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若兰听后，若有所思。
金言看了看她，继续说道：“你看过《小王子》吗？”
“哪个《小王子》？圣埃克苏佩里写的？”
“对，法国的飞行员写的。”
“看过。”
“小狐狸被小王子驯养之后，说过这样一句话，‘你的头发是金色的，我每当听到风吹麦浪的声音，就会想起你。’其实这就是永恒！”
“但是他们分开了啊？”
“正是因为他们最终分开了，才有了爱的永恒。”
“我不喜欢这样的状态，太虚无。如果我是小狐狸，我就希望小王子永远在我的视线里，朝朝暮暮。”
“任何事物一稳定下来，也就是达到完美状态，就走向消亡了。太唯美的东西不会长久，有点瑕疵反而能更长久。比如爱情走入婚姻，就进入了完美的稳定状态，但也就渐渐失去了活力，走向消亡了。”
“爱情的完美，不就是结婚吗？”
“是啊，但婚姻本身就是反人性的。你想想啊，人性天生是喜新厌旧的，那么性也是喜新厌旧的，这是人性，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但结了婚，一夫一妻制那肯定在欲望上得不到满足，所以说，任何事物都不要渴望达到完美，因为完美即死亡，只有接近完美才是最佳状态。”
若兰越听越觉得金言在暗示什么，但又一时理不出头绪，便甩开金言的手，说：“我不理你，反正你要是不能给我永远，我就不和你在一起，趁着现在我还没有陷进去，赶快分手。”说着向树林里跑去。只听得树叶在她脚下莎莎作响，脚边的落叶随着奔跑速度飞离了地表。金言见若兰撂下话语跑走了，忙在身后追上来，并说：“我又没说不和你永远。”
说着，一把从身后揽抱住她，若兰挣扎，大声嗔怪道：“你就是拐弯抹角暗示我。”
“永远，永远，宝贝，别闹了。”
若兰依然使劲儿挣歪，结果金言失去平衡，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两人躺在落叶上，喘着大气，金言扭身想拥抱若兰，被她一下子推开，只得仰望着天空。
俄而，金言忽然指着天空上的云朵说：“宝贝，快看，那像不像一尊佛，坐在那里打坐。”
若兰一听，早忘了刚才的事，忙顺手看去：“啊，真的好像。那个手还在胸前合掌呢。”
金言抿嘴笑了笑。
“你现在闭上一只眼睛，别移动，你去盯着它，看它怎么变化，小时候我们就这样观察云朵的。”若兰一边指导金言，一边自己也微微眯起一只眼睛。
“快看，头部模糊了，涣散了，衣服也变宽大了。”若兰一边看着云朵的飘移幻化，一边说道。
金言在一旁附和着：“真的，变了，不像佛了。”
“记得，我小的时候，应该刚上小学，我去邻居小英家玩，她家有两棵枣树，种在房山那，我就在那儿看到天上有很多颜色的数字，还有一个灰色云朵形成的鼓风车，当时我很惊奇，就让小英看，我觉得她看到了，可是第二天我问她，她却想不起来这件事。一直觉得很奇怪，也闹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那些数字就写在各种颜色的方块云上。我记得非常清楚。”
“你说这个，让我想起以前看过一本杂志，上面记载蒋介石去一个寺庙，走在通往庙门的那段路上，他看到路两侧有很多和尚在念经，他让随从看，可随从一个也看不见。”
“真的？”若兰一脸惊讶。
“杂志上这么写的。有些东西你根本解释不清楚。像过去的堪舆学，那是一种无形的科学，就像灵魂一样，它存在，但是你能用科学逻辑来解释它的存在吗？”
“真的有灵魂吗？”
“科学界不是研究过说灵魂还有重量了吗，应该存在。”
“21克。人在死亡的一刹那，科学家做过测试，据说灵魂重21克。”
这时候，金言忽然一翻身，跪骑到若兰身上，两手将她的手腕交错，然后一只手抓住一用力便将其压到她头顶上方，另一只手则抚摸她的脸颊和双唇并俯视着她说道：“你的21克要永远属于我！”
“为什么？”若兰被这突如其来的言行弄得有点发懵。
“别问为什么，这是命令。”
“不听，下去，你弄疼我的手腕了。”说着若兰一用力挣脱金言的手，把金言一下推开，金言顺势又躺下，默默望着天空。
若兰躺在一侧，觉得气氛忽然有点尴尬，为了缓解，她一翻身趴到金言身上说：“闭上眼睛。”金言也不笑，也不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若兰向上动了动身体，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然后附在他耳畔轻声说：“你要是给我永远，我就把那21克给你。”金言忍着笑意，一把将若兰环抱进怀里，说：“答应我，我是你今生最深爱的男人，你做我最深爱的女人。”
若兰在金言怀里笑着点头应允。
这时，若兰从金言臂弯里看出去，见不远处竟有一株枯死的大树，叶片落尽，枝干光秃秃的，但十分遒劲。她忙坐起身来，也把金言拉起来看。
“那有一棵大树，枯死了。”
“没事，过些日子，这里的护林员就会把它砍掉拉走了。”金言揽着若兰的肩头说。
“干嘛要砍掉，其实枯树在这里存在也很美啊。自然的就是美的。原来去九寨沟，海子里就有很多枯木，水那么清澈，枯木静静地躺在水里，小鱼穿梭其间，也是一种美。”
“你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同。”金言说着起身，把若兰拉起来，帮她弹掉身上的落叶。
“走吧，带你去个有好吃的地方。”
于是，两人手牵手沿原路返回。
“现在这季节，正是加拿大枫叶变红的时候。魁北克有个小镇叫蒙特利尔，是法语区，留学时我去那看过枫叶，路的两旁，公园里到处都是红枫。那次我们住在山上枫糖小木屋里，清晨、午后、黄昏，不同的时间赏枫，那才叫真正体味了什么叫层林尽染。”金言看着眼前的秋色边走边说道。
“我也想看，也想住小木屋。”若兰神往道。
“好，回来我们一起去，我想和你去很多地方。”
说着，两人不觉出了林子，天空一群飞鸟从头顶飞过，“倏”地转了个方向向远空飞去。
坐进车里，金言打开电台，正播放着李健的《风吹麦浪》，优美的旋律令若兰不禁想起金言刚和她说的关于“你的头发是金色的，当我听到风吹麦浪的声音，就会想起你。”那句话。
“李健每一首歌都是经典。旋律好听，写的歌词也好，有意境，有文化底蕴，能让人产生联想，不像有的歌词那么直白，没有一点儿可回味的滋味。”若兰说。
“有的歌就是写给民工听的。”
“你看，人类社会就是不公正，连歌都分阶级。”
“这是客观事实，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人的所有资源都是有限的，经济、政治、所接触的精神的、肉体的，都存在不公正。”
“那怎么办？”
“努力去获得不公正！”
若兰正欲思索这话的内涵，忽见车窗外满目红色映入眼帘。
“快停车，我要去录这里的风景，好美啊！。”若兰说着下了车，但见远处是一座废弃的旧楼房，西侧一壁墙上爬满了红色藤蔓地锦，街角旁火炬树已经形成一片红彤彤的小树林，枝头上顶着一个又一个“小红塔”，不远处是几株黄栌，伫立在静谧的夕阳里一片火红.......
若兰录完红叶，又录了天边夕阳，方上车。
“配什么音乐呢？”
“就配那首《风吹麦浪》吧。以后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这个午后。”
“好。”
金言微微一笑，注视着前方，伸过右手握住若兰的手，左手则握着方向盘。
这时，电台开始播放每日说书节目《失落的文明：玛雅》，男主播娓娓讲述着玛雅文明的失落，玛雅人的五大预言……
金言说：“玛雅人预测了‘世界末日’，人类会出现另一个文明。”
“准吗？”
“玛雅五大预言，这不刚说了已经实现四个了，最后一个就是2012年世界末日这个。”
“怎么个‘世界末日’？”
“第五个太阳纪结束。我们生存的宇宙也是有周期的，玛雅历法推算一个周期大约3万年，据说，就像春夏秋冬一样，‘末日’那年进入了宇宙周期的秋季，会有一次大的轮回毁灭。你知道吗，地球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文明的毁灭了。最早，男人是有三只眼睛的，绿色的眼睛，翡翠色的，具有超能力。”
“哦，女人有吗？”
“女人没有第三只眼睛，所以女人必须服从男人。”
“为什么？”
“因为第三只眼睛具有杀伤力。”
“但是女人繁衍后代啊，男人没有这种优势。”
“过去女人要想生孩子是要和天神要的。”
“真的？所以远古人类比现代人具有灵性。那玛雅人预测的世界末日会发生什么？”
“天体重叠，水星、金星和太阳运行到一条直线上，阳光被遮住，万物凋零，人类毁灭……”
“太可怕了，都说人定胜天，我看其实人类永远无法战胜自然。所谓的战胜，只是指的人类能力范围之内的，你说对吗？”
“嗯。不过，我倒一点不害怕，横竖都是一起死。我最怕的是孤独。”
“谁不孤独呢？人生到最后终究都要离开，所以都会落进孤独、苍凉的背景里。”
“是啊，谁也逃不脱。当人生退到没有任何欲望的时候，一切就都会化作苍凉了。”金言沉默了一会儿，长舒了口气，忽然又提高声音笑道，“不过，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记忆可以回味，有值得回味的，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若兰笑了笑，说：“如果真的‘末日’了，请你知道，我死前的回忆会有一个你。”
“好。”
没有人知道，若兰心底真正惧怕的并不是‘末日’的到来，而是“生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