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谧被贬为沂州刺史后,离京赴任。
沂州处于浊洀境内,王谧走到泗水与浊洀交界时,发现浊洀正在建立防御工事,为关闭边界做准备,一下子感觉不妙。
但同时,又见城中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犹豫,说来也巧,此时回乡的殷氏兄妹,也恰好到了浊洀地界。
双方看了一下对方的车队、随从、行李等,便都确定对方是自京畿而来。这般车马装饰,外乡僻壤怎么会有!殷隆此人很是磊落好客,看看行走的方向似乎也一样,都要入城,便想与对方结伴而行。下马行礼,问道:“小可沂水殷氏,回乡探亲,敢问尊大人是何公干?”
王谧暗暗叫苦,这真是冤家路窄,最近的确运气不是一般的背!
原来,王谧就是与殷小姐退婚之主。之前,王荡嫡妻、王谧祖母李氏听说殷家三小姐国色天香、又与其母杨氏是表亲,王谧虽然不是长房之子,但却是长孙,又刚过弱冠之年便得封御史台高官,于是有心要与书香世家殷氏联姻。
没想到殷逢突然病逝,生前又公然反对王氏一族,故而王荡要求李氏前去退婚,真是要订亲时千般好,想退婚时一纸书!殷氏百年来从未造此羞辱,杨氏恨之不已。
王谧满脸通红,又不好明说自己是正主。但他应变能力不弱,忽然想起家中还有未曾订亲的四弟王谆,便谎称自己是王谆,这次是去泗水拜会族兄王纯。说完尬聊几句,立刻调转马头往泗水而去,仿佛怕殷家吃了他一般。
果然,没走多久,殷小姐的车轿帘子一动,虽然自称是王谧的弟弟,但杨氏与女儿忿忿之余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退婚的姑爷家里人都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要退殷家的亲事,故而一听说是王家人,都想出来看看。
殷郦走出车轿时,王谧的马也刚好只走出二十米左右,猛然回首,四目相对,殷小姐只见对方玉色菱纱冠带,虎纹甲胄,颇有儒将之风。而王谧看到的殷郦袅袅婷婷,衣带当风,但头顶带着纱帽,容颜看不真切,也只好兀自叹息:父母之命,终究无法违抗,有缘无份,不必挂牵。
一面想,一面往王纯府上方向而去。看来这次是不能按时赴任沂州了,至少此刻不便与殷氏同路。
没想到到了泗水郡守府上,王纯便告王谧,浊洀刚宣布要与春陵鎏氏联姻,双方已经明示对立,若贸然前去赴任刺史,由于是王芒封的,王谧被扣、被杀都不是没有可能!
王谧闻讯大惊。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自陆镰走后,泗水也是一团乱,加之海啸肆虐边境,连瀛洲岛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王纯认为,此番是天降灾难,黄天示警。可能都是由于自己不会治理,所以见王谧少年英才,又是同宗,便苦留共同治理泗水。
王谧心中自然想早日回京官复原职,但此刻形势逼人,沂州刺史肯定是当不得了,也只好勉强暂留泗水。王纯大喜。
没想到,府衙旧部皆有陆镰党羽,王谧之前来过这里,还是以御史身份查案,谁人不知?既与陆镰为敌,又是新贬官员,且不说配合工作,这些人是冷嘲热讽,污言秽语,王谧心中愤懑,抑郁难申。
是日,王谧至夜无眠,便只身来到城中醉烟楼喝花酒。
深夜来到醉烟楼,这里却是烛影摇红,另一个花花世界。正留恋花丛,不想瞧见正堂一位大哥与人斗酒,一口超级大酒坛放在台前,大哥举起就饮,众人欢呼道:“姬督卫好酒量!”
王谧既然做过御史,眼光自然毒辣,普通人见过一眼便有映像,何况是本地部曲督卫。他立时回忆起在瀛洲岛与自己厮见过的这位姬将军,便上前喝彩:“将军真是好酒量!”
姬将军喝的昏天黑地,直到喝的烂醉如泥,仿佛这世界与他无关。赌酒似乎是自己赢了,醉烟楼的人顺势前来抬人,却被王谧拦住,抬人的一个相扑般的壮男道:“这位爷日日在此与人赌酒,每次喝的不省人事都是某来抬的,怎么今天尊驾是要代劳么?”
王谧道:“正是!”他虽然年轻,但武将世家,自然不惧拳脚,露出腰间七宝配刀,壮男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知道非世家公子,不配七宝皆具的宝刀,一时吃不准他什么身份,既然不好惹,便抱拳道:“请自便!”
于是放下机长,任由王谧带走。
原来,王谧见官衙众人皆支配不动,就也在琢磨找个什么突破口,没想到机缘巧合遇上这位泗水城防武官,心想两人有旧,正好他喝醉,不如卖个人情送他回家,顺便聊上一聊。
来到王谧临时住处,机长的酒也在晚风中醒了一半,只觉脑袋嗡嗡的疼,胃里火烧火燎。王谧道:“兄台一路上吐了好几次,如不嫌弃,不如在我这里小憩。”
机长粗鲁的喷着酒气道:“你是谁!管我喝酒作什么!放我还去醉烟楼喝!”
王谧笑道:“当日在瀛洲岛见到兄台你时,何等英姿勃发,如今醉在烟柳巷陌,好不害臊!故而将你带回,如有什么难处,尽数道来,我必当竭尽所能……”
机长一听到“瀛洲岛”三字,酒几乎醒了一半,泪眼婆娑。一个大男人,居然伏在桌上痛哭起来:“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没了,全没了!吴博士、小伍、小张、我的飞机啊啊啊……”
王谧也没听懂什么飞机,但酒醉之人说话,也不较真。他只觉好奇,以为是海啸导致的灾难,不禁安慰姬长:“这瀛洲岛既然号称仙岛,自然虚无缥缈,何时来、何时去,皆是天意,你也不要过于悲伤……”他心想,这人莫不是和浊洀的鎏禓一样,是个修仙迷,一个海岛没了,值得痛苦成这样作什么?
他当然不能体会机长的难过之情,那座岛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根据地,现在凭空消失不见,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机长当年入行,立志“机在人在”,现在忽然什么都消失了,自然难过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