气越发显得异常寒冷。
为了提高子涵的学习成绩,除了每周日去英语老师家补习英语外,若兰又通过朋友介绍,找了一个在校研究生来家里做家教,给子涵补习数学。
今天是家教第一天来上课,从下午四点一直讲到六点。若兰提前已告诉金言,每周末子涵有家教补习课,最早六点半才能出来和他散步。于是金言决定,每周周六晚上六点半,他去若兰家旁边的工商银行那等她,然后一起散步。
这一日,若兰计划六点钟家教讲完课,送走家教,出去见金言,算了算时间正好,哪知事有突变,课讲完以后,家教坐在客厅,就子涵的整体水平做了一个初步补习计划,一步一步极为耐心的讲给若兰听,并争取若兰的意见,时间就在这个商讨中分分秒秒流逝而过。六点半的时候,金言打来电话,由于子涵和家教在身旁,若兰怕金言的声音被对方听到便按掉了,觉得马上就结束谈话了,一会儿送家教出去的时候就直接去见他,最多也晚不了十分钟。谁知,这家教越讲越多,直到七点才结束。
若兰出于礼貌,无法打断,只得耐着性子听完了,然后送其出去后,马上跑着去见金言。来到银行门前,见金言怒气冲冲疾步走过来,一把抢过若兰手里的手机,甩开胳膊猛地扔了出去,手机摔到地上,一下就炸飞了。
若兰看金言真的发脾气了,心里有了几分害怕,不觉退后几步躲闪,又赶快解释道:“特殊情况,我晚来了一会儿。”
“拿着手机不接电话,要它有什么用,就该摔了它,你知道我在这里冻了多半天了吗?看看我的头发。”
若兰顺着金言的手势望过去,只见金言的头发上结着一层白色冰碴,头发硬硬地凝结在头上,方意识到他一定是洗过澡马上就过来等她,但时间太长了,天气过于寒冷,头发上的湿气凝结成冰了。
若兰瞬间觉得自己充满愧疚感,忙上前欲抚摸他的头发并解释来晚的缘由,谁知金言一甩胳膊,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若兰自知理亏,忙在身后追着金言,解释着,可金言越走越快,若兰越跟距离越远,只得跑了一段路才跟上金言的步履继续去哄他。可金言依然怒气不减,越发加快了步伐,一会儿功夫,又把若兰甩出很远。若兰一时无计可施,泄了气,方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随在金言的身后。
金言沿着衡芜道前行,过了体院北桥,在紫云河河畔公园的长廊里停下来。他回头看见若兰从不远处正垂头丧气地往这个方向走来,心头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但是,当若兰走到其身旁的时候,金言又马上板起了面孔,没一丝笑容。若兰被金言的威严所震慑,愧疚地看着他的脸色,试探地挎住他的胳膊,金言见状亦未言语,只扭头看了看她,然后带着她沿河畔走去。若兰见金言没有不让她挎着胳膊,自知情况有所缓和,不觉嘴角浮出一丝暗笑,但迅即又悄悄忍了回去。
这时,金言询问若兰迟到的原因,若兰一一说过,金言听后气愤地说:“我最讨厌别人不守时,要不就定晚点,要不就按时到,否则就是浪费别人的时间。你说,我要是不等在那里吧,怕刚一走,你就来了,可是等在那里吧,呼呼的北风,把人活活冻死,你又杳无音讯,要是换做你,你说会不会也很生气?”
若兰点着头,听着金言的数落,觉得自己确实没有考虑他的感受,遂连连俯就,说以后不这样了。金言听了却依旧得理不饶人,越说越来了劲儿,且越发咄咄逼人起来,不一会儿竟制定出新的“条约”。“条约”要求若兰以后必须言听计从,随叫随到,不允许说‘不’字。若兰本来今晚也是迫不得已才迟到的,听他如此变本加厉要求她以后不管家里有事没事,必须做到随叫随到,忽然也怒了起来,甩开金言的胳膊,厉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凭什么我什么都要听你的,你有什么比我强的,你除了英语比我强,我哪里都不比你差。再说了,你英语好,我中文还比你好呢。”
话语一出,金言登时火了,上去一把拽住若兰的衣服,使劲儿一拉,若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行人路过,若兰羞辱难当,也顾不上疼,忙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狠狠地瞪了金言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穿过河畔的长廊,过了紫云桥,迎着呼呼的北风沿着紫云河河畔往家里走。河堤上,干枯的柳丝落尽了树叶,在风里肆虐地摇摆着,她低着头穿过一棵又一棵柳树的丝条,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冒出了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若兰逆风而行,不时用脚踢着满地的柳叶,凝望着河堤下清寒的河水。岸上路灯投下橘色的光影,在水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给冰冷的夜色带来一丝丝暖意。
若兰慢慢走在河堤上,望着光影迷离的水面,想起金言和她在这里曾发生的一幕。
那是一个黄昏,金言带着她去买东西,回程中,刚行至紫云河河畔忽然下起了太阳雨,起初是微雨,很快雨点越来越大,两人四处张望却无处躲避。这时,金言忙脱掉外衣一下蒙在若兰的头上,揽着若兰的肩,带着她疾步前行,自己却淋在暴雨中。
若兰躲在金言的衣服里,随着金言的步履向前走,雨声簌簌,敲打着若兰的心房,那一刻,她好感动。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以获得他如此疼爱?她又想到同学王嘉豪曾劝慰过她的那句话:“天下本来就有美好存在,问题是你凭什么得到?”是啊,我凭什么得到?当时记得她回答的是:“凭约定、凭爱,在这个世上,还有比纯真的爱更珍贵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