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向伫在二姐身旁依旧巧笑倩兮的赵清潭,不由一惊。
她那眸中的暗流涌动和以往全然不同。
赵清潭抬眸迎上宁微笙的视线,笑着向她颌首。
我看了看她无异于平时的神情,亦是弯着唇角向她点头。
宁折双侧头揽过神游的宁微笙,淡笑着瞧向那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赵清潭。
赵清潭瞥了一眼他的手,转头看向前方,笑着悄悄攥紧手心。
该如何对你呢?
赵清潭缓缓垂眸,眸子不动声色地暗了几分。
无碍,来日方长呢。
宁微笙,你总有一天会离开丹穴山的,对吧?
到时候宁折双你又怎么护着她呢?
赵清潭抬首伸手遮了遮阳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宁宿白不明所以地瞧着身边的赵清潭,望着她唇角的笑意,不知为何,竟顿时周身一冷。
让她参军,她很开心吗?
这番视察,黎叶单共收了四百余人,据大哥说,那些人被分批充到了各个兵队中。
我早就知道阿爹十分喜欢黎叶单,可怎么也不会想到,阿爹竟会厚着脸皮时时刻刻地拉着黎叶单来陪他。
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要请黎叶单坐到他身侧,饭间,又是为他夹菜,又是为他盛饭,二人好不亲近。
我瞧了瞧对面那聊得甚欢的两人,又看了看身侧满是怨色的宁重山和宁宿白,不知为何,竟显得十分好笑。
本着丹穴山的待客之道,阿爹执意为黎叶单举了一次宴。
黎叶单看着身旁过分热情的宁皬,竟有了在战场上都不会有的无措感。
他瞧了一眼对面笑着扒饭的宁微笙,不自觉自己也欢愉了起来。
为军事忙碌了这么长时间,这稀有的闲适有她在,他很是欢喜。
而另一头的宁折双却似是毫无饿意,只吃了两根菜,便托着脸看向宁微笙。
“你,你不吃吗?”我被他那目光盯得直发虚,不由拧头问向他。
“嗯。”他转回头瞧了瞧眼前的菜,又看了看宁微笙碗中的肉,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伸了过去。
我呆愣着眼睁睁望着我碗中的排骨入了他的嘴,瞪着眼看向他:“你右边不就是我碗里的菜吗?”
宁折双缓缓回头,瞥了一眼那大红的肉,转头徐徐笑道:“原来在那啊。”
我抽了抽嘴角,接着埋头啃米,蓦地,碗中又闪进来那双罪恶的筷子。
我仰头叹气,轻轻放下餐具,瞧着那直直将米塞进嘴中的宁折双,眸子一闪,迅疾地将我的碗放到他面前,顺手扯过他那满满一碗的米。
“我瞧着你似是很喜欢我的饭,赠与你。”我笑着拿起筷子指了指我的碗。
宁折双举着筷子笑着看向身前的饭,自然地又挖过一口。
我瞧着眼前颇为平整的米饭,顿时食欲充足。
“为什么你们要换着吃?”宁宿白探头低声问道。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看了看她碗中的菜。
她皱眉不解,瞧着那双逼近她的筷子,一个转身便死死护住了自己的碗。
“微笙,你要跟我换吗?”赵清潭缓缓抬首,看了看宁折双,笑着望向宁微笙。
我一怔,回头看了看碗中的米,笑道:“赵姑娘,这怕是不妥,我与他这样换惯了,早已习以为常,不用担心我。”
“原是这般。”赵清潭浅笑着回头,不再言语。
我瞧向她,只觉指尖一冷。
这敌意,比昨日更强了几层。
良久,桌上的人渐渐停了筷子,耳畔弥漫的尽是谈话声和侍从撤菜的脚步声。
“宁伯,此次的那批粮食何时去运?”黎叶单侧头问道。
“这批拦来的粮我这就吩咐人去清点和装车,叶单你便放心吧。”语罢,宁皬环视一圈,眼前骤然一亮,扬声叫道,“折双,宿白,你们去检查检查昨日从座太山上搬回来的粮食。”
宁折双瞧了一眼宁微笙,颌首起身。
我看着二姐和他互相嫌弃的神情不由笑了出来。
“为何不让微笙和你一起去?”宁宿白回头看了一眼正仰头大笑的阿爹,咬了咬牙。
“微笙。”我猛地抬头寻向阿爹。
“你去带着叶单转一圈。”宁皬瞧了瞧宁重山,又看了看宁微笙,启唇说道,“重山,你随我来,我有事交代你。”
我望向正笑着看向我的黎叶单,起身点头。
池塘的冰不知何时已薄了许多,我探身用指尖去点了点那如刀片般的冰面,侧头看向黎叶单:“静燃呢,她怎么样,为何此次没有同你一起前来??”
“她很好,如今已晋升到了副将的位子,因她还在作战,所以不便前来。”黎叶单细细瞧着她的侧颜,只觉心如此冰,随水而动。
如若自己是这薄冰,那微笙你,便是那托载我的水。
“静燃真厉害。”我失神地拿过一块浮冰,静静地看着它在我指间融开。
“她过些时日便会与我汇合,如若你想她了,大可到我府中来。”黎叶单低首望向她手中的清水,笑道。
“黎叶单。”我沉默半晌,总觉得有些话应该摊开来说。
无论是为了静燃,还是为了黎叶单。
如若注定没有结果,为何不直接斩断那不该有的情丝。
不要再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了。
“你......”我缓缓抬眸定定看向他,“喜欢我吗?”
黎叶单一愣,顿时后背发热,只觉一股热流直冲头顶。
“喜,喜,喜欢。”这是黎叶单生来第一次结巴,“我喜欢你,宁微笙。”
有风来。
吹起了黎叶单的发,亦吹散了池中的冰。
我心头一跳,认真地望向他:“莫再为了我,费这般的心神了。我,委实不值得。”
一个心中有了他人的我,怎么能忍心接受你这赤诚的心意呢?
黎叶单望着她仔细的脸庞,冷静的眸子,虽本知会是这般,心却依旧痛得发慌。
“微笙,有些东西,不是你我说停,就可以停的。”他的唇角又是那样的笑容。
似清泉一般。
“你这般,只是在折磨自己。”我将手狠狠按在池塘外围的石角上。
不要如同我一样。
“不会。”黎叶单眸子一片清亮,伫在我面前笑着,“如若我看见你就很欣喜,对于我来说,又怎么能算折磨呢?我现下唯一后悔的,便是没有将这心意早日告诉你。”
可如果你喜欢的人,正喜欢着别人呢,到时候会比现在更痛苦吧。
我能不能忍受呢?
忍受宁折双有了他爱的人。