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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朝一时新 (六)流觞曲水(4 )

寻芒记 暮雨观山 2340 2024-07-11 18:26

  大家还在细细品味之际,光然知道最后这句非小张莫属。她轻轻在小张耳边说:“你就对:‘桨起舟复横,何以过浅塘?’”

  羽烟坊的脂粉果然是厉害。光然这一耳语,熏得小张面红耳赤,一脸馨香。

  王蕨、张褒看着这两人耳语,都笑道:“张博士还有帮手,这是要舞弊啊。来来来,再饮一杯。”小张立刻抢过水中的双耳杯,和王蕨一样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说:“绪飞只知耕种农时,粗陋不解风雅,该罚!”

  王弨对刚才这位小姐姐的耳语甚是好奇,追着问小张:“绪飞兄快说得了什么好句子!”

  小张只好将刚才光然说的鹦鹉学舌了一遍:“桨起舟复横,何以过浅塘?”张褒收起了笑意,说:“这位小姐莫不是姅家的?”王蕨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尴尬的王顾左右:“刚才有无记录?”

  门客中,有一人飞速从较远的树荫下拿了一袭纸张过来。原来刚才大家都在专心作诗,并未留意王蕨安排了人员记录。王蕨一行人嫌墨有异味,也怕脏了一些贵客的衣裙,特意叫人在远处抄写。老仆旁边的年轻人,正是每一句诗的传递者。

  王蕨看了一下纸上,共有九行,于是朗声读到:

  “杏落激水上,曲道引流觞。

  觞咏畅叙怀,忧思暗相藏。

  藏蕊犹未露,菡萏发幽香。

  香从何处来?仅觅得荑杨。

  杨花浮洛水,九曲通大江。

  江阔波渺渺,不若小园墙。

  墙内美钗黛,簌簌粉裙裳。

  裳宽覆璎珞,渠狭陷楫桨。

  桨起舟复横,何以过浅塘?”

  其实他是想让在座的最后再续上一句,没想到刚才所有嘻嘻哈哈的人,却静得出奇,最后只闻得流水潺潺。大家意兴阑珊。韵脚也至此结束,竟无人续接。

  小皇帝鎏霭虽然年幼,但也是内心极敏感之人。他感受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裙裳道别:“王卿家春日之会,甚是雅致。朕心甚慰。”说完,皇帝便传摆驾回宫。

  御辇启动。董献骑着他的宝马(鬃、背上镶嵌了特别多的宝石的马)紧随鎏霭的车架。其他人也各自散去,留下王蕨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游戏是文人的爱好。王家武将出身的比较多,近年来开始附庸风雅而已。王蕨好大喜功,喜欢热闹,今日有幸请得天子前来,无非向世人证明他这一大片的花园是得到新帝认可的。一开始,宾客名单中并无鎏霭。但俞歆得知小皇帝最近课业精进,也想有机会出游,就建议王蕨试着邀请皇帝驾临。没想到王蕨邀请成功,正好借此机会重开这处园子。

  这园子也有个故事。当年先帝鎏裎初登大宝时,王家也才开始走上显赫之路。王家曾经为了让这个园子的流水成为活水,改黄水之道。

  黄水是C国母亲河,沟通从东至西的重要水道,事关万千民众的生产生活。但王家当时一副暴发户嘴脸,将黄水引流入自家院墙。当时的御史奏与鎏裎得知。鎏裎颇为震怒,差点杀掉主持施工改道的王峪。后来不知道太后是如何压下这桩公案的。不过王峪自此爵位被废。此处园子也被拆毁,废弃很久。

  王峪是王蕨的伯父。这件事对他的震动很大。如今王蕨搞这个类似三月三的文人雅会,看似吟诗作对,事实上是对新天子态度的一种试探。天子能来参加,就表示他不反对王家。

  王蕨是想借机重新启用这一处园子。虽然丁坷和不太懂事的小张作的诗不中听,但至少小皇帝也没有明示反对。王蕨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没过几天,王蕨就开始暗地里继续干王峪干过的工程,引黄水入园。这次是从支流引水,而不像当年那样扎眼的兴师动众挖开黄水大堤。除了至亲好友等人得知,王家也低调,尽量不招惹是非。

  而小张回去之后非常紧张,和粉丝们关起门来,大家开了一个小会。小张见桌上还有早上泡茶时烧的山泉水,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壶,先平复了一下心态。就这么一下午时间,好像过去了好几年一般漫长。

  众粉丝嘘了一口气。怪不得吴博士、韫雯和空姐她们都不想来京师了。长渊确实是挺复杂的。小张说:“这里的人说话、做事,和郭将军那里真是天上地下。我也有点想回去了。光作诗这个我就做不来。”他看了一眼光然。

  光然回避了这道目光,摆弄着衣襟,嘟哝着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是随机作诗而已,没想太多。前面那位大人说了‘渠狭陷楫桨’,意思是船桨陷入河道中,所以我想可能是塘泥太浅,就随口说‘何以过浅塘’,但是王司农好像马上就不高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他是嫌弃我们唱衰他。”

  吴茗道:“我觉得光然姐才思敏捷。这要是我们几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对。我们为什么还责怪她呢?”

  小张说:“我没有责怪光然,只是看到其他人的神情觉得很紧张,也不知道我们说的哪里踩到他们的尾巴了。空气突然就凝固了,很瘆人的。”

  吴茗和其他粉丝都道:“难不成是我们刚才看帅哥?那个姓董的陪读,真的是很帅呢!我们忍不住要尖叫啊。这也不行吗?”

  小张道:“我觉得我们来这里就老老实实讲农学,以后这种活动再也不去了。我可搞不懂他们的圈子文化,万一说错什么,摸了老虎屁股,都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搞不好惹来更大的麻烦。哎,人际关系特别复杂,我现在连刚才那些人谁是谁都还没分清楚。”

  听小张没有责怪自己,光然的头又抬起来了。她说:“那以后我们就不去瞎掺和他们的活动了。我观察了一下他们刚才的食物。我一直在想,虽然这里没有肥宅快乐水,但有奶茶喝,我们也就很开心了。不如我们在长渊做奶茶吧。既然韫雯她们可以在泗水做豆腐、珍珠粉,我们为什么不能在长渊做珍珠奶茶呢?我们还能靠这个赚钱,自给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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