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同和蒋尧同时定住,转身细看这位刚刚擦身而过的女子,她柳眉带笑,一双丹凤眼顾盼含春,上身着粉蓝色窄而修长的高领衫袄,下身是湖蓝色的绣花长裙,齐颈的反卷短发,可爱又不失娇俏。
“姑娘是……在和我说话?”李家同一脸迷茫。
姑娘将手帕捏在手里,脸上的惊喜蒙上一层怒色:“大少爷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怎么,如今不但不来我闲庭,就连走在街上也要同我划清界限,装作不认识了?”
李家同向蒋尧投去无辜的眼神,暗示她赶紧出来缓解尴尬,一时间俩人面面相觑。
蒋尧无奈,只得开口解释:“姑娘别误会,李少爷失忆了,”她故作神秘的指了指太阳穴,撇撇嘴,“这里如今不太好使。”
李家同听罢抛去一个白眼。
“当真?”姑娘杏眼瞪的老大,朱唇微启,“难怪家里…”她欲言又止,既而轻舒一口气,低声道,“大少爷能回来已是万幸,失忆还好,失忆还好,您还是赶快回家看看吧。”
“我,你,啊…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李家同略一作揖。
姑娘掩口而笑:“大少爷与我从不如此客气,现在反倒生分起来了,我是容姝啊,你来闲庭最爱与我谈心的。你先回去处理家事,过后记得来找我啊。”她轻抚李家同袖口,几句话说的娇媚带羞,略福一福身,又向蒋尧点头告别,便轻轻离去了。一股香气也跟着飘散而去。
蒋尧鼓鼓嘴,心下赞叹:这样娇俏的人儿,让男人还未及近身便已然酥掉了。又一转念:哼!好个李家同,骗我来调查什么不得了的真相,其实是舍不得离开他的温柔乡吧。刚到还没一个时辰,画上一个,街上又一个,真是不够忙的!她不由得瞪了眼李家同。
“你瞪我干什么?”
“容姝是谁?画上的女子并非这位。”
“我一时也未想起,刚提到闲庭方才明白。”
“闲庭?看她与你的亲近程度,”蒋尧转转眼珠,一脸八卦,“情人?红颜知己?或者…不会是你的外宅吧?”
李家同一副好笑的表情:“你从哪儿看出来她是我的外宅?闲庭是妓院。”
蒋尧像是更加来了兴致:“妓院取名闲庭,这名字倒雅致,人也标致,难怪能忽悠你们这些大少爷往里扔钱呢。给我讲讲,讲讲呗。”
“讲什么,看看你这好事的表情,哪里像是绝望自杀的人!姑娘家家的听到妓院比男人还激动。”
“我不是孤陋寡闻嘛,哪像你都了然于心…嗯,也于身呐。”蒋尧讽刺着,“自杀的事现在暂停存档,先按下不提了,既然来了我也由心随性,快活一把。”
李家同哈哈大笑,揉了揉蒋尧的头顶,挑眉道:“到妓院快活?”接着胸口便接到蒋尧的一记重拳。
俩人一路向李宅奔去,沿途的路人,十个有九个看到李家同像看见怪物一样惊恐,蒋尧起初还有些担心,见他并未理会,也便放下心来。
终于来到宅前,飘在檐上的白绸冷得刺目,李家同不禁红了眼眶,眼泪如漩涡般打着转儿,转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蒋尧安慰的拍拍他:“进去吧。”
黑色人形栅栏仍然钉在门口,李家同和蒋尧穿过他们的时候,又迎来一轮此起彼伏的惊呼,栅栏一瞬间散开,移向四处。李家同并不理睬,径自拉着蒋尧往正厅走去。
此时,唐朝阳已命手下一左一右抓着李家异,将其带到门口,李绍达快步追出来企图阻拦:“唐署长,你这是要强行拿人?”
“棺中连尸体也没有,李老爷觉得我不该彻查清楚吗?”唐朝阳眯起眼睛质问道。
“我从未说过长子已死,也并未报官,家同只是失踪,此番挂白带孝、停放空棺,不过是遵从老例,想要招他回来。”
“这种搪塞的说辞,李老爷你可信?还是觉得我会信?”唐朝阳冷笑一声,抬手向手下招呼,“带走!”
众人追赶着来到门口,混乱中,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撞向李家同,多目相对,哑口无言,瞬间寂静无声。
李家同有些涣散,怔怔的走到李绍达面前跪下:“爹,我回来了,”话一脱口,他便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好!好!回来就好,”李绍达先是一愣,既而俯身抓住儿子肩膀,激动的将他拉起,不住摩挲着他的臂膀,“这些日子你到底哪儿去了?”
“我,我失足掉进江中,幸而被人救起,身体稍有好转,我便赶回来了。”
蒋尧暗觉蹊跷,知他说的并非实情。
李家同稍作停顿,扫视四周:“这是怎么回事?朝阳,你为何在这儿?”
“我得到消息,说你被害而亡,有人亲眼看见二少爷和你在江边争执,然后你就不见了,所以我向上头领了命,”唐朝阳扫了一眼李家异,“带嫌疑人回去问话,你既然回来了,就直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省得我跟他们在这儿纠缠。你…想好了再说,别又因念及亲情,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
他说这句话时紧紧盯着李绍达,这已经不是指桑骂槐,而是赤裸裸的明示了。
“你误会了,没有人害我,家异胆小,素来善良安分,我俩感情一向很好,那天也只是兄弟间的普通争执,话说开后很快就分开走了,我是之后才不小心滑进江里的。”
唐朝阳面无表情,右手按在腰间的枪上,稍稍偏着头,看向李家同,明显将信将疑。李家异则至始至终一言不发,死死咬着下嘴唇。
唐朝阳低头浅笑,两手紧了紧腰带:“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蒋尧上前一步,刚想张口拦住唐朝阳,却见李家同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他动作极微,示意蒋尧切莫轻举妄动。
“朝阳,先让兄弟们撤吧,等我安顿好家里,请你喝酒。”他按上唐朝阳的肩膀,转而冲向管家,“区伯,给兄弟们拿点钱,别让大家白忙。”
区伯稍一躬身,抬手将唐朝阳往外请。唐朝阳了然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手:“走了。”
唐朝阳走后,李家异才缓缓移动步子,行至李家同面前,声泪俱下:“大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