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若兰看着短信，若有所思，她轻轻合上手机，望着天空下巨大的摩天轮。摩天轮一圈一圈地旋转，从始点到终点，又从终点回到始点。她想：这摩天轮看上去，一圈一圈地旋转，看似没有任何的变化，其实，它在不断地旋转中已经经历了一个高度。看似又回到了原点，实质上这个原点早已不再是那个原点了。
若兰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背起身旁的挎包，沿着树荫下的小路，走下山去。
分开以后，金言依然要求若兰每天早上给他发短信，他也按时回复她。有时午饭过后，他会拨过电话来，寻问她上午都做了些什么，然后给她讲一些新鲜的见闻。
日子就像阳光下的小河，波光粼粼，静静流淌。
生活有了期待，若兰的精神很快积极起来。她每天坚持晨跑，不再喝特浓三合一咖啡，而改成喝无糖黑咖啡＋纯牛奶。她还特意去做了头发，安迪总监为她设计了新发型，依然是长长的直发，但剪出了层次和刘海。
十月大假过后，金言打来电话约她相聚。
那一天风和日丽，若兰端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写一份调研报告，忽然接到金言的电话：“宝贝，在做什么？”
“上班啊。”
“下午我带你去郊外看银杏树，那里有很多一百多年的银杏树，秋天叶子都黄了，超级美。”
“可是下午有例会。”
“你自己决定，现在我先去趟商场，刚找我妈磨了二千块钱，我去买双鞋。例会每周都会开，去郊外和我去看银杏树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
若兰笑道：“呵呵，我考虑下。喂，你都多大了，还找你妈要钱啊，今天要是咱两见面就别去买了，改天再去吧。”
“宝贝，我开车去，买完马上就回来。”
“你开车？”
“对，金总今天终于累趴下了，他们最近在混改，每天工作到夜里三四点，裁员，卖股份......”
“金总是谁？”
“我爸。所以机会难得，开车带你去看风景。你想好了，给我电话。”
若兰看着电脑屏幕上写了一半的报告，犹豫是选择下午的例会还是去看金色的秋天。是啊，例会千篇一律，开一百次也不会在生命中留下什么记忆，而与金言去郊游一定会留下美好的记忆。于是，她微微一笑，然后关上了电脑。
“我要和你去看银杏树。”若兰拨通电话，直截了当传达了这句话。
“好，现在几点了？这样吧，你12点半在白芷路和茱萸道路口等我，我去那接你，你别在单位吃午饭，我买点，我们车上吃。”
“好的。”
放下电话，若兰看看表，赶紧收拾东西，请过假，便启程了。
金言开车来到商场，直接奔专柜，挑选了一双白色瘦款的旅游鞋，付了钱，匆匆离开商场。
两人准时会面，若兰一上车，金言就把一个食品袋递给她，若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个鸡腿堡和两倍热咖啡。金言边开车边说：“你先吃，一会凉了。对了，我还买了小宝栗子，在后座上。”
“若兰扭过头向后看了看，见栗子在座位上，座位下有一个新鞋盒，透过缝隙，隐隐看到一丝红色。”
“是香辣鸡腿堡吗？我只喜欢吃这种。”
“一个香辣一个劲脆。你吃香辣那个吧。你吃东西很有局限性啊。”
“经典。不浪费时间尝这个尝那个。”
“不多体验，你怎么知道自己最喜欢哪种。”
“懒得费时间，觉得这个好吃，就选这种就可以了，简单就好。”
若兰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秋天真的很美。路旁的槐树、白蜡树叶子都黄了，高大的梧桐树叶子黄绿相间，风吹过，树叶纷纷飘落。若兰觉得，春天的美来自于百花争艳，而秋天的美则是落叶缤纷。
说着，金言已经把车停泊在一片树荫下。但见前方是一片起伏的草地，高大的白杨林在不远处迎风作响。
“这是哪里？”若兰随着金言走出车，问道。
“前面是高尔夫球场，穿过这片白杨林，里面是别墅区。我有个朋友就住这里面，但今天我们不去找他。我们去看那边的银杏树。每棵树都有一百年了。”
“真的没想到，这里也有百年银杏。我只在丹东看过银杏大道，秋天的时候满地金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金言吃过汉堡，忽然抬起脚静止道：“看看好看吗？新买的。”若兰低头一看，呵呵笑道：“好看！”
只见金言穿着白色旅游鞋、蓝色牛仔裤、莫迪兰色系条纹衬衫，站在一大片阳光里，身上背着相机，左手举着一杯咖啡，时而转身，时而抬脚，弄得脚下的落叶莎莎作响。若兰看着他左看右看，来回显摆，不时冲着自己微笑的样子，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正赞叹“好看”之际，金言已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笑着说：“今天这么漂亮啊！”若兰趴在他的肩头轻轻笑着，紧紧地贴进了他的怀里。
紧接着，吻如馨香的花瓣缤纷地落在她的唇上、脸颊上、眼睛上。她感到自己同漫天的花瓣一起在天空中飞舞着、旋转着、坠落着……
“马上就到了，看到前面林子里那一团团金黄了吗？”
若兰顺着金言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落叶铺满大地，白杨林里散落生长着十几株银杏树，由于叶子全部变黄，远远望去分外醒目。若兰兴奋地跑过去，途中竟有蝴蝶在紫色的小雏菊间上下飞舞，若兰笑着去捕捉，并回头对身后的金言说：“早知道，我洗个澡穿好看的衣服过来。”
“不用。没人看。”
“蝴蝶会看。”
说着，若兰已经跑到一棵银杏树下，拉下一棵枝条，微微遮住额头，笑着看着金言，金言放下杯子，忙打开相机，为她拍下了第一帧照片。接着，金言让若兰捡起地上的落叶，向空中扬起，抓拍了几张照片，若兰笑着跑过去，和他一起看拍摄效果。而后，金言采用大光圈，指挥若兰拿着金色的小扇子一样的银杏叶片，挡住一只眼睛，又拍摄了几张头部特写和踏着满地落叶向林子深处走去的背影，回眸一笑的倩影……
“好美啊！每次我一到大自然中就非常兴奋，浑身是劲儿，我前世肯定是一棵树。”
“你以为做一棵树容易吗？风吹雨打的。有时候还会无端地被砍伐。”
“长在旷野里，没有用，就安全了。再说不经过风吹雨打，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呢。等长成参天大树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着两人走出了林子，见一人工湖，沿湖建有一幢幢别墅，湖边设有铁艺长椅。但见蓝天辽远，湖水清澈，绿树环绕，真是迷人的地方。两人不觉坐在长椅上欣赏眼前的风光。
“喜欢这里吗？”
“喜欢，”若兰挺了挺身体，隔过金言的头向南面观看，发现在一带粉墙旁生长着一片绿竹。
“隔过你，我的眼里都是风景。”若兰欢快的说。
“隔过风景，我的眼里只有你。”
若兰一听这话，心动而喜悦：“那你爱我吗？”若兰忽然睁大眼睛问道。
金言摸着她的头，低头看着她说：“你是我第一个用心真爱的女人。如果不爱你，我就不会吻你，我从不吻我不爱的女人。”
“你能爱我多久，你要说真话。”
金言将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说：“希望是一辈子的。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就会不遗余力地给你。但是，以后的事情不好说，谁也说不准，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和你在一起。”
“你结婚后还和我好吗？”
“你还和我好吗？”
“我在问你，你怎么反问我？”
“当然好。即使以后我们老了，不能那样了，我们仍然可以像这样在一起聊天。”
“你这样说，我觉得你很珍贵。”若兰贴紧金言的手臂。
她想到他刚说的：“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就会不遗余力的给你”那句话，不由戏虐一笑，故意掰着手指盘算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永生的爱吗？假如，我们活到八十岁的话，还有五十多年，这样吧，你必须给够我2000次，才可以离开我。”
金言故作吃惊状，笑道：“额，这算是你第三分钟的要求吗？”
若兰笑道：“对！那天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
金言哈哈大笑，说：“好，答应你！”
若兰又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说的可是真话，你不许食言。”然后喃喃自语道：“这样我们就必须长久的在一起了。”
金言笑着说：“绝不食言，不就2000次嘛，小意思。快起来，我们去那边看看去。”若兰笑着起身，与金言十指相扣向南边走去。
“那里有一片竹子。”若兰拉着金言走过去。
“我爸特喜欢竹子，家里还挂着一副竹子的画呢。”
“你知道竹子定律吗？”
“不知道。”
“竹子先发展根系，它的根系四通八达，独木成林，前四年它养精蓄锐，只生长三四厘米，后来疯长，六周就可以达到二十米。厉害吧。”
“磨刀不误砍柴工呗。”
“玉不雕不成器。上天给人的东西都是均衡的，给了你这个，可能就会让你失去那个，但总体还是可以达到平衡的。”
金言抚摸着竹子，问道：“你知道竹子什么时候死亡吗？”
“开花啊，竹子开花就死了，叶芽变成了花芽，不能光合作用了，就死了。”
“有什么感想？”
“悲壮。在最灿烂的时候结束了生命。”
“还有呢？”
“还有什么？它开花是为了繁衍后代。”
“开花是它一生最美最灿烂的时刻，为了繁衍，为了物种能够永远地延续下去，它宁可选择死亡。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灿烂中结束才可以成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